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辙!”
沈未晴还没往前走多少步,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喊。
她侧头,从进入大楼的另一个台阶前发现许星辙,距离稍远,看不清他手里的东西。他闻声寻来,先注意的是走在前方的沈未晴。她的头发重新梳过,蓬松的马尾扎在脑后,不像其他人那样紧贴头皮,碎发也乖顺地垂下,皮筋绑住的地方还用头发绕圈遮挡。
江榆楷的手艺,发现她在梳头时,他自告奋勇地要来帮她,说是在理发店剪头偷听旁边,刚学到的小技巧。
沈未晴觉得他就是拿自己当小白鼠。
许星辙一直坐在她后排,常年望见的就是沈未晴的后脑勺,几乎熟悉每个时段的变化,她整理得如此精细,远看虽不见细节,与放学前的区别还是一目了然。
既然有人叫他,他顺势走来——果然重新梳过,还做了造型。
“你训练完了?”
还以为他会直接与自己擦肩,可许星辙偏偏在经过她时停下。与朋友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就像是刻意为她驻足。
沈未晴觉得自作多情,正想抬脚,许星辙恰巧看她。
他明明没有直接说话,眼神却像在表达,等一等。
她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暗自发笑,如果是会错意,等他说完话,她还站在这里,显得多尴尬。
念此她又想动,这次直接被伸出的手臂拦住,就悬在她的腕前,险些碰到,就连体温都仿佛已经察觉。
“教练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回医务室。”他还在和朋友说话,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晰。
明知江榆楷在等着,沈未晴依旧驻足。
体育训练常有损伤,教练之前借走了些常备医用物品。周末就要比赛,这是最后一次训练,结束后派许星辙把东西还回来。剩下的日子他只用做些拉伸和基础练习,保持心肺活跃,但不会给予肌肉过多压力,否则对于比赛反而有害无益,药品应当是用不上了。
就说实验室明明在教学楼的另外一头,他怎么反而走这个楼梯,离训练场也更远,朋友道:“这样啊。”
“你低血糖怎么样,不影响比赛吧?”
“校医给我补充了糖分,再休息会就差不多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倒是医务室里有两个打架被抓的,那才叫精彩,居然敢当着校医的面对骂,开始还一口一个‘你大爷’,后来就变成‘句号’‘反弹’,几岁啊都?现在还在挨训。”
沈未晴听见,一起跟着笑了一下。
朋友认识沈未晴,著名学霸。她和许星辙搬去实验室前,两个班就隔一堵墙,下个楼都能碰到。
往往遇到学校里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刻意为对方停留,他肯定觉得这两人在偷偷谈恋爱,扭头就能捅出去,可他打量一番许星辙和沈未晴,只想当然地觉得他们要交流他听不懂的难题,半分没多想,甚至生出敬畏,恨不得双手抱拳。
“周末比赛加油啊,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你也加油。”
见朋友走远,许星辙转向沈未晴。他挽留了她,有话想说,但是……说什么呢,他其实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看到沈未晴这样简单地错身而过,于是毫不犹豫地挽留了。冲动过后,又几分懊悔。
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地维持了好几秒。
却不觉得尴尬,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足够。但他们都觉得对方肯定不这么想,是在等自己开口。
“我的比赛……”
“你的比赛……”
就连思考的方式都相似,既然刚才和那个同学提到比赛,就将它作为话题的开始。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讲的都是他的事,还是由他主动解释吧,许星辙说:“周末就比了。”
“有把握吗?”沈未晴问后又想到他那远高于人的速度,改为另一个说法,“能破纪录吗?”
“不一定。现在的记录是去年其他区的一个男生破的,在他之前的记录保持了五年,他这次也会参赛,应该会拼尽全力保持或者再次突破。我训练里有几次超过他去年的数据了,但是很看状态,发挥不太稳定,误差在十秒左右。”许星辙不想显得太严肃,又轻松道,“不过拿个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是没问题的。”
他还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可沈未晴像是预料到,故意不让他说出来,立马接:“那比赛加油,祝你旗开得胜。”
“谢谢。”
让她等半天,总不能只讲这一件事。
许星辙又想张口,裤兜里手机震动。
想必是有人在催了。沈未晴不想让江榆楷等太久,只好道:“天也不早了,我爸妈刚刚都打电话催我回家,我先走了,明天见。”
想好的许多话被她的道别语压回去,许星辙本还犹豫要不要邀请她来看自己的比赛,可想到她的功课也不轻松,听说还有其他课外活动,贸然提出恐怕会增添她的负担。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明天见。”
虽然失望,但是这三个字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每周有五天能与她说“明天见”,而她会一直出现在他的明天,已经远超许多的事。
许星辙目送沈未晴走远,捏着手中的纱布。
前面不远的门又拉开,校医出来,许星辙正好迎面,发现她后方跟着江榆楷。他手肘的碘酒颜色很显眼,与校医道别,经过许星辙时,还用眼神与他打了个不算熟络的招呼。许星辙与之回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校医。
“拆封过的就不用给了,你带回家留着用吧。”校医领他进屋,毕竟是被打开的东西,万一储存不当,接着给其他学生用,造成任何后果她担不了责任。
许星辙便筛选过手里的物品,校医将那些放回医药箱中。
她和教练们工作上往来甚密,关系不错,知道许星辙是田径教练的得意门生,趁他走前还祝福:“比赛顺利。”
“谢谢老师。”许星辙点个头,回实验室拿书包。
他知道沈未晴平时骑自行车回家,实验室另一侧的窗户往外看,正好是给学生停车的防雨棚。他的座位位于教室中央一列,明明离窗户不近,挎上书包后却偏偏走过去。
雨棚下所放的自行车已寥寥无几,有两个人。
左边是沈未晴,右边……是江榆楷。
他们的距离很远,两个人只顾着解锁自己的车,全程没有产生任何交流。江榆楷动作更快,顺利地从沈未晴身后溜过,两下就脱离许星辙的视野。她毫无感知,只顾着将车头调转方向,车轮碾过地上干枯的落叶,发出一连串脆响。
许星辙拿起手里的钥匙,关灯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