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又把我扔下

书名:骄阳 作者:知闲闲 本章字数:2643 下载APP
褚骄阳在云行身侧停住脚步,声音压得极低,“下官教导无方。”
  “褚使此话何意?除了葛军医不知分寸外,我觉得北大营其他将士并无不妥。”
  云行面上带着三分不解,七分不满的回道。
  “下官定会好生约束葛军医。”
  见云行与自己所说不是同一事,褚骄阳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释。
  毕竟丢人现眼的是她手下将领,所以,能让云行少看笑话,就少看点吧。
  云行手中依旧把玩着褚骄阳的那个杯子,眼睛看着门外,随意的说道:
  “褚使若是舍不得,本官替褚使约束一番也未尝不可。本官向来心思狭隘,容不得任何人窥探本官的手心儿。”
  低眉偷瞄了眼云行的手心,褚骄阳的声音如先前那般,轻得几乎微不可闻。
  “不敢有劳御史,下官告退。”
  见云行点头放她走,褚骄阳直径朝后厅走去。
  穿过后厅,从角门离开议事厅,绕过廊道,褚骄阳出现在议事厅正门不远处的空地上。
  只见议事厅八扇大门的最边儿上的那扇上,从低到高,趴着三个人。
  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的隔着门,偷听着议事厅内的动静。
  那脸上的表情,显然就是恨自己的耳朵没有兔子耳朵长。
  “中间的那扇门,听得更清楚。”
  褚骄阳阴冷的声音,让房勇才三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而后纷纷站直身子,似笑似哭的,咧着嘴看着褚骄阳。
  赵德英推了把房勇才,房勇才扭捏了下,回手猛得把常磊推了出去。
  常磊猝不及防的往前快踱了几步,勉强站稳。
  “我怕褚爷和云御史口渴,就在这等着给您老送茶。”
  慌乱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常磊偷瞄着褚骄阳的神色。
  见她神色并没有变得更坏,就稍稍的安了心。
  只是他身后的房勇才和赵德英使劲抿着嘴,让自己显得并没有因为常磊的话而多想。
  褚骄阳双手负在身后,剜了一眼房勇才两个人,笑着问常磊:“想知道口渴是什么滋味吗?”
  看着褚骄阳皮笑肉不笑的样,常磊果断的摇头。
  “去校武场做二百个俯卧撑,然后负重疾行二十里。”看了眼在一旁装隐形人的两人,褚骄阳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浅笑道:“房哥、赵哥,你俩谁陪常磊?谁监工?”
  房勇才连连后退,摆着手恳求道,“褚爷,老房我干啥都行,只要你别笑。”
  褚骄阳这个笑,很温婉,很好看,但这代价,却也着实瘆人。
  当年她就是带着这个笑,下令射杀了奇袭封州边境村庄的百余名北金骑兵战俘。
  并当着他们三位副使的面,亲自割了这百余名死尸的头颅,挂在战马上,送至宁古州。
  那一路抛撒的热血,不仅模糊了大魏与北金的边界,也模糊了封州人对她的印象。
  她是男是女,是凶是煞,是守护神还是夺命厉鬼,最后谁也说不清。
  只记得那日,她手中的剑滴血不止,她身上的军服滴血不止。
  在血染的黄昏下,她挺直脊背,拎着佩剑,一步一个血脚印,坚定的走回北大营。
  那个笑如画在她的脸上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消失过,但却也没能遮住脊梁上那一抹孤寂与无助。
  “不想褚爷我笑,就不要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
  今日在议事厅内的,即便不是云行,褚骄阳也容不得房勇才三个人偷听的行为。
  虽兵书有云:兵不厌诈。
  但这是大魏的北大营,是同生共死的同袍。
  只能心怀坦荡,不可偷奸使诈!
  房勇才和赵德英知道自己得好奇心,触碰了褚骄阳的底线,因此并不敢狡辩,麻利的拉着常磊往校武场走去。
  议事厅内的云行,隔着门缝,看着褚骄阳那眉眼弯弯,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的侧脸,心不由得被揪得生疼。
  只有见过一个人曾经光彩熠熠的朗笑,才知如今这暮气沉沉的含笑,是有多么的刺痛人心。
  刚要推门而出,一阵短促的鸣锣声把云行的手定在了门上。
  他虽未经历战火,但这急促且有规律的尖锐锣声,让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边境有紧急战事。
  随即一道熟悉的短哨声,又把他定住的手解开了。
  推开议事厅大门,就看到褚骄阳大步流星的朝他这边快步跑来。
  “北金突袭,我领兵过去,你待在大营中不要外出。”
  褚骄阳尚未站稳,急声叮嘱云行,随后从军靴内拿出匕首,递给云行,“我留胡大在营中护卫你。”
  云行接过匕首,面带不易察觉的失落,轻声问道:“又把我扔下?”
  褚骄阳原本到嘴边的话,被云行这五个字,硬生生的给压了回去。
  当年圣旨而至,她也是这般,让他留下,她自己独自一人入了宫,之后便是没有告别的生离。
  而她的那句“等我回来”,也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句话。
  无数次夜里,褚骄阳悄悄地问自己,后不后悔。
  思来想去,觉得说不后悔是假,但再来一次,她依旧还会如此。
  顿了须臾,褚骄阳说道:“营中安全,别让长川离开你身边,也不要去城中。”
  听到朔风马蹄声的逼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再交代的,便干脆的回身,朝朔风走去。
  抓住马鞍,翻身上马,褚骄阳策马朝营外而去。
  “褚骄阳。”
  勒住缰绳,褚骄阳没有回头看唤自己名字的云行。
  “我若等你,你可会回来?”云行站在原地,声音毫无波澜的向褚骄阳求证着。
  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缰绳,褚骄阳背对着云行,轻飘飘的回道:
  “若活着,下官自是会回到北大营的。”
  再次抽动缰绳,马不停蹄得往外赶。
  云行握紧手中的匕首,心中五味杂陈,辫不出是喜还是悲。
  她肯回来,却是以下官的身份。
  从始至终,与他云行,没有一点私事牵挂。
  胡大得了褚骄阳的命令,急忙带人前来寻云行。
  见云行上马准备离开北大营,便顾不得官职身份,直接扯住了云行的缰绳。
  “还请云御史不要离营。”
  云行端坐在马上,余光撇着胡大,声色冷清的问道:“本官若偏要离开呢?”
  “那属下只能以下犯上了。”
  胡大一只手死死得扯住缰绳,另一只手一挥,他身后的士兵瞬间把云行团团围住。
  “你们打得过长川?”
  长川劈手夺过一个士兵的长枪,把云行挡在身后。
  “打不过,但褚爷交代的事,就把命打没了,属下和兄弟们也要做到。”
  胡大松开缰绳,抽出腰间的双刀,站到了长川的对面。
  “本官要入城,提审工部侍郎等人。”
  胡大一愣,随即回道:“此时是非常时期,还请御史等边境安稳后,再提审工部众人,到时属下和众兄弟任凭御史差遣。”
  云行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北大营的兵将,冷笑道:“那就晚了。”
  胡大虽恐于云行冷冽的神色,但仍旧不肯退让分毫。
  “本官有长川护着,无人可近身。”
  云行驱动缰绳,越过长川,看着胡大及北大营的士兵,说道:“你们的命,不该留在这里,大魏的好儿郎,文应安邦,武该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