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之下,神性微弱,人性兽性魔性腾涌。那玄衣神女又前来引诱他,竟让少昌离渊下意识地觉得……
他这般心痛,这般重伤,都与她的出现如影随形,一定都是拜她处处引诱所致。
少昌离渊生出了从不曾有过的残酷念头,只有按住了她共赴极乐,将她弄得支离破碎,才能够暂且缓解心中的怒意。
神魂的伤痛渐渐痊愈,莫名的情绪也不如一开始那样狂暴,他却渐渐丢不开那药。
只得饮鸩止渴,喝了一次又一次,以安抚自己的灵魂。
她说她此后万年心中都只会有他一人,会学着来爱他,他心中是高兴的。
哪怕他真是病了,那药愿意给他吃上万年之久,那便一直病着罢。
少昌离渊万万没想到。
他在姻缘前尘镜里看到的墨幽青以前从来是个藏不住事的。
唯独在他们二人的过往上,她从头到尾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将他瞒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他为了那所谓的“仪式感”,非要去姻缘石上刻字,牵扯出这段前尘往事来。
怕是墨幽青要继续骗他一万年。
少昌离渊见墨幽青浑然不觉自己流血的颈,伸出一指在她颈上一抹,又将那血色涂到她此时苍白的唇上。
“不知师妹看了前缘,有何感想?”
墨幽青原本在木呆呆地出神。
听到他的话,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她僵硬地扯着嘴唇,虚弱无比地笑了一笑,“原来我与帝君竟有这样的一番前缘,当真是姻缘天注定,令人……”
理屈词穷的墨幽青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感动不已。”
少昌离渊冷笑不止。前世的他才勉强尝了个肉味就被吸得油尽灯枯,后世的他才与她做了半载夫妻就被夺了内丹。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男神吗?
“你把杀了本君两回这种事……称之为感动?”
“帝君,不知者不罪,小神……小神也是才想起来……”墨幽青连忙道,“竟无意之中两次冒犯帝君,实在罪该万死。”
少昌离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本君记得以前问你嫁与何人的时候,你说「他已经死了」。若是失忆了,为何会记得?”
事态已糟糕至此,墨幽青只能抵死不认,“小神当时……也只是不知小星君为帝君之神妾,随口胡诌出了姻缘前尘。”
少昌离渊冷眼睨她,“你确实罪该万死。”
“但你应该好好学学真正的人类,撒起谎时应该是何种表现。”
“你看看自己这副一点也不惊讶的模样,连装都装不像。”
他简直不敢想象,假使自己在封神大典来迟了一步,她大约会这样一直装作与他从不相识的模样,在赤帝座下老老实实地当着一方神君。
从此过上点头之交,千万年相逢不相知的生活。
少昌离渊在桌旁坐下,“你可知道,在近些年神界流行的三生三世中,为什么二神互相捅过对方之后,还能言归于好吗?”
墨幽青心生侥幸,帝君提到这桩事,莫非是暗示着要与她既往不咎,携手向前?
“是因为他们彼此爱得深切,心胸宽广?”
“错了!”少昌离渊一拍桌子,“啪——”这一声惊得墨幽青打了个哆嗦,好像又回到了在师兄面前垂首听训的时光。
少昌离渊厉声道:“是因为他们换了身份和轮回,当真没了记忆,还能找个借口把罪孽推在自己的前世身上。”
他看见墨幽青这副强装失忆的模样,气得胸口气血翻腾,抬起来一根手指指着她,“像你这样从头记到尾的,简直是知法犯法,尤其可恨!”
少昌离渊不仅胸口郁结,头也胀痛欲裂,“本君两次都折在一个人手上,真是生平奇耻大辱。”
“可要是帝君要两次折在两个人的手上,不更是……”墨幽青顺着这逻辑一说,见少昌离渊面色不愉,顿时住了嘴。
不更是奇耻大辱吗?
这意味着……谁都能把他怎么样。
少昌离渊本就怒火高涨,听到墨幽青的话,更如火上浇油,“你不仅痴缠本君三世,还将本君当做飞升神界的跳板。把本君的神魂之力吸了六七成去,若非四帝提早降下的神魂烙印,本君早已被你害得魂飞魄散!”
她这辈子真是全心全意地蛀在他一个人身上吸血。
先是借助于神之血肉化出人形,后又吸了他魂魄的泰半神力成为一界大能。连他的爱念所凝结出的妖丹,也被她吸纳之后用做最后一次飞升。
她可真是……不依赖于男人,只利用男人啊!
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她手上了,这口恶气当真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这次务必要让小兔儿知道他的手段,狠狠地让她吃个教训。
免得她一再尝到了将男人当做跳板的好滋味,以为男人都是好相与的,以后再去勾搭利用其他人。
“既然你一路追到神界,显然觉得本君给的还不够……”
少昌离渊缓缓摁下怒火,“不知道你究竟还想要些什么?”
墨幽青万分可怜地仰起脸,“只要帝君的一分爱足矣……”
看着墨幽青惯用的撒娇卖痴,少昌离渊冷冷一笑,“我最爱的小师妹啊,我记得你当时用铁链捆住师兄的时候,还给师兄讲授了什么……爱的惩罚?”
这种给帝王讲帝王心术的行为已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墨幽青吓得脸都青了,“帝君,我记不得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是吗?”少昌离渊一步步的将她逼到墙角,缓缓地道:“把本君的腰封解开。”
腰封的暗扣在少昌离渊的背后,墨幽青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在目不能及的地方摸索着。
她整个娇小的身躯都陷在少昌离渊的包围中。离他太近了,熟悉的暗香浮动,萦绕在鼻间,既是诱惑,又是危险。
本应轻而易举解开的腰封,却因为她内心的慌乱,探寻再三,终不得其法。
“解、解不开……”墨幽青紧张得手颤,出了汗水,更加滑腻得抓握不住。
少昌离渊冷声道:“别找借口。”
墨幽青使了点劲,双手一拉。
“啪——”的一声。
便将那根镶满珠玉的腰封生生扯断了。
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倒是前所未见,嘴角勾起,少昌离渊眼中的情绪喜怒难测,“嗳,好大的劲儿。”
“哒哒哒——”
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墨幽青忙跳下少昌离渊的膝盖,弯腰去捡。
没捡几颗。
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将她捞住,“准备捡一晚上吗?”
少昌离渊另一只手拎住了墨幽青的后颈,迫使她抬起头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墨幽青艰难地吞着口水,“见到帝君的时候,好像有点印象……”
少昌离渊语声怪异地重复着:“一开始?!”
墨幽青无声地点一点头。
只要看一眼他那张脸,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从一开始她便心存疑惑,随着跟少昌离渊相处越多,从他身上见到的种种言行都与玉长离和静渊海不谋而合。
床下风光霁月,是威严版的玉长离。
床上热情如火,是成年版的静渊海。
她怕是真傻了,才感觉不到他究竟是谁。
那只捏住脸颊的手收紧了几分,在墨幽青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白痕。
“你就一直这样,将本君玩弄于股掌之间?”
至高无上的青帝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重创,他原本以为这次历劫只是三千世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次经历,却不曾想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
更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
不止,算上此生,怕是有三次了。
她说要当帝后,他便昏了头,这结亲的心比她还来得迫切。结果他这帝后竟一直铁了心将他瞒在鼓里。
墨幽青于人情事故虽不达练,但少昌离渊的面色明显不善,帝王之怒,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
她连忙道:“帝君,你别杀我,我……”
士可杀不可辱。
但她想了一想,这辱并不算太大,想比起活命而言,似乎可以承受,“我听凭帝君处置。”
“赔礼道歉就要有赔礼道歉的态度,”少昌离渊沉声道,“本君对你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有的有的!”他阴云密布的神色让墨幽青心中发慌,忙道,“我有诚意的!请帝君看在与我同门长大,与我一世夫妻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话微微取悦了少昌离渊,“当真?”
墨幽青头如捣蒜。
少昌离渊坐在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师妹,坐上来。”
“师兄,当时我年幼无知……”墨幽青怯生生地求饶,“我错了……你饶过我吧,师兄!”
“住口!不许叫本君师兄!”少昌离渊勃然大怒,深邃狭长的美目中染上令人生惧的墨色,“那不过是本君在漫漫幻境中的一次短暂梦魇,千万次瞬目中的一次回眸,你竟敢反复提及,当真不怕触怒本君吗!”
这不是他自己先反复提及过往的么?
她见他如此在意得失,也就顺便地提了一嘴,怎知就和薅老虎嘴毛,拔龙之逆鳞一般,瞬间就将帝君点炸了呢?
分明他都叫他师妹了,却不允许她叫师兄,他这是只许州官放火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不能喊师兄,那又应该叫什么?
于是墨幽青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徒、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