第36章 第十四章 元芳获得左骁卫军权,血战慈悲寺救驾

书名:狄仁杰超烧脑探案三部曲 作者:曹灶 本章字数:7302 下载APP
元芳追踪高丽美人失败后回到县衙,将袄祠里发生的混乱告诉狄公。狄公皱眉道:“这些高丽人为什么要杀死波斯使者?”
两人还没来得及思考,李贵便跑进来说:“大人,火凤凰出现了!
狄公问道:“在哪儿?”
李贵上气不接下气:“城西慈悲寺,她飞了半天,降落在了慈悲寺——”
“备马,我们去慈悲寺!”狄公吩咐。
李贵气喘吁吁地道:“大人,您就是去了慈悲寺,估计也进不去。听兄弟们说,韦季方找他岳丈搬救兵了,还大嚷着要将火凤凰碎尸万段!”
韦季方一家老小尽皆丧命于火凤凰之手,韦季方如此反应并不令人奇怪。狄公和元芳两人冲出县衙,刚要翻身上马,猛然间,一个大大的疑问浮现在狄公脑海中:火凤凰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长安城中?这不正是为了吸引韦季方、长孙无忌上钩吗?还有,她为什么要在除夕之夜出现,背后又有什么图谋?!
狄公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越想越怕。火凤凰为什么要这么做?火凤凰究竟是谁?
狄公全身心地思索着,元芳的数次叫喊都没能把他拉回当下。狄公突然说道:“元芳,回书斋,将王银新灭门案的卷宗给我速速拿来!”
元芳见狄公脸色煞白,便迅速去档案馆拿来卷宗。狄公跑回书斋,将卷宗放到书案上,再次浏览,并在上面一一标记。
狄公自言自语道:“王银新之子王辉被吊死时,武惟良是武媚娘的人,当时是长安府京兆尹。如果不出意料,他定与王银新灭门案有关。而武惟良的死法也是被吊死。火凤凰本可以将他一烧了事,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将其吊死?”
元芳猛道:“难道是为了给王辉复仇?”
狄公接着说道:“徐夫人藏匿之处起火时,你我并未亲眼见徐夫人被害,只找到两具尸体和一支蛇形金簪。在那种被飞龙会步步紧逼的情形下,你我都想当然地以为徐夫人是被飞龙会的小红所害,但实际上——”
狄公猛地一拍大腿道:“被害者其实是小红,也就是飞龙会的盈蛇,蛇形金簪可以证明,因为我仔细观察过徐夫人,除了手上的戒指,她并未佩戴其他金银之物!”
元芳喃喃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徐夫人就是火凤凰!”狄公猛喝,“她会幻化之术,先是假装柔弱,害死欲杀死她的盈蛇,后为了灭口,她借刀杀人杀死高岚,并将藏匿之处变成一片火海!”
元芳惊道:“还是她,用画舫吊死了武惟良,来给少主人报仇雪恨!”
狄公难掩心中的震惊:“随后,她扮成莹玉,设计勾搭上太子,进入宫中,烧死了宫中的如花。”狄公断喝一声,“那如花必定和王银新妹妹的死有直接关联!”
元芳道:“吴孝天的头颅被割下,连同飞龙会的众匪徒一起葬身火海,而徐夫人的老主人一家也是葬身火海的。大人,这手法,徐夫人——徐夫人她是来复仇的!”
狄公点头:“徐夫人的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策划,连你我也供其驱使!为她复仇提供种种便利,包括擒拿吴王、智审吴孝天!当下,韦季方又要落入彀中!”
元芳急切问道:“大人,韦季方和徐夫人到底有何恩怨?韦季方的夫人是王家人啊!”
狄公道:“她定是以为王家花了血本提携韦家,而韦家非但没有感恩,还逼死了王银新的女儿王蕊。”
“怪不得韦家一家会全部遇难。大人,”元芳起疑,“以火凤凰的实力,想取韦季方的性命易如反掌,为何反要费如此周章?”
狄公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不得要领,头痛欲裂。突然,狄公想起了太子,还有这朝堂上的党争。难道火凤凰背后还有推手?此人想借助火凤凰彻底搞死一个权势极大之人?是谁?
李贵刚才说,韦季方奔向长孙府去搬救兵了!长孙无忌的爱女连同外孙被活活烧死,以他的血性,肯定会亲自带领右骁卫杀奔慈悲寺,而如果……
一个疯狂的想法瞬间占据狄公的头脑,再也挥散不去。无论是凭直觉判断,还是推理,这个可怕的想法都近乎事实,而这个想法让狄公手脚冰凉,几乎跌坐在地。
狄公拿起茶壶对着脸部猛灌一番。茶水滚烫,狄公却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本能地颤抖着摸向腰间。还好,东西还在。这件物什会影响整个大唐的国运,现在,就靠它了!
狄公来不及解释,便和元芳一路狂奔,飞速赶至长孙无忌的府邸。果真如狄公所料,长孙无忌早就带领右骁卫发兵慈悲寺。
狄公听罢,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此刻他的头脑和内心都在全速运转,计算着这惊人事变的后果:长孙无忌并不知道,在慈悲寺的佛像下,端坐的正是静候他上钩的皇帝!一旦慈悲寺被右骁卫所围,那便是攻击皇帝之罪,是要诛三族的大罪!
狄公浑身大汗,脸色苍白。元芳在一旁对他大喊,狄公的耳朵仿佛将其屏蔽了一般,什么也没听到。这一瞬间,狄公脑中空白,并不知道如何解这局面。冷静,他告诉自己,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冷静!狄公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冬日的寒冷重新笼罩了他。长孙无忌率兵逼宫已经是死罪,救无可救。等长孙无忌明白过来,攻击皇帝的罪行已经发生,他必会知道自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长孙无忌接下来会怎么做?
狄公的推断越来越可怕:对男人而言,在妻小父母面前,男人不怕死,弱点正是家人。这袭君之罪是诛三族的罪名,长孙无忌为了家小……狄公猛地产生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长孙无忌必定会动杀掉皇帝的念头,以清剿火凤凰的靖安之名,杀掉穿着便装的皇帝,然后找几个替死鬼,再立李忠为帝!这是保全家人的唯一希望。
这是个死局!这是皇帝做的死局!这是皇帝联合火凤凰做的死局!但皇帝也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长孙无忌的利刃之下!等等,这是皇帝做的死局吗?狄公没有时间思索这些,皇帝的性命不保!狄公的身体颤抖了。铁怕坠炉,人怕入套。这是长孙无忌出套的唯一办法。
除夕夜,长安壮美无比。东市、西市的大道上支起各色花灯,色彩斑斓。两侧诸多商号的旗幡迎风招展,绵延数里。更有无数百姓簇拥在灯架之下,仰头观看。
狄公和元芳骑马飞奔,死命撞开众人。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天空顿时变得五彩缤纷,照耀人间,或者像吴王口中所说的“修罗场”,恍同白昼。漫天的花星从云端纷纷坠下,尾巴上拖着一串串色彩绚丽的火光。
紧接着,又是一声声的花炮轰击,空中硝烟弥漫,前方荆棘重重。
又下雪了……漫漫大雪……裹了狄公一身,像雪白的丧服。他们离皇城下的慈悲寺越来越近了,一个亮点一飞冲天,伴随着紧急的呼啸声,“砰”的一声,亮点在空中散为一片焰火。这是焰火——停!狄公突然发现,这焰火竟然没有消散,它像星星般,似乎要永恒地停留在漫天飞雪的天空中。狄公再一细看,这焰火竟然组成了一个图形——一个女人死去的形象,腰部中刀。
又是一个五彩的大火球“唰”地升起,火花升到高空后爆裂开来,撒下满天五彩灿烂的星雨,呼啸声更为尖利,这次组成的图形是韦季方的府邸。不知道怎么回事,亮点移动,图形变成火烧府邸,栩栩如生。
紧接着,呼啸声再次响起,空中出现了新的图形——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携手走进奔腾的火焰。
“砰”的一声,烟花声震天动地,空中又出现一幅图——一个男人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跪拜,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子。
慈悲寺!时间来不及了!狄公思索,不行,狄公猛地勒住缰绳。长孙无忌带走的是守卫皇城的右骁卫一营精锐士兵,他们的大将军正是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顺德。长安府只有靖安的衙役,松松散散的几十人队伍,怎么能和这五百精兵对抗?
狄公左思右想,长安城唯一能与右骁卫抗衡的便只有左骁卫了。皇帝搞平衡,将武则天的心腹程务挺擢为左骁卫大将军。在攸关皇帝生死之际,狄公已顾不得许多。他对元芳交代几句,两人翻身上马,向皇宫左侧的左骁卫大营奔去。
除夕之夜,长安城有很多百姓在室外燃放烟花,庆祝新年的到来。狄公左闪右躲,避开人群和车马,沿着朱雀大街进了皇城。人烟渐少,但有众多各式各样的轿子和马车源源不断地汇入皇宫。今晚正是除夕之夜,皇帝要摆宴招待文武百官和众番邦使节。
狄公心里一紧,来到左骁卫的大营。狄公和元芳翻身下马,大跨步迈向左骁卫的厚重大门。
左骁卫门前有十名卫兵把守,长戟拦住了大步行走的狄公。元芳掏出旧时的腰牌:“来卫里是办宫里的差事,你们敢拦?”
没想到左边守卫手中的长戟离元芳更近:“本署乃天子禁军,没有关牒严禁入内!”
狄公道:“事情紧急,我要马上见程务挺大人!”
守卫拔出明晃晃的腰刀:“擅闯左骁卫者,杀无赦!”其余几名守卫将戟尖对准狄公和元芳。
此乃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半点拖延。狄公示意,元芳拔刀,脚底用力,正要往里闯——
在他们身后,“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传来,数队人马黑压压地飞驰而至,转眼即到狄公跟前,将狄公和元芳团团围住。清一色的黑色骏马气势磅礴,马上的骑兵手握长刀,怒目而视,还有弓弦拉紧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后面的步兵步履整齐地移至前排,拿着一人高的盾牌和横刀,“哐当”一声,盾牌触地,里三层外三层对准狄公和元芳。
“巡视了整个皇宫都没事,反倒在家中碰上了耗子。”一个骄横的声音传来。狄公看过去,最前面的步兵让出一条道来,身材高大的程务挺骑着汗血宝马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谁吃了豹子胆,竟然敢闯左骁卫?”
狄公弯身作揖:“狄仁杰见过程大人。”
“狄仁杰?” 程务挺皱眉,眼睛眯得更小了。他解开头盔,扔给身边的随从。“怎么又是你?你敢擅闯左骁卫?狄仁杰,真有你的,本将军每次遇见你,你都会做出将脑袋揣在腰间的举动。”程务挺一脸嫌弃的表情,吐了口浓痰说道:“狄仁杰,你一个七品地方官竟然敢闯皇宫禁卫衙署,又来找死?”
狄公正色道:“程大人,有天大的事情,需要您马上出动左骁卫大营的全部军士!”
程务挺不怀好意地看着狄公:“是为了——”
“救驾!”
程务挺直愣愣地看着他,随即发出一声捧腹大笑:“狄仁杰,去哪儿救驾?”
狄仁杰愈发着急:“地点不方便透露,但是圣人不在宫中。”
“呸!” 程务挺脸色骤变,又吐了口唾沫,“本将军刚巡视回来,刚见到圣人在太极殿静待除夕大典。”
程务挺的一丝犹豫让狄公猜到了几分。此刻不是你死我亡之时。狄公掏出黄金令牌,对程务挺喝道:“圣人在此,你们谁敢不从!程大人,难道你要违抗圣命吗?”
程务挺脸上的肉颤了几下:“左右,将这两个招摇撞骗的逆贼拿下!”
两个重甲兵士大跨步走过来,身上发出“咵咵咵”的重甲摩擦声。元芳飞起两脚,制服了两人。“程务挺,不要欺人太甚。”元芳喊道。
程务挺拔出腰中宝剑。“你们两个逆贼——”程务挺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郭弟便以极快的身法蹿至程务挺马前,将其拽落马下,并用刀锋顶住他的脖子。“程大人,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乱动。”郭弟发狠道,又对身边举起横刀和弓箭的士兵喊道,“兄弟们,都别动,我有话要跟大将军谈谈!”
郭弟对程务挺冷冷说道:“大将军,狄公和元芳虽是长安地方官,但都是治管一方的要员,您为何口口声声称他们俩人为逆贼?”
程务挺看了眼泛着寒光的腰刀,斜眼注视着他的副官:“我接到可靠线报,说他们要协同贼人造反!怎么着,郭弟,你作为左骁卫的一员,要助纣为虐,帮助逆贼造反?!”
郭弟“哼”了一声说道:“逆贼,逆贼,你口口声声称他们为逆贼,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你为何对狄公的令牌视而不见?”
程务挺凶相毕露:“那还用说,那令牌肯定是假的!”
郭弟道:“你看都没看,更没有验视,怎么知道是假的?”
程务挺语塞:“他们是逆贼,拿的自然是造假之物!”
郭弟回道:“那这样说,程将军,你见过亲自送上门来的逆贼吗?!”
程务挺再次语塞,他杀气腾腾地看着郭弟道:“郭副将,你好大的胆子!你敢犯上?!你头上有几颗脑袋?”
郭弟提议道:“程将军,不如这样,我放了你,你将左骁卫军权暂交于狄公。你看如何?”
程务挺看着郭弟,眼神像要一口吞掉他,最终他幽幽地说:“好个郭弟,我同意你的提议。不过,以后你将不得安宁!”
郭弟将腰刀从程务挺脖子上拿下,交于他。程务挺接过来,猛然一刀划过郭弟的脖颈。军士中响起一声惊呼,郭弟睁大眼睛,捂紧住脖子上的伤口,但鲜血还是喷了出来。
元芳大喝一声,飞身抱住郭弟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濒死的生死兄弟:“郭弟!郭弟!郭弟——”
郭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元芳痛哭,手中的钢刀在颤抖。元芳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他转身怒道:“程务挺!郭弟已经将刀交给了你,你为何又取他性命?!”
程务挺冷笑:“郭弟背叛长官,理当处斩!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左骁卫!将元芳首级取来!”
左骁卫五百人无一人回应,也无一人行动。
程务挺又大喝三遍,仍然无人听命。
元芳慢慢拔出钢刀,他的武器划破空气,呜呜叫着,积蓄着可怖的力量,亟待吞噬鲜血。“程务挺,你这个无信无义之人,如何做得了左骁卫大将军?尔等恶劣狠毒之辈,又有何面目端坐马上,指挥吾等热血正直男儿?!”
狄公举起黄金令牌,在后面高喊:“圣命在此,元芳,程务挺犯下欺君大罪,又斩杀郭弟忠贞之人,无须审问,当场格杀!!!”
程务挺见势不妙,就想掉转马头。元芳一个腾空,钢刀闪出一抹寒影,程务挺的人头离开肩膀,飞出一丈多高。那马儿驮着尸身跑了一丈多远才停下。
狄公见程务挺已死,心中稍宽。他转身面对五百左骁卫:“圣人在危难之中,亟待解救。我狄仁杰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言不虚。众将士听命——”
五百左骁卫齐刷刷地跪下:“甘愿跟随!”
狄公声嘶力竭:“杀奔慈悲寺,救回圣驾!”
狄公带领五百左骁卫大营士兵赶到慈悲寺时,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整个慈悲寺已被长孙无忌的兵马团团围住,南门也被拒马钉和带有铁刺的篱笆堵住。右骁卫的数百精锐正举着盾牌意欲冲进寺里。在门口,二三十具黑衣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尸体下的鲜血将雪地染得通红。
长孙无忌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发号施令:“冲进慈悲寺,剿杀火凤凰!”
“慢着!”狄公一声怒喝,如长鞭划破夜空。
“狄仁杰?”长孙无忌回头,吃惊地问道,“你没死?”
“丞相!”狄公下马,不顾元芳的阻拦,一路小跑,跨过拒马钉和篱笆,跑到长孙无忌面前,“不能冲!”
长孙无忌问道:“为何?”
狄公上前,贴近长孙无忌,小声说道:“圣人在里面。”
长孙无忌的脸瞬间变得比新雪还白,久久没有说话。狄公见长孙无忌的眼中先是惊惧,随后是柔和,紧接着变成了坚毅。狄公见势不对,慢慢退回左骁卫的队伍中。
见狄公退了回去,长孙无忌朗声说道:“你竟然拿下了左骁卫。狄仁杰,老夫小瞧你了。”
狄公劝道:“丞相,赶紧退兵吧,还来得及。”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从韦季方冲进去那一刻起,老夫就已经下地狱了。你现在告诉我退兵?狄仁杰,你知道这个罪名吗?”
夷灭三族,狄公当然清楚,但他现在要保护皇帝的安全。除了这个,他什么都顾不得。狄仁杰翻身上马:“我当然清楚。”
长孙无忌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慈悲寺,似乎在看自己的最终归宿。“老夫进去是一个人死,出来是全族死,”长孙无忌一脸悲戚,“狄仁杰,你告诉老夫该怎么办?”
“这或许并非圣人的意图。”狄公道,“您是皇亲国戚,一切都可以解释明白。”
长孙无忌摇摇头,语气充满悲苦。“老夫看着他长大,老夫了解他。这是他的局。老夫难逃一死。狄仁杰——”长孙无忌冷眼看着狄公,眼中露出一片凶光。
狄公心中惊惧,手不自觉地碰到了腰刀。“丞相,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我没得选。”
长孙无忌看了眼狄公身后的五百左骁卫精兵,无情地下了命令:“右骁卫将士,摆阵——”
右骁卫步兵提盾上前,骑兵在后,弓箭手殿后,横在狄公和身后的五百左骁卫士兵之前。
“引弓——”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顺德怒喊。右骁卫一百名弩兵以超强臂力拉开弩弦,这可是强度达到十二石的强弩。弩矢长三尺五寸,粗五寸,以铁叶为翎,犹如一只短矛,被搁置在弩臂正中的矢道内,齐齐对准左骁卫的兄弟们。
“防卫——”元芳指挥左骁卫,“盾牌举起——”
“放箭!”长孙顺德一声令下。
士兵扣下开合,数千弩矢一发齐起,弩矢划开空气,“嗖嗖嗖嗖嗖嗖——”呼啸着飞入夜空,毁灭性地砸向元芳的马队。这弩威力巨大,将士无论穿多厚的甲,只要射中,都会被穿透,无论是马匹还是骑兵。元芳看到一支弩矢穿透一人的胸膛后又穿透了马背,还有一支弩矢穿透了马的头部,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瞬时,十几名士兵中箭倒下。元芳身边的副将军刘威脖子上中了一箭,从喉咙穿过,他睁眼而死,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元芳大喊:“高举盾牌——步兵前行——长枪兵在后——”
慢慢行走的左骁卫犹如一朵缓缓绽开的钢铁红玫瑰,尖刺闪闪发光。中军的刀盾手站成三排,慢慢地靠近长孙顺德的右骁卫。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元芳骑马走在最前,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元芳一声令下,众人停下,用盾牌围挡。
长孙顺德大喊一声下了命令,右骁卫的骑兵冲过来,元芳大喊:“盾牌手蹲下,稳住!”
“软弓瞄准!”元芳大喊,阵内的短刀手换上软弓。
“放!”元芳大喊一声,自己率先射出一箭,正中一名骑兵的胸膛,敌人摔落马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平行的箭雨,一群人马倒下,右骁卫骑兵的阵势又减弱几分。
还有五步——
“长枪准备!”这是左骁卫的撒手锏。“稳住——!!!”
在左骁卫方阵内,六十名长枪手将弓挎到背后,左腿往前,右腿往后支撑自己,立在刀盾手之后。他们高举长枪,对准呼啸而来的军马——
三步、两步、一步——
“咔嚓嚓”,枪头穿透皮肉的惨烈声音响起,这声音是从地狱而来的。骑兵撞上刀盾手,有的撞到盾牌上被弹了回去,有的冲开了盾牌阵,有的未拉住缰绳,被马甩进阵内,被短刀手迅速了结了性命。还有更多骑兵和长枪手纠缠在了一起。长枪手对准人和马,大开杀戒。很快,长孙顺德的这拨攻势便被完全粉碎。长孙顺德的右骁卫阵前横着上百具尸体。
元芳高喊:“前进——”
左骁卫方阵继续逼近。对面的长孙顺德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面对左骁卫这么强悍的对手,失去骑兵就失去了攻打的能力。右骁卫的阵形开始散乱——左骁卫已经到了跟前,长枪手继续用长枪戳杀敌人,短刀手继续用软弓射杀敌人。后来,右骁卫完全各自为战,最终被左骁卫全部歼灭。
右骁卫至死都没有一人后退,更无一人逃跑。左骁卫也损失惨重,五百人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敌方阵营中,长孙无忌和长孙顺德是唯一站着的人,身上满是鲜血。
狄公、元芳和长孙无忌、长孙顺德之间的战场已变成人间地狱。无数人马的断肢、尸体被踩在脚下,空气似乎都被血液染红,变成血雾,弥漫在整个慈悲寺前。除了血腥、粪便的味道,空气中更多的是杀气、绝望和解脱……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儿子长孙顺德,给他使了个眼色,做儿子的立即明白了。
父子俩拔出长剑,同时放在了脖子上——“唰”的一声,鲜血溅出,将慈悲寺的大门染得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