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提着一大袋从便利店买来的零食、面包、饮品，挑了两样回办公室，剩余的放在部门一个下属的桌子上。
“这儿有吃的，大家分了吧。”
小鱼回到桌前坐下，长吁一口气。她听到隔着一道玻璃门的办公间里男孩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一群人围着一堆食物，挑选各自喜欢的。
有人嚷嚷着“哇，我要这个腊肠，还要薯片。”
“你不是要减肥，薯片这么高热量的你还吃？”
“你管我……”
年轻人的快乐真简单呵，加班加点的单调日子里有一点点意外的惊喜就能令他们高兴半天。
她当然不算老，但和这些毕业没两年的小孩儿们相比，能让她由衷开心的时刻越来越少。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她学会隐藏情绪，不显山露水。
在外人面前装久了，小鱼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公司高层评价她“为人稳重，做事可靠。”
今晚她和王嘉成分开后，心情极差。坐在家里生闷气、流眼泪，还是回办公室继续处理没完没了的工作，她选择后者。
她手上同时有几个项目在推进。白天开不完的会，总有部门不那么配合，除了正常沟通外，有时还要吵架，吵完架她还得从中调和周旋。
一天忙下来，没个停息，手下一群小孩也跟着辛苦得很。
小鱼揉揉太阳穴，给徐露葵去了个电话。
“你到家没？冰箱里有菜，你热热吃吧。”
徐露葵晚上加了会儿班，才回不久。她打开冰箱柜门，保鲜层塞得满满的。
“呀，好多菜，你回来吃吗？我要不要都加热下？”
“我不回来吃，你都热热吧，可以每个菜都吃点，吃不完的丢掉。”
“好嘛，不过你真不回来吃? 我吃不了多少，都丢了有些浪费。”徐露葵把菜都拿出来，总共四样，有水煮鱼片、牛腩烧土豆、清炒红苋菜和蚂蚁上树。
“不了，公司有急事，我才从家里出来。”
徐露葵吃之前，不忘给小鱼发几张照片，“看着就美味可口，我开动了嘻嘻。”还发了几个搞笑的表情包。
搁在平时，小鱼无论如何会回复几句，这次实在没心情。她从位子上起身，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她还爱王嘉成吗？王嘉成问出这个问题时，她本能地犹豫了下，什么也没说。若说爱是奋不顾身，那她是不合格的，她觉得眼下打拼来的工作成就比他们飘渺不定的未来更有吸引力。
她从小小格子间的一员奋斗到现在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面积不大，却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她倾注无数的汗水，策划案修改一遍又一遍，也曾被骂得狗血淋头。
她不愿意成为王嘉成的附庸，王嘉成更不会想成为她的。他们互不相让，走到岔路口是必然。
“我回爸妈家一趟，这周日下午三点在蓉城坐飞机去凤城。”王嘉成发来一条微信，对傍晚的事情只字不提。
只要小鱼服个软，愿意辞职，什么都好说。她和同事们共事多年，积累了感情，一时舍不得是难免的，他可以给她时间缓冲。
小鱼拖到第二天才回复他。她很清楚怎样回复可以让王嘉成满意。反复考虑一整夜，她还是没法像王嘉成说的那样去做。
辞去工作，和他一道出国，这听起来是一条很光鲜的路，说不定有奇遇。王嘉成说，他放假时，他们可以自驾，游遍欧洲各国，那里有很多了不起的美术馆博物馆可以参观。
“你做策划不是经常需要好点子，多见见世面，会有帮助。”是啊，听起来这样诱人。
或许还会收到亲友羡慕的眼光， 多么逍遥的日子，当神仙也不过如此。可是一想到要依附王嘉成，小鱼实在不能甘之如饴、心安理得地享受。
“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祝你前程似锦，平安如意。”
也许将来会为此刻的决定后悔，然而，她也不过是为着当下的一颗心而已。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再说吧。
前一向徐露葵很有意愿和文具店合作，许文峤陪着一起视察店铺后，她独自上门了几趟。老板看她态度诚恳，答应在店里收银台放置他们公司的宣传册。
“我放这儿，人家愿意拿就拿。”他一再表示不会主动向顾客兜售推销，全凭到店顾客的意愿；有人咨询，他会让他们联系册子上的电话。
徐露葵问费用，老板摇头摆尾琢磨了会儿，伸出三根手指头。
“要三千？”徐露葵张大了嘴，价格也太贵了些。她和老板来回磨，问他最低能接受多少，得到的答复是一千五。
徐露葵回办公室找许文峤商量，他一听到这个价格，就断然否定。
“不行，价格太高。一个月一千五，长期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只是考虑把他那里发展为一个渠道，他愿意主动为我们吆喝，价格自然两说；我们提供物料，他什么都不做，这个价就很离谱。”
许文峤见徐露葵神情怏怏不乐，转口道，“你能努力想办法达成目标是很好的，做事途中发现不合理的地方，要及时中止、调整方向。多试错，在做的过程中总结改进，经验就是这样一步步累积的。只要用心，没有白走的路。”
徐露葵彻底放下谈合作的事。暂时没有渠道借力，她给自己严格规定每日工作任务。从回访老客户、联系新客户、到跟进签约学生学习进度、学生在培训班的表现、测试成绩等等。
时间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日子过得飞快。 
按徐露葵周末到访率及其他顾问帮她签单的金额看，她已经过了初级顾问考核，可以直升中级顾问。她在网上看中一条HELAS珍珠项链，送给陈秀禾正合适。升为中级后，底薪会有涨幅，加上提成，买这样一条项链正正好。
陈秀禾收到礼物，嘴上埋怨她乱花钱，又迫不及待地让徐显申给她戴上。她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忍不住伸手去摸闪闪亮的珍珠。
徐露葵想到这些场景，好像提前预支了快乐，一个人偷偷傻笑。
左等右等，徐露葵都没看到行政部发邮件，也没人电话她。她私下和张海森问，张海森也不知情，两人商量着一起去了许文峤办公室。
“许老师，请问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转为中级顾问呀？我们的初级顾问审核标准已经达到了，行政部一直没通知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按中级顾问的底薪算。”张海森先开口，他和徐露葵统一过口径。
“我这两天正要找你们开会，最近公司颁发了一些新的规则，尤其是针对咱们业务部门的，中级顾问和高级顾问的审核标准都有一定幅度的提升。”
前阵中高层开会，上面要求业务部负责人制定新的规章制度，尤其延续几年的业务部人事晋升细则过于老旧，不符合日新月异的市场变化。
换一句话说，旧制度太温和，不能最大限度激发员工的竞争力。
许文峤最近天天和校长碰头，一条条过细则。他们被业绩指标的鞭子无形抽打着，不得不铆劲儿向前冲。
“具体是怎么提升呢？我们这一批入职的还是按照旧章程来吧？”既然是提升，要求肯定高不少。要是按照新规则执行，那升级就要泡汤，也不知道还要拿最基本的底薪到什么时候。
张海森殷殷期盼着许文峤会说新规章制度是从后续入职的算起，他有些紧张，看了一眼徐露葵。
许文峤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转，“公司研究决定，新制度从现有同事开始。初级升中级、中级升高级，一律按照新的来，以前的规则作废，至于具体细则，稍后几天会发布。”
看来涨薪是不用指望，就看升中级条件是否严苛。
徐露葵很是丧气，到嘴的肥肉，她垂涎大半天，没尝过一口就被收走了。她得动用定期存款准备陈秀禾的礼物。
许文峤瞧他们看着不甚开心，多说了几句。
“依你们的成绩，也不用灰心，继续保持新客到访率，升起来也快。升为中级其中一个标准是需要你们亲自接待的签单客户达到一定数量，其它顾问帮忙接待的不算。”
两人默默出了办公室，大概事实与想象的差距太大，都蔫头蔫脑的。
“一点不公平，新规章制度从新人开始考核才合适，我们都进来这么久，突然丢出这么一个炸弹。”张海森往嘴里塞着饭，愤愤不平。
他见徐露葵没接话，用脚踢了下她，“喂，徐露葵，你怎么不说话？你没意见啊？”
徐露葵正在手机上翻看她的存款记录，少得可怜。她一向没储蓄的习惯，这点钱还是年初她和俞维闹别扭时开始存的。钱到用时方恨少，把珍珠项链一买，她就是赤贫户。
“怎么会没意见，又不嫌钱多。我最近急等着升中级的这笔钱用，听许老师这么一说，没戏啦。”徐露葵收回手机，舀了一勺汤。
“你急着用钱？要多少，我可以借你。”徐露葵看着挺好相处的，没什么心眼儿，张海森没多想。
“不用不用，也没很急，如果有这笔钱更好，没有也没关系。”徐露葵连连摆手，她自认还没和张海森熟悉到可以借钱的地步；再则，徐显申耳提面命，不能在外借钱，有困难首先找家里。
“好吧，你要是有需要，给我说呗。”张海森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吐了一会儿槽，又说起学生的趣事，一改从会议室出来时暗沉沉的脸色。
他们从电梯出来，碰到许文峤出去。电梯门打开，他俩正有说有笑。
许文峤狐疑地看着他俩，徐露葵和张海森啥时候这么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