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王柔详细地描述了一下灯笼店的情况,包括店主是个看起来很颓废的大胡子男人。
心中有了打算之后,赵寒大步走到周衙役的身旁,吩咐周衙役继续依照先前的安排,处理清扫以及救济的事。
接着他又回到王柔的面前,做好了一个人过去查探一下的准备:“女郎且安心在此地休息,若是店里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妥当处理。”
觉察到他打算孤身前往,王柔顿时有些慌神:“万一,那邪煞太凶了怎么办?城主还是再带个人一同前往吧?也好有个照应。”
好险,她差点就当场自爆,把“万一那家店真的有问题怎么办?”脱口而出了。
“那店里既然只有一个男子,又能危险到哪去?”赵寒对自己的身手颇有信心。当年攻破围住城池的贼匪时,是他带头冲锋在前的。他不认为在自己心存戒备的情况下,中年男子可以伤害到他。
也对,赵寒可是会在日后那场大战中大放异彩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会儿遇到什么危险?
等等,这句话听起来也太不吉利了。和等我回来之后我们怎么怎么,然后就没有回来之后了,有莫名相似的微妙感。就算赵寒不会有性命之危,万一受重伤了呢?
王柔越想越觉得右眼皮都快要开跳了,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住了赵寒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
目光落在了王柔的双手上,赵寒下一刻又移开了视线,一边微微用力挣了下手腕一边回应:“女郎今日走了这么久,还是坐着休息片刻为好。”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力道,王柔立刻松开了赵寒的手腕,双手还保持着抓人的手势,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这不是很想一起过去嘛。”
说完她站直了身体,又原地蹦跳了两下:“你看,我一点都不累。”仿佛刚刚喘了好一会儿才去找赵寒的人不是她一样。
望着她笑容灿烂的样子,赵寒心情复杂地应了下来。
然而在蒹葭准备跟着一起离开的时候,王柔只是拍了拍蒹葭的肩膀,柔声细语地表示:“今日你跑来跑去的,一定很劳累了,就坐在这里休息片刻,然后回府等我吧。”
回头看到赵寒带了点微妙的目光,在心中对比一下两句十分相近的句子,王柔的态度立刻变得义正言辞起来:“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她这不是担心真要打起来了,蒹葭会被吓住然后没能及时跑掉嘛。不过这话直接说出来,就太打击蒹葭了,还是直接把人哄回去好了。
城南的大街上也已经传起了大火的事情,街头巷尾的人们因为此事感到既好奇又有点不安。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
“不会是上天降罪了吧?”
“天子都没了,上天给谁降罪啊?”
“难道是给州牧?”
“反正不可能给咱们城主降罪。”
要不是现在赶着去灯笼店,王柔真想也加上一句“上天没有给谁降罪,就是睡迷糊了,忘记该下雨了。”
来到灯笼店外的时候,这里还是先前店门大开的样子。
赵寒让王柔在外面等待,由他先进去探探究竟。王柔乖乖地点了点头,却已经打算等他进去后,就凑到店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了。
她的计划在下一刻就落空了,因为赵寒刚走到门口,就用明显十分诧异的语气喊了句:“张宁。”
张宁?!王柔瞬间张大了双眼,本来要靠近店门的脚步顿时向后退了一大步。
她还以为这人最多是张宁手下的亲信,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本人。这城里的许多墙上都画了张宁的画像,他竟然敢这么大大方方地跑进城来?
脑海中浮现出通缉令上的男子画像,上面的男子五官方正,胡子也被修饰得整整齐齐的,和这个颓废大叔一般的男人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王柔不禁沉默了下,她忘了这个时代的画像往往是写意风,要是一个五官一个五官地去对照,根本就不精准。
店里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大笑声:“真是许久不见了,赵寒。”
话语中的熟稔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大型友人重逢现场。
下一刻剑锋相接产生的清脆嗡鸣声便不时在店里响起,打破了店里仿佛和谐的气氛。
周遭的百姓在听到自家城主喊破张宁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收摊的收摊,后退的后退,都做好了随时逃开的准备。
少部分人更是动作一僵,直接头也不回地跑路了,其中还有一边奔跑一边喊着“我去报官”的。
只有王柔一个人站在距离店铺不远的地方,甚至又向店门口走了几步。
“女郎,不敢过去,那里面的贼人可凶了!”一个在对面摆摊贩卖草织物的妇女以为王柔不明白情况的危险性,连忙出言制止。
“就是,得等官府的人被叫过来!”
“你脑子糊涂了?城主就在里面抓贼。”
“我们去帮城主把贼人拿下。”
“用你手里的那把扫帚吗?别给城主添乱就不错了。”
“那可是张宁啊!随便一刀就能砍断你的脖子。”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看看情况如何,又害怕一会儿张宁从里面冲出来,把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给砍翻在地。
这让王柔也越发紧张起来。看来张宁真的很能打,这么悍的山匪,小说里竟然没有多描述一下他的勇猛。
倒是写他用黑色布巾为标志,训练手下的作战能力,又得以盘踞在山里成为山中一霸,让人还以为他会更擅长统领而不是孤身战斗。
该说不愧是在一众豪杰人物中,还能留下姓名的男人吗?听上去危险性真的很高啊。
听着打斗声还在靠近里面的位置不断响起,王柔咬了咬牙,凑到店门旁边,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里面的情况。
赵寒用的是常带的佩剑,张宁则挥舞着一把长刀,两人的招式都十分凌厉,显然是冲着取走对方性命出招的。
她看不出来谁会更居上风,说明两人很可能暂时分不出高下来。
虽然他们都没有直接看向自己,但王柔可以感受到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的感觉。
她干脆站了出来,直直地立在大门口处的位置,双手圈成扩音器的形状,放在嘴边给赵寒打气:“还请城主稍待片刻,已经有人去府衙求援了,今日定能将这贼人拿下。”
还没等赵寒回应些什么,张宁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又是你这女郎坏我好事。”他后来特意去查探了一番才知道,当初和赵寒一起拿下他手下的还是一位女郎。
又顺便打听了不少那位王女郎的信息,今日王柔刚一进门,他就将人认了出来。只是顾忌现在情况特殊,才装模作样地把人又送了出去。
若是他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当时就该在离开的同时把人一起掳走,让这逞一时之勇的小女子,后悔得罪了他张宁。
说话间张宁格开了赵寒的长剑,脚步一转就要往门口处移动。却被赵寒用剑鞘拦住了去路,面对随之而来的剑锋只好又退了回去。
这个场景无疑助长了王柔的胆气,她撇撇嘴,用十分不屑的语气说道:“能被一个柔弱女郎坏了好事,你也不知道反思一下自己。真想不通哪个诸侯的眼光这么差,竟然愿意接受你的投靠。”她试图以此来刺激张宁,让他无法理智思考。
张宁的脸上瞬间没有了笑意,锐利的眼神从王柔的面容上扫过。他果然应该好好教训一个这个不断挑衅他的女郎。
张宁冷哼了一声:“女郎莫要高兴得太早。待我夺下这座城池之时,记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话音刚落张宁就又往门口的方向迈了一脚,引得赵寒再次出剑阻拦。张宁又是后退了一步,但这次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不断后退到了店里的墙边。
只见他直直地往墙上撞去,一扇和墙壁同样颜色的木门被径直撞开,张宁顺着木门打开的间隙逃出了这间店铺。
赵寒连忙追了出去,又是一声响亮的马匹嘶鸣声从木门外传来。
随着清晰入耳噔噔作响的马蹄声飞速接近,王柔的心脏也快速跳动了起来。她依然站立在店门外的位置,取下了发髻处的蝴蝶簪子,紧紧握在手里防身。又贴近店门的门框,做好了随时冲进店里躲避的准备。
瞬息之间,只见张宁骑在一匹高大的马匹上,从店铺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随着马儿的飞奔,一下子就和王柔十分接近了。
他侧身弯下腰来,右手径直向王柔抓来,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像方才说的一样把人掳走。
可在他动作的同时,王柔已经看出了他的打算。她快速蹲在地上,双手牢牢抓住簪尾处的蝴蝶,将尖利的一头对着头顶上空。
马匹仍然一无所觉地向前冲去,反射着星点光芒的簪子尖端,朝着男人伸过来的右手狠狠地扎了过去。
王柔的动作因一回生二回熟已然熟练起来,但她的心中其实仍在打鼓。毕竟张宁看上去真的很能打,万一他身手敏捷地绕过簪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就很是被动了。
所以她尽量下蹲和那只手拉开距离,又是顺着斜上方的角度发起的攻击。理论上来讲,这样一来就算对方闪了过去,再去伸手来抓,马匹也已经跑过这段路了。
如果他真的马术极好,瞬间勒马再抓她一回,她也已经做好扎过一次就赶紧翻进店铺里的准备了。
幸好张宁不知是马术没有那么高超,还是忌惮已经追了过来的赵寒,在收手避让了这一击之后,眼见和王柔之间再度拉开了距离,就索性继续骑着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只是在收手的时候“啧”了一声,任由马儿跑了过去后继续奔驰着,自己则转过头来看着王柔大声喊话:“确实是个挺凶的女郎,倒是适合在我的山寨里混。”
然后马匹在下一个路口转了个弯,张宁的身影和声音都消失在了那一处转角。
她这是被骂了还是被夸了?王柔眨了眨眼睛,看了下仍然干干净净,尖端处透露着锐利锋芒的簪子,默默感慨用这个当武器实在是太方便了。
站起来背靠着店门的门框上,王柔将簪子插回了发髻里,上面的金色蝴蝶依然是一副振翅欲飞的完好模样,就是她的手被咯得有点疼。
她又轻轻甩了下双手,还没注意到刚才的一幕给来到她身边的赵寒,以及不愿眨眼看完全程的百姓带来了怎样的想法和感触。
见危险人物已经离开了这里,放松下来的百姓开始向身边的人发表感言了。
“确实挺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女郎。”
“是啊,竟然敢反击张宁!”
“瞎说什么?这个叫做有胆识。”
“也对,我就不敢这么做。”
甩动的手腕不由停顿了下来,王柔嘴角上扬,心情十分不错。虽然张宁跑了,但那不重要,反正他迟早会被赵寒剿灭。
重要的是,她的预言,又成真了!这次她就不信动摇不了赵寒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