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良,那个……”小从跌跌撞撞冲进来,看着距离过分亲密的二人,短暂停顿,小声道,“那个……辉哥找你。”
曲良面不改色,轻拍沈嘉驹脑后,“我先去。”
直到他退出房间,小从还站在进来的位置,一动不动看着沈嘉驹。
沈嘉驹头脑发热,神思空白,刚才的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又要晕过去了,可是,小从的出现,不仅打断了他们,还让他愈加清醒。
曲良什么意思?说喜欢他是什么意思?
是朋友的喜欢,是兄弟的喜欢,还是……不对,刚才曲良是不是亲他了?亲他了那一定是那种喜欢吧?
是那种喜欢?真的是那种喜欢?
是像郭桂敏对他表白的那种喜欢?
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是个男的啊!
曲良脸上表情复杂多变,全被小从看在眼里,她纠结了一会,上前,“那个……”
“啊!”沈嘉驹被惊一跳,“你怎么还没走?”
“额,那个,要不我帮你卸下妆吧?”
“什么???”沈嘉驹差点从床上跳下来,“我脸上还有妆?”
“应该是被擦过,但其实……”小从苦着脸,不知道怎么说,干脆从旁边取来镜子,照给沈嘉驹自己看。
沈嘉驹傻眼了。
因为替身的关系,他是完全按照翟柔饰演的角色装扮的,脸上的妆说不上多精致,但也是化妆师花了时间帮他做的,当时他还挺有兴致的左看右看。
可现在再看,他头上的旗头倒是去掉了,但是做过定型的头发乱糟糟的团成一团,脸上的粉的确像是被人用纸巾擦了,但是明显擦不掉,形成一块一块斑驳的白色,眼睛下方更是惨不忍睹,由于刚才狠狠哭过,眼影眼线把他晕染成大熊猫了,只有嘴巴,口红的缘故,让他稍显惨白的唇色有了颜色,虽然他一直觉得干渴,但是嘴唇并没有干裂,笑起来甚至还有干净优美的唇线。
沈嘉驹没有时间感叹女生的口红是个好东西,他闭上眼,整张脸皱在一起,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呐喊压回去,然后紧紧揉着身上的薄毯子欲哭无泪。
刚才曲良就是对着这样一张脸深情告白,还亲下去的?
天啊。
对了,难道……他该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吧?
沈嘉驹突然睁眼,仔细去看小从,又来看自己。
不对,就算化了妆,怎么看他也是个男的啊。
“咦?我身上穿的戏服呢?”沈嘉驹才发现自己穿的是清凉的无袖背心和短裤。
“那里。”小从指了指角落里堆在一起的戏服,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堆窗帘。
“那……谁帮我换的?”如果没记错,沈嘉驹记得他里面穿的不是这一套。
“呃,你晕过去的时候,是曲良抱你来这里的,应该是他帮你换的吧。”
沈嘉驹再次闭上眼,深深吸气呼气。
“别激动,你中暑了,我帮你卸掉妆,你好好休息吧。”小从紧张上前,拿出几张片状的卸妆纸,认真征询沈嘉驹的同意,等他点头了,才上手帮他去掉残留的化妆品。
独属于女性的干净柔软的手指在他脸上滑动,以及若有若无的淡淡馨香涌入口鼻,相比较来说,小从身上的香味算是很淡的,沈嘉驹曾在很多女生身上闻到过香水味道,他不太喜欢。
他喜欢的是青草的味道。
除去年少绮梦,这么多年,沈嘉驹几乎没有对女性有过冲动,只有郭桂敏对他告白那一次,那裙摆下的小腿记了很久。
可是,那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对他告白。
可是,几分钟前,第二次有人对他告白。
不仅告白,还亲了他。
“呵呵。”沈嘉驹不由得笑了出来,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
小从顿了顿,退后,“好了。”
“谢谢你。”
“没事。”小从放下手里的镜子,“这个屋子虽然给我们用,但是不定有谁会进来,所以,你抓紧时间赶紧休息吧,我走了。”
小从说的话是好意,但是沈嘉驹听后担心有人进来,根本无法安心休息,他翻来覆去到很晚,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不属于这里,他迟早会离开这里。
这里的人对于他来说,不是真实存在的。
王盼春死后,他不要再对这里任何一个人留下眷恋。
这些话他曾经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过,如今再次循环在自己脑海中,提醒自己不可以贪恋与沉沦。
在还未栽进去之前。
可是,曲良说,是因为他,他们才会相遇,多么浪漫,多么美好啊。
仿佛自己的到来,只为了他一个人。
是他内心的期盼与渴望,自己才会来到他身边。
“曲良……”沈嘉驹在寂静无声中轻叫他的名字,好想再听他回答,“是我,我在呢,我在这里。”
“曲良,可是,我是要走的……我不属于这里……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无声中,沈嘉驹仿佛在回应曲良的告白,即使他听不见。
第二日,沈嘉驹起床,在剧组简单的洗漱之后,终于觉得舒爽许多,就是这衣服实在简陋,他得出门置办一身。
其实,出门找曲良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只是这个时候的沈嘉驹颇有几分赧意,还是缓一缓再见他比较好。
谁知道从翟柔嘴里得知,曲良去送辉哥走了,得,白担心一场,估计他又到晚上回来了吧。
“沈嘉驹,你怎么还好好地在这里?”翟柔见到他,脸上说不出多么生动,她今天没有扮上装扮,整个人看上去年轻很多,只是眉目间稍显憔悴,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天啊,天啊。”翟柔焦急地来回走,“是不是他们让你来的?是不是也不让你离开这里?”
“什么啊?怎么了?”沈嘉驹好奇,他只是顺路来看看翟柔,衣服还没买呢。
翟柔虽说在剧组有房车,却着实不够气派,每次沈嘉驹路过了总说它灰不溜秋的像个小仓鼠。
事实上,沈嘉驹从来没有机会上过这个房车。
今天,他只是问了一句翟柔在吗,就被工作人员请了上来。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处在独属于翟柔的女性空间里不合适。
“哎呀,柔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得走了。”
“还走什么呀?干脆你就陪我吧。”翟柔突然死死拉住沈嘉驹不让他走,双腿都有缠上来的趋势,吓得他立马不敢动弹。
“姐…”他颤抖着声音,“我不走,不走,你还是放开我吧。”
“哼,我就不信,辉哥不在乎我,那曲良还能不在乎你?”
“什么呀,到底怎么了?”沈嘉驹暗道,难不成曲良喜欢他,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不不,他赶紧摇头,想什么呢!
“你不知道啊?”翟柔生气地拽着沈嘉驹的背心下摆,“咱们公司和千盛打起来了,我成了靶子啊,呜呜……”
说着,翟柔开始委屈地抹眼泪,沈嘉驹听得不清不楚,慌忙仔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那场大戏被营销号曝光在了网上。
营销号可以归类为两大内容,一个是张艿一片场霸道耍横,连拍十几条打人戏份至演员现场昏厥,一个是十八线女演员翟柔名副其实,矫揉造作,挨打戏份竟用替身。
当时片场那么少的工作人员,留下的都是自己人,还能拍照,还能一个个说得有模有样,很明显,这是两种通稿,各自博取眼球牟利罢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公司要找张艿一黑料我可以理解,非得把我拉下水,让我名声扫地干吗呀,我招谁惹谁了啊我……”翟柔明显看清局势,却是一再抱怨自己的不利,“嘉驹啊,你说说,你是好心帮我,可帮我办了坏事啊这不是……”
“姐啊,你别着急。”沈嘉驹怕她把衣服撕破,狼狈地拽着衣角,“不都说黑红黑红嘛,越黑人越红,不这样,别人也不知道你不是吗,呵呵,你这样想,公司是在帮你啊。”
抓着衣角的手突然顿住,然后松开,翟柔眨着泛红的眼,破涕为笑,“对呀,这不是一箭双雕嘛,打压了死对头,还抬起了我,嘿嘿。”
“额,是啊是啊。”沈嘉驹想,人处在名利场上,或者说人处在漩涡中心,看问题总会片面的吧,顾着了这头忽略了那头,不然,像翟柔这样平日里聪慧又清醒的人怎么也迷糊了呢。
“那柔姐,这事,公司怎么说啊,下一步怎么处理?”
“我哪知道?这事闹得,剧组都停工一天了,我都被困在这了,除了等通知还能怎么办呢,唉。”翟柔这会估计想通了,没有刚才那么激烈,叹气坐下,甚至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我能走吗?”
“你别走啊!”翟柔眼神锁定沈嘉驹,“你得陪我,这事你是发起者,还是参与者,你脱不了干系。”
“行,行。”沈嘉驹不再多说什么,仗义地答应下来,“我舍命陪君子。”
“你可别夸张了,怎么就舍命了?”
“姐,你这空调开得太凉快了,我都没敢给您说,我快冻死了,真的。”沈嘉驹没有瞎说,他一个大男人在26度的冷风下真真是扛不住。
翟柔呵呵笑着,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跟个女生一样娇弱啊,还有啊,昨天你扮上妆之后,啧啧,真像个小姑娘,你今天要不是穿着背心进来,我都要怀疑你的性别了。”
“姐,玩笑不能乱开啊,呵呵,呵呵。”沈嘉驹尴尬地笑,好家伙,真的会有人把他认成女生嘛,那曲良呢,到底是不是把他当女的了!!
正尴尬的时候,沈嘉驹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更尴尬了。
是曲良。
接不接呢?
沈嘉驹咬紧牙关,皱紧眉头,按下接听。
“沈嘉驹……”
沉沉的呼吸声中,他听到了曲良轻缓的声音。
过了几秒,沈嘉驹才回应,“嗯?”
“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呵呵。”
“你现在在哪?”
“额,我在柔姐的房车上。”
“好,挺好,你就待在里面吧。”
好什么好?沈嘉驹撇嘴,我穿着背心短裤,和一个女性单独待在不足十平的地方,你跟我说挺好?不是说喜欢我吗?就不怕我和她发生点什么吗?
一秒钟的时间,沈嘉驹脑海已经转过千万个念头了,嘴上却倔强地表示,“嗯,好。”
好个屁咧。
“身上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
“伤呢?脸上的伤,腿上的伤。”
曲良一提,沈嘉驹才想起来昨天遭受过什么,但其实,他自己知道,张艿一昨天的动作看起来大,打在身上是不疼的,他最后虽然昏倒了,却是穿得太紧透不过气的缘故。
昨晚照镜子的时候,脸上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啊,不疼,没事了。”
“那就好。”
沉默。
沈嘉驹无意间抬眼,看见翟柔充满殷切地看着他,赶紧垂下眼,问了一句,“那……公司怎么打算啊?”
“放心吧,没事。”
“哦。”
“等我回去。”
“哦。”
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