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3章

书名:仲时落楠枝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3746 下载APP
回南域的马车上,时夏像是找到了庇护的孩子,还是依旧抱着师鸣乔的胳膊不放,整个人附在师鸣乔的身侧,眼睛呆滞没有焦点,手却死死不肯松开。
穆子房要在车上替时夏细细诊一番,师鸣乔便低头去安慰时夏:“小狐狸听话,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时夏还是垂着眼睛不做声,可到底也不反抗了,乖顺地由着穆子房一点点检查。穆子房在路上时就觉得时夏除了受了刺激,看着似乎行动也不灵便,也许还有外伤,伸手解开他的前襟想看看,又转头对师鸣乔说道:
“师痞子,你能不能稳得住他。”
师鸣乔被他一说,虽是还沉浸在小狐狸变成这般的心痛中,可到底自己把人带回来了,心中放松了些忍不住又去与穆子房斗嘴:
“从此以后他便是我南域的坐上贵宾,南域宫中最好的宫殿我为他留着,此后我便是他的哥哥,自然稳得住他。”
穆子房看着这样的时夏,心中也是酸涩地厉害。
“时夏过得太苦,他如今神智不似寻常,你休要仗着自己得了些信任就随意安排欺负他。看时夏如今对你的样子,你拿他当弟弟,说不准他心里拿你当爹呢。”
一旁的时夏听着两人的斗嘴,他只觉得害怕,轻轻有些发抖,又要去抱师鸣乔的脖子。师鸣乔见着他张了双臂要自己抱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兀自说道:
“哥哥也好,亲爹也罢,我答应过他,无论何时何地,接着他。他从前目达耳通,我没能在他身边护着他,如今这般模样我只当是我们重新认识,时夏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小狐狸。”
说罢低头轻轻在时夏耳边轻语:“听到了吗?小狐狸。”
时夏听不懂师鸣乔的话,歪着头垂着眼睛,穆子房见着这样的时夏不忍心再看,转过头去对师鸣乔说:“上次我们见时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家破人亡他都没有倒下,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刺激…”
话语刚落,穆子房又重新伸手去解时夏的前襟,时夏靠在师鸣乔的怀里乖乖地不再反抗。随着里衣自肩头滑落,穆子房不禁狠狠吸了一口冷气。
师鸣乔听着穆子房的反应猛的顺着穆子房的眼神去看,只见时夏的肩头有一新愈合的伤疤,那伤疤狰狞着布在本来光滑的皮肤上翻着皮肉刚刚长好。师鸣乔努力克制自己的震惊,顺着前胸的伤疤又将目光落在时夏的后背上,果然,背后也有个一摸一样的伤口,竟是一剑穿身!
师鸣乔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小狐狸自小娇生惯养,他只看也能猜出这人身上也该是娇嫩的样子,如今这个疤,就像一幅极其精致的画被稚子拿了笔墨乱涂一气,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通过残留的部分细细琢磨。
穆子房惊讶过后伸手去触那伤疤,时夏试着他要碰自己肩上的伤疤,慌张的向师鸣乔怀里缩去,口中含含混混低喃,似乎怕得厉害。师鸣乔伸手揽住时夏赤裸的肩头低头细听,才听到他喃喃的是:
“疼…”
师鸣乔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压着声音道:“这他妈是什么,他们是不是对他用刑了!?”
穆子房沉默了许久,再出声时声音中都透了些哽咽:“贯穿伤,寻常剑伤伤口该是平整的,如今时夏身上的伤口,该是一剑穿身后,剑在身体里缓缓转了才造成的,他被人用刑逼供过。”
师鸣乔听闻穆子房的话,只觉得心中一时像是被人也狠狠扎上了一刀,后悔相信了晋齐落这个王八蛋会护着时夏,眼中猩红恶狠狠咬牙说道:
“妈的,老子要泰成,要晋齐落,一条一条拿命来偿。”
穆子房没在说话,他觉得眼眶酸涩,时夏受刑那日,该就是他将自己送出泰成那日,时夏本可以将自己推出去说是南域探子,可他宁可受刑,也要保自己平安。
穆子房起身去了马车外面透气,他没办法无动于衷地呆在时夏身边。他想对时夏说一句谢谢,可是如今自己即便是说了,时夏也再也听不懂了…这人…太让人心疼。
马车中一时间只剩了师鸣乔与时夏两人,师鸣乔缓缓低头,看着语呓的时夏,用手轻轻触碰的伤疤,只是还没碰到,就停下了手:“小狐狸,对不起…我没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谢谢你,还愿意信任我。”
时夏在他的手靠近时有些微微颤抖,可看到是师鸣乔终究还是忍住了害怕不去反抗,师鸣乔轻轻伸手替他拉起滑落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又飞快拭掉自己眼角的一滴泪痕。
时夏由着师鸣乔替自己穿衣服,马车中只剩他们两人,时夏明显放松的很多,瞪着眼睛去看师鸣乔身后的果盘。师鸣乔给他穿好后顺着他的眼睛去看,觉得时夏是饿了,伸手替他拿过一个橘子,果然看着时夏伸手去接。
师鸣乔在他刚要拿到时又飞快地举高,时夏一时拿不到橘子有些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师鸣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去唤他:“小狐狸。”
时夏没有反应,师鸣乔也不心急,耐心地拿着橘子一遍一遍去唤他,时夏似乎终于意识到师鸣乔在叫自己,茫然地抬头去看师鸣乔。师鸣乔见他有了反应,又接着去哄他:“你叫我鸣乔哥哥,我就把橘子给你。”
时夏听不懂,师鸣乔也不逼他,只是在时夏眼前将橘子剥开,自己说一声鸣乔哥哥,然后自己吃掉一瓣。时夏见橘子没了有些急,他愣愣地看了师鸣乔许久,终于微微抬了唇出声:
“哥哥…”
时夏的声音照之前软了很多,声音细细的带着些乖巧的意思。师鸣乔这人就是这样,再难过的事到了他这里,他也能找出些不一样的情致出来安慰自己。他惊喜于时夏的表现,开心地又去纠正他:“不是哥哥,是鸣乔哥哥。”
纠正了许久,时夏还是只叫“哥哥”。叫到最后师鸣乔也没给橘子,他似乎有些生了气,低着头任师鸣乔怎样去劝也不开口了。师鸣乔被他这副小样子整的没了脾气,伸手去捏捏他的腮忙把橘子递过去:
“行行行,哥哥就哥哥吧,更亲。”
时夏不接橘子,还是低着头不动,师鸣乔看他的样子不觉自己笑了一声:“您哪里是神智不好了,我看啊聪明得紧。小狐狸,不,小祖宗,小祖宗您的小乔子错了,快高抬玉嘴,赏个脸吃了行吗?”
时夏不动,师鸣乔就伸手去喂,耐心地等着他肯将橘子吃进去。
穆子房在马车外遇着小叶子,他这些时日陪着时夏,一步一步看着公子的委屈。如今见了穆子房觉得分外亲切,穆子房也心疼时夏的遭遇,两人在车外并坐着红了眼睛。
穆子房带着小叶子一同撩起帘子回马车时,两人不由得吓了一跳,穆子房飞速又将帘子放下,与小叶子对视了一眼才又将帘子打开。
只见马车内,原本一副大爷最拽样子的师鸣乔,正在伏低做小地盘腿坐在地上,拿着之前给时夏的那块腰牌给时夏砸核桃。
时夏不说话,高高坐在座位上看着师鸣乔。师鸣乔将核桃砸开,仔细剥了核桃的外皮,时夏就从善如流地张开嘴巴等着,曾经唯我独尊的南域新王任命地叹了口气将白嫩嫩的核桃仁儿蓄在时夏嘴里,又去砸下一个。
穆子房和小叶子呆立在车门口,小叶子傻傻地去问:“穆公子,您…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画面?”
穆子房也随着启唇道:“医书上说,过度悲伤的情况下人会出现幻觉。你且随我去我的马车上,我们一同吃些药,冷静一下。”
师鸣乔看到门外神经兮兮的两个人,一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没好气地冲他两个喊:“看什么!没吃过核桃吗!”
时夏被他猛的高声吓了一跳,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小声道:“哥哥…”听到时夏叫自己的师鸣乔瞬间又没了脾气,老老实实砸着核桃不再吱声。
小叶子:“穆公子我们快走吧,我觉得鸣乔王上似乎才是疯的那个。”
穆子房:“小叶子你记着,离疯狗远一些才安全。”
行到近黄昏时,碍着时夏的身子不宜长途奔袭,众人找了驿站落脚。此时师鸣乔的房间内分外热闹,房间内立着委屈巴巴的时夏,死死拖着时夏的小叶子,以及抱着双臂看戏的穆子房。
小叶子死死拖着时夏劝道:“公子,你松手吧,咱们该回房了。”
师鸣乔邪笑着对小叶子说:“行了,没本事把你家公子拖回去,老子今天就真的当一回爹,亲自哄你家公子睡觉。”
时夏听不懂众人再说什么,他努力甩了两下小叶子,见挣扎不掉,竟扁着嘴眼里蓄起了眼泪。小叶子见时夏坚持,终于也没了办法,手指刚一松,时夏就一把扑倒师鸣乔张开的怀抱里,牢牢抱住师鸣乔的脖子:
“哥哥…”
穆子房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过来劝道:“小叶子你且放心,师鸣乔虽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很会照顾人,不用担心你家公子。”
吵吵闹闹好不容易将人都清出去,师鸣乔才将时夏哄到床上坐好,替他脱外袍时才见着时夏身上的伤还要比自己想象的多些,看样子倒像是与人打斗过一番。想着他身上一剑穿身的伤口,师鸣乔觉得这人受刑时应当是反抗过的。
拿着小叶子留下的药膏替他上了药,师鸣乔看着如今乖巧的时夏忍不住戳戳他的腮:“你还会功夫呢?不愧是只小狐狸,做不出傻傻挨打的事来。”
被人戳了脸显然有些不高兴,时夏歪歪脑袋语气中带着点闷气:“哥哥...”
“既然叫了哥哥,给哥哥戳戳脸就不成了?”师鸣乔好笑地看着如今的时夏,许久后又卸下玩笑的样子郑重地揉揉他手心的伤口:
“时夏,你一定会好起来。不过即使就这样下去,我也会让你的余生不再经历痛苦。”
夜里的时夏显然睡的不甚熟,他在梦里喃喃着不知是哭诉着什么。呜咽的话师鸣乔听不真切,只能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给他一点安稳。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时夏止住泪意渐渐安静下来,在师鸣乔的眼前又重新睡得安稳起来。
怕他会再做噩梦,师鸣乔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臂搭在时夏的腰上轻轻拍着他。小狐狸如今虽然疯了,却只相信自己一个人,他不在意时夏是什么样的,只要是时夏愿意,他就会永远张开双臂,给他一个家。
时夏闭着眼睛摸索了半天,突然起身,拉过师鸣乔的手臂垫在自己的头下,才满意地闭了眼睛睡熟过去。师鸣乔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睡熟才低声笑道:
“穆子房说你如今是孩童心智,可是你且说说,谁家的小孩像你这般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