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行人出街都穿长袖，T恤、热裤、短裙纷纷下场时，许文峤通知几名和市场部一起做地推的同事，上街发单工作可以暂告一段落。
这次地推前两周没什么起色，持续一段时间后，陆续有客户上门体验课程、签合同，和他当初设想的八九不离十。
和客户面对面交流机会增多，几位同事经验见长。张海森进步最快，上月底业绩汇总，他的成绩跻身团队前三。他得知消息后，冲到许文峤办公室一顿感谢，主动请同部门吃饭。
徐露葵和另两位逊色一些，不过也不赖。入职不到半年，能做到这个份上，只要戒骄戒躁，继续保持，都是好马。
比张海森这一批晚一些入职的三位高级顾问走了一个，剩下两位业绩不相上下，每月都能稳定在前五名。
校长对这个成绩不满意，“按说高级顾问，经验这么丰富，产出会有很大差别，现在远远不够呐。”
许文峤懂他的潜台词。他们的底薪比老员工还高，照公司计划，钱给得多，就指望他们能一鸣惊人，不说一骑绝尘，业绩部前三总跑不掉。现在的境况是不上不下，要开掉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你觉得这两人值不值得留？”校长寻了个机会，单独和许文峤面谈，几个校董盯得紧，他这个位子也不那么好坐。
每逢工作日上班的晚上和周六日，他都要在教室外来回转几圈。只要有教室闲置，他就揪着一颗心，立即找教务要当天课程安排表。恨不能学生上课的时间，他这里所有教室都坐得满满当当。
“可以再观察一个月看看。”许文峤想，校长肯定是希望从他口里听到“不行”的答案。
扪心自问，这两人资历很不错，甚至比他入行时间久。许是在上家公司待久了，他们思想有些僵化。比起初级顾问，他们的表现自然是可圈可点，然而处事却不够灵活。
其中一人，年龄比许文峤大，先前也是个部门主管，面对他，心里多多少少是不服气的。有两次早会，许文峤点评完同事们的案例，他大喇喇地直接站出来，说有不同意见。
许文峤不以为杵，鼓动大家欢迎他做分享。他大约以为这样可以激怒许文峤，哪想他不接招，还把他树为主动分享、不藏私的典型，渐渐他也偃旗息鼓了。
他们能在一个公司扎根多年后，再跳出来，勇气可嘉，想必自身也有意愿改变。许文峤认为可以多给一段时间让他们表现。
再则，团队业绩需要所有成员一起努力，共同达成目标，把绝大部分希望寄托在少数人身上，这对他们是否公平？对团队的成长是否利大于弊？
校长听到许文峤的答复，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敲敲桌子，这是代表他在思考的一个标志性动作。共事多年，许文峤对他的一些小动作琢磨得差不离。
“行，要辛苦你这一阵，抓紧些。”
徐露葵听从许文峤的建议，销售工作重心从一对一转到大小班型课程。
她逐渐摸清一点：一对一价钱高昂，普通客户不会选择；大班学生人数多，对学生有要求、家里经济条件过得去的也不愿意，除非学生自己强烈要求；小班人数少，价格也在可承受范围内，很受家长欢迎，而且小班极易成班，开课也容易，基本可以做到随开随上。
徐露葵前一向还暗暗羡慕袁圆一对一签单多，待她踏踏实实签约了十多个小班学生后，豁然开朗。纵使单价比不上，总数量多，她的业绩无论如何不算难看。
学生一多，徐露葵手上的事情越发多起来。她除开签单外，学生的课程安排、老师配置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且定期和家长电话沟通。
原本这些工作都由学管师负责，她们部门好些同事就只负责签单，学生进来后续的工作一概不管，徐露葵也可以这样。
她本着做事有始有终的想法，诸多细节都和学管师沟通，随时保持信息同步。这么做当然也有一部分私心，她希望可以在家长面前挣得印象分，家长有机会给她转介绍，比她苦哈哈从零开发新客户要强得多。
“差不多得了，你揽这么大一摊子事，家长也不会领情。学生一次没考好，马上找上门来。”袁圆听徐露葵打完一个电话回访，劝她悠着点。
徐露葵嗅到八卦的味道，忙问她是怎么回事。袁圆正苦恼着，她一个学生早恋，成绩一落千丈，补课都没起色。她被家长一顿骂，说她“收了钱，什么都不管了。”
“天地良心，这个男生我盯得很紧。每次来上课，我都和老师提前打招呼，让他上课多留点心，下课我也跟进情况。老师反馈他上课挺认真，测验做得也可以。”袁圆越说越气，“真想拆开他脑袋看看，他到底想啥。”
“这周他来上课，你侧面问问情况，说不准他还在热恋，下课就忙着玩儿去了。”徐露葵建议道。
“问肯定要问的，就是看他愿不愿意说。现在的小孩儿，条件这么好，不知道珍惜，如果我当初有这样的机会，巴不得。”袁圆这话听着像有隐情，徐露葵见她打住了，也适时停住。
结束地推工作后，徐露葵鲜少和许文峤单独待一起。为稳步提升团队业绩，许文峤要求初级顾问每周固定向他汇报工作。
有几次，她被喊进办公室，复盘和客户的谈判过程，他一脸严肃，举止端方，言辞犀利地点评可以改进的地方。
“不要一开始就把你的底牌亮出来，你钓过鱼没有？”
徐露葵摇摇头。
“公司附近的洢水河，傍晚会有老伯垂钓，你可以找时间观察下，看看人家是怎么让鱼儿上钩的。都像你这么急迫，他们在河边坐一天一夜，也要空手而归。”
偶尔俩人在办公室过道、茶水间遇到，她刚想对他微微笑，再一看他的脸色，她马上克制这种冲动，礼貌疏离地喊上一声，“许老师。”
徐露葵有丝丝恍惚，若不是那晚他俩一起吃饭，他言笑晏晏的样子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她都要怀疑那个人不是他。一个人会有着完全不同的两副面孔？隆冬冰雪是他，暖春柔风也是他，真是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