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5章

书名:仲时落楠枝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3389 下载APP
几日光景匆匆而过,时夏在师鸣乔的照顾下比之前胆子大了许多,人也比渐渐开朗了,竟是看着神采都比之前快乐了许多。
穆子房诊后为时夏仔细配了药,时夏不再像从前那般无法与人交流,只是神智还留在孩童阶段。师鸣乔宠着他,本来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如今精心细意照顾着时夏,竟也将他养的长了些分量,脸色润起来,眼睛也亮亮的常挂着笑意。
时夏本就长得显小,如今神智不太清醒,更显得像小孩子。他被师鸣乔惯的有些任性,让一旁伺候的小叶子每每见到师鸣乔哄自家公子的样子,都有一种鸣乔王上在辛苦供养祖宗的错觉。有一日小叶子路过寝殿无意中听见师鸣乔在哄时夏吃东西,那一刻他才知道并不是自己有了错觉...
“小祖宗,这粥是您的小乔子特地命御膳房采了清晨河露熬的,赏个脸,再吃一口,再吃一口行不行?”
小叶子:心疼鸣乔王上…
晋齐落自时夏离开,一日都不得安眠,他从来不知,愧疚与思念,还有心中的不甘,会将自己折磨至此。
今日师鸣乔刚退朝要回殿,一想到时夏应当还是由小叶子陪着坐在殿门处等自己,便心中觉得一暖,脚步都快了些。
每日上朝,自己都要劝上时夏许久,允诺了早些回来时夏才会放开抱自己的手,送他到殿门口,然后乖乖坐在原处等着。师鸣乔私心想着,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长久久,自己能永当他哥哥。
这边将要出大殿,侍卫来报,说是泰成平域将军晋齐落来见。师鸣乔心下一滞,暗了暗眸子让人进宫。晋齐落见师鸣乔在书房等他,进来时师鸣乔沉声问:“你还敢来?不怕老子一刀捅死你?”
晋齐落哑声回道:“我不放心他。”师鸣乔闻言冷声笑了两下才道:“晋将军有何不放心地呢?再不济,也该比他在你将军府时好上千倍万倍吧?”
晋齐落不愿与他做口舌之争,他一路风尘而来,一想到自己能离时夏更近一些便心中惴惴。顾不得疲累更是顾不得与师鸣乔纠缠,他如今只想早些见到时夏。直至时夏离开的这些时日他才明白,时夏之于自己,早就不是简单一句托付。
晋齐落又对师鸣乔说道:“你让我见一见他。”
“我让你见他娘的腿!”
穆子房闻讯赶来书房时,正巧见师鸣乔与晋齐落相对而立气氛紧张,立即上前相劝:“晋将军风尘仆仆而来,迈进了南域便是南域的客人,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师鸣乔愤怒地瞪了一眼穆子房:“你到底是哪头的?我告诉你小书呆子,进了我南域的门槛你如今就是我南域的人,小狐狸叫我一声哥哥,晋齐落伤他至此他便是我南域的敌人!”
“你自己也知道的,若是没有晋将军于泰成保他,你根本见到时夏的机会。”听见穆子房如此说着,师鸣乔猛地回首:“老子才,”说着又不知为何停了停,最终还是挥袖转身率先向着后殿走去:“只是见一见,你休想再伤他半分。”
终是让师鸣乔松了口,领晋齐落来了后殿之中。晋齐落远远看去,就见似乎是时夏坐在大殿门口,一旁还有小叶子陪着。
他许久没见到时夏了,一时竟觉得眼前有些酸涩模糊,定睛去看,只见时夏在将军府时,惯常是梳一个小簪,余下的头发散下显得人俊气翩翩。可如今瞧着,时夏似乎将所有头发都束起在头顶,绾了一个混元髻,只留额角的碎发落下,像是不通世事潜心修道的小道士,纯净清澈。
时夏听见动静转了头,远远瞧见了他们一行人,突然咧开嘴角笑的开心,高声喊了一句“哥哥”,就向着人群跑来。
晋齐落有些恍惚,他下意识觉得时夏是在叫自己,却见时夏飞身跑来直直越过自己,一把抱住了师鸣乔的小臂,口中似乎在抱怨:“哥哥,晚了…”
晋齐落呆呆看着眼前的人,从自己出现开始,时夏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似乎自己再也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注意。时夏叫别人哥哥,却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他成了时夏生命中实实在在的局外人…
师鸣乔伸手接住时夏,温笑着与他解释:“今日有些事耽误了,一会晚膳,允小狐狸吃两个糖瓜做补偿可好?”
时夏比初到南域时好了很多,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他撅着嘴与师鸣乔讨价还价:“三个…”师鸣乔还是抱着他笑,也不在意身旁晋齐落的反应:“好,三个。”
晋齐落看着时夏抱着师鸣乔,眼睛瞪的圆圆的闪着光,隐隐想起,自己与他逛灯会那日,也曾见过时夏这样的目光…只是自他伐了侯府后,时夏就总是垂着眼帘,不再这样看自己了。
晋齐落忍不住轻声去唤他:“时夏…”
时夏听见有人叫自己便闻声转头,在看见晋齐落的那一刻眼睛突然放大,几乎是一瞬间尖叫就脱口而出,惊恐地摔在地上,挣扎着去躲。
变故来的太快,大家都来不及反应,还是师鸣乔眼疾手快将时夏拥在怀中安抚,晋齐落则是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所措。
来时穆子房说时夏谁都不记得了,神智不过几岁孩童却恢复了味觉,每日都很开心。他那时还在庆幸时夏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如今才发现,纵然时夏忘了自己是谁,也会在潜意识惧怕自己,避如蛇蝎。
晋齐落不敢动作,眼睁睁看着师鸣乔一遍一遍轻声去哄他,终于平复了时夏的情绪,才低声对晋齐落说:“如今你也见了,他很好,每天都很开心,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你是谁,却忘不掉怕你。”
晋齐落心中酸痛,自己曾是他唯一的哥哥,被时夏叫“齐落哥哥”,明明他同时夏有过那么多回忆,可是他却亲手毁了这些曾经,亲手让自己成为了时夏毕生的噩梦。
时夏死死抱着师鸣乔的手,想把自己埋起来,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怕的厉害了还在重重的颤抖着,眼中噙着泪哭地厉害。晋齐落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转身,离到远些的地方去,远远看着时夏在低声啜泣,师鸣乔替他擦着泪,又说着些什么逗时夏笑。
一旁的穆子房上前,轻声去劝晋齐落:“将军,如今人您也见到了,平心而论,师鸣乔将他照顾地极好。时夏在泰成受了许多苦,在南域,他一日也不曾委屈害怕过。”
晋齐落低头,他觉得穆子房说的句句属实,一时竟是喉头酸涩,什么也说不出来。正巧陶桑闻讯赶了来,他从前与晋齐落见过一次,此刻见礼道:
“晋将军来了,有失远迎。”
晋齐落动了动嗓子,哑声回礼道:“陶先生别来无恙。”
这边师鸣乔终于哄好了时夏,碍着晋齐落还在,带着时夏来到人前站好,时夏躲在师鸣乔的身后紧紧牵着师鸣乔的手避着晋齐落,只听师鸣乔道:“人你也见过了,请回吧。”
晋齐落有些神色落寞,他来时曾想过的,是自己做错了事伤害了时夏,时夏怎么对自己都好,自己都一一接受求他原谅。可真的出现在眼前了,时夏看自己的样子那样惊惧,就算师鸣乔肯放人,自己也根本不可能靠在他身前。
自己原来,连求时夏原谅的机会也没有了。
晋齐落沉声半晌才道:“此次前来南域拜会,也是代表泰成与南域边疆领地划分之事,恐是要叨扰几日了。”
师鸣乔听闻这孙子不想走,还拿了封地出来压制,当下被他气的想要骂人:“我从前怎么不知你脸皮如此之厚?”
晋齐落见他生气也不恼,淡淡笑道:“到底南域王体恤爱民,我来时已命礼官前来送贺以表泰成诚意,想来如今南域大街小巷皆知,南域王当为百姓期冀考虑才是。”师鸣乔又要骂他,陶桑见状忙打圆场道:“既是国事,自是不得怠慢。”
一旁的时夏见他们聊起来没完,又因着他怕晋齐落,忍不住想要回房去,于是低头抓了师鸣乔的袖子低声说道:“哥哥…回家…”
晋齐落这是第二次听见时夏对师鸣乔说回家,他想起时夏画的那张小画,如今还被他妥善收藏每日看上一看当作慰藉。晋齐楠忍不住在心中问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夏不再将自己,当成他的家人了呢?
师鸣乔见晋齐落一副神伤的样子,突然看着晋齐落笑了一下说道:“你想让小狐狸认识你?”晋齐落见状自是点头,师鸣乔笑意更明显了些说道:“君子成人之美,不如今日就帮帮你。”
一旁的穆子房见状,低声对身旁的陶桑说道:“先生,我觉得这痞子又要作妖。”
还不待晋齐落反应,就见师鸣乔轻轻揽着时夏,似乎是在安慰他,又在教他认人,耐心地同时夏说了会悄悄话才又高声说道:“小狐狸,不怕,我在陪着你。你告诉他们,你叫我什么?”
时夏歪了歪头,低声答道:“哥哥。”
师鸣乔又摸了摸时夏的头顶鼓励他,指着穆子房问道:“他是谁?”时夏又小声答道:“子房…”师鸣乔笑容更开了些,指着陶桑与小叶子问:“他们呢?”时夏得了师鸣乔的安慰,似乎不再像之前紧张,又怯怯地回道:“陶先生、小叶子。”
师鸣乔又将手指指在晋齐落身上,晋齐落猛的被指到,心中竟觉得十分紧张,只见时夏害怕地缩在师鸣乔身后,师鸣乔回身揽住他安慰了几句,他才又鼓起勇气小声思索着:“嗯…”
晋齐落只觉得人生中第一只听见一个字就激动地心跳,他想让时夏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样自己才好,一点一点,求他的原谅。
只见时夏薄唇轻启,又道:
“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