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夏一就被沈遐拉着去了本市最大的商城：华东贸易场。
被司机送过来已经是早上8点，开了将近2个小时路。
连续打了几个哈气，顾夏一被沈遐拉着走了进去。
大多数都是圈内的人，和沈遐他们自然也认得。
“哟，沈小公子怎么今个儿有空来这转悠？”刚进去没几分钟，沈遐的面前猝不及防跳出来一个人。
那人的目光又落在顾夏一的身上，挑了个眉后抬步走到了他的旁边，“Alpha？怎么有点大狼狗的属性啊？怎么，咱们的沈小公子也终于找宠物了？”
眼底一寒，带有冷意的目光直射过去，那人连忙退步到一旁，“得得得，不打扰沈小公子带宠物逛街咯，有空来李宅玩玩~”
没搭理他，沈遐径直带着顾夏一走进正中央。
沈遐的脸色黑，周围认识的也没敢上去搭讪，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顾夏一的身上。
审视、打量、怀疑、嘲笑什么眼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常出面，除了卫承几乎没几个人认识他。
但这群人的父亲，一定认识他。
真是烦的要死。
他最烦那些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他不是什么明星公众人物，用不着视线一直都落于他身上。
走到一个拐弯处，沈遐右转进了小巷内。
一排都是店，专门的小吃成列在一排，专门的服装陈列在一排，专门的定制陈列在一排。
沈遐很娴熟地带着他拐了几个弯，走进了一家在角落内毫不起眼的服装定制店。
“欢迎光临，是沈公子啊！”店主见来了人，连忙起身出来招呼着，见是沈遐后满面红光。
“江叔。”
“唉~又来定衣服啊，是你定还是你身后的公子哥儿定啊。”被叫江叔的人坐在轮椅上，手持卷尺笑眯眯地看着顾夏一。
与外面的人不同，他的笑是和蔼亲切的。
“他来。”侧身给江叔位置，沈遐坐到了一旁的休息椅上。
长腿一翘，就这么看着顾夏一被江叔量着尺寸。
轮椅是也是定制款，可以手动升高，省了他不少的力。
等量好后，顾夏一也跟着坐到了沈遐身旁。
见状，江叔边往里走边打趣道：“公子哥儿谁啊，是不是沈公子的男朋友哦~”
闻言，沈遐先是瞥了眼顾夏一，见他没什么反应后轻轻摇了头，“不是，江叔你带他进去看看款式。”
“好嘞！”轮椅停留在原地，江叔回头看了多看了两眼顾夏一，“这位小公子，跟我来里面一下行不？”
抬眸，顾夏一连忙点头起身走过去。
“帮我推一下轮椅可以吗？手活动的太久了，有点麻。”
“当然当然可以了，还得麻烦您。”手搭上轮椅的后扶手，顾夏一慢慢推了进去。
沈遐就这么坐在轮椅上看着，直至两人走进去没了影子，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
“小公子多大了？”在桌子前停下，江叔满脸笑容地看向他，“您也别嫌我烦，我这一把年纪了，爱唠叨。”
“不会不会，今年18了。”小幅度摆了摆手，顾夏一小声回答。
“方便问个贵姓莫？”
“我姓顾。”
“顾小公子啊，你要不要离我近的，年老了望不见人。”
“好。”
顾夏一走了过去。
江叔带着老花镜，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边点头边拿出左侧的手稿。
“你要不要看看这些稿子，有没有你喜欢的，我看你这身材不挑衣服，合适就适合你。”
“好，谢谢您。”
“谢什莫，你是顾客，顾客为大，哪里有顾客谢商家的莫，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现在再画几幅你看看。”抬手，江叔眯起了眼。
手拿着几十张的手稿，顾夏一认真地挑选了起来。
说实在的，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定制过衣服，都是量好尺寸，给他们自由发挥。
自己只要收成品就好了。
低眸看着手稿，他的目光在一处中山装上停留了下来。
稿子看起来是随手画的，中山装的整体也很简便，几乎没什么滑头。
可他对这个，看的倒是喜欢。
因为他的袖口有曼陀罗的图案，只是不知道做出来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您看这张袖口的曼陀罗，到时候做出来的颜色是什么样儿的呢？”
“啊？这个啊——”抬手整理了下老花镜，江叔看了两眼，“绿色的莫。”
绿色曼陀罗，花语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袖口的曼陀罗花冠为漏斗状，叶片宽大呈卵形，看上去既高贵又漂亮。
“顾小公子喜欢这个？”刚画完一张手稿，江叔抬眸观察着顾夏一，“中山装你穿起来应该也不错喔。”
“只是年代久远，穿起来肯定会有人讨论的喔，你想清楚啦。”
是，现在这个世纪确实没什么人会穿中山装，至少像顾夏一这一类的人没有过。
不合群的总是会被排挤，可他不在意。
“没事，可以麻烦您帮我做一套出来吗？”将手稿递给他，顾夏一低声询问。
“当然可以喔，你看看我刚给你画的这身，行不行莫。”点了点头，江叔接过眼前的手稿，将自己桌子上的那张递给了身后的顾夏一。
是一件西装，可以适用于任何场所的正装。
顾夏一有点没明白他为什么要打这样的一份手稿给他。
明明他的身份是学生，不是商业的精英。
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惑，江叔手转着轮椅的方面面朝他，“顾忍冬，你的名字应该是这个吧。”
顾夏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起来。
“您怎么看出来的？”
顾夏一记得，他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时候不过才八九十岁，后来就没再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乎也没什么人知道他的身份。
来stories酒吧的人大多都不会也不敢在外说他的身份流传他的照片。
眼下面前的这个人却知道他……
“小时候见过你，对了，还没有给你自我介绍喔，我叫江文宽，你有点印象不？”抬眸看他，江文宽的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记得。”蹲下身子，顾夏一抬头看他，“那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江叔叔。”
用手去摸他的头，犹豫了几秒江文宽连忙收回，“还真是很久没见了，有10年了吧？”
“有，13年。”
“那孩子……怎么样了？”
“挺好的，每年我都会拿着百合花去看他。”停顿了两秒，顾夏一又继续补充，“您如果想去看他，跟我说，我让人带您过去。”
“他在哪儿呢？”
“元一老街那块儿的墓园，在东北角与西北角的交叉口，那儿占卜师说风水最好。”
“你挑的地儿？”将轮椅的方向转回桌子上，江文宽又拿笔打起了草稿，“那块儿的墓地听说最贵。”
“不贵，但是是最好的地儿。”
“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埋在他旁边哦。”看了他两眼，江文宽打趣道：“反正也活不久咯！”
“您是长命百岁的命儿。”
“忍冬，夏一，怎么改名啦？”这会儿江文宽的语气倒是平和了下来，好似在唠家常一样同他谈论。
“忍冬……不吉利。”
“你开心就好莫，现在和沈小公子是什么关系啦？”
“同班同学，也是同桌。”顾夏一拉过一个板凳，坐在他的身旁一一回答。
“你留级啦？好像你现在应该大学了握？”
“是，几年没读书，荒废了。”
“你看看这个休闲装，喜欢莫，喜欢给你多做几套。”
“谢谢，您做的，都喜欢。”接过稿子，顾夏一低眸看着稿子上的衣服出了神。
和13年前的那一件很像，又好像不太不一样。
就像现在的他，好像是以前的那个顾忍冬，又好像……不是以前的顾忍冬。
他现在是顾夏一了，一个贫穷的顾夏一。
苦笑了几身，顾夏一站起来给江文宽鞠了个躬。
“能请您不要告诉沈遐我叫顾忍冬吗？”
“嗯？怎么啦？怕他找上你莫。”画着画的手一顿，江文宽点了点头，“我不会说的。”
“谢谢您。”
因为现在不是时候，顾忍冬也可以完全消失。
他不知道沈遐知道他是顾忍冬之后是什么反应，但一定是不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