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隆冬③① - 晏江何朝他伸了手

书名:没辙 作者:陆瞳 本章字数:3174 下载APP
睡前?

张淙愣了愣,没顾上吃药:“什么意思?”

“先吃药。”晏江何收了笑,推开晏美瞳贴过来的脸,把猫头扣在掌心里掐着。

张淙默了默,把药给吃了。

看他将药吞下肚,晏江何才又说:“你今晚住这儿,别想嘚瑟,你现在的状况不能走。”

张淙飞快看了晏江何一眼,飞快错开视线:“我回家。”

“回家?”晏江何冷笑一声,把晏美瞳从肩膀上撸下来,弯腰放到地上,“回去再跟你爹打一架?明早我直接联系火葬场的车去楼下,给你收尸。喇叭唢呐爱听吗?我顺便雇几个去吹丧。” 

张淙:“......”

“你明天还得再休息一天,学校那边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晏江何歪过头朝张淙笑得人畜无害,“你们班主任王老师还挺唠叨的。”

张淙猛地瞪圆了眼睛,可能是视觉产生了病变,他形容面前的晏江何,仿佛见了妖魔鬼怪。

张淙:“你怎么知道我在哪所学校念书,是几班?” 

“学校是六中,我之前问过老头儿。”晏江何笑容不减,“班级的话,我回家路过了趟宠天下。”

张淙闭了闭眼,做好计划,准备把汤福星那头蠢猪给宰了炖萝卜干儿。

晏江何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放张淙走,左右琢磨,很明显不行。放了人,这王八鳖孙下一秒就能继续完蛋,到时候再抓人还得重遭一趟罪。

张淙和他亲爹那是两个牲口。张淙一晚上没回家,张汉马被张淙打爆了,大概找都没找。再说,张淙一身贱病不算,都走进非法小诊所做非法勾当了,这妖儿作得太邪性,晏江何不敢打马虎,非得明天给他拎医院去做个检查。他要是早知道,别说服个软,张淙就算哭给他看,他也会直接把这熊货塞医院去。

“还有什么问题吗?”晏江何走到张淙跟前,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了。

晏江何沉声问:“张淙,你真的想走吗?”

晏江何:“我给了你台阶,你还准备等我抱你下来?差不多得了,也要点儿脸吧。”

张淙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呼吸几乎被逼停了。

又来了。晏江何的本事又来了。张淙被他撕得鲜血淋漓,也不过就是吐息之间几个字的功夫而已。

张淙扭头看晏江何,甚至想伸手把对方的嘴捂上。可他胳膊抬不起来,晏江何却又笑了:“衣柜下面那层,有洗干净的床单被套,你先去给我换上。你昨晚发烧出了一身汗,我那床再搁着就要嗖了。”

张淙顿了顿,费劲问出一句:“你让我给你换床单被套?”

“是啊。有什么问题?”晏江何看着他,“你把我床睡得不香了,给我换一下难道不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连最基本的道德品质都没有?”

“我的确没有。”张淙硬邦邦说。

“但是你会去换的。”晏江何又说,“毕竟寄人篱下嘛。”

张淙不能再看晏江何,他怕自己跟晏美瞳一样瞎了。张淙转身撞了一下晏江何的肩膀,走进了屋子。

晏江何在后面直接笑出了声,看张淙吃瘪他简直心情大好,甚至慈悲为怀地挠了挠扒在他脚背上不肯下去的晏美瞳。

张淙进屋,站在衣柜前入定了一会儿,终于缓缓拉开了柜子。

“打开柜子了,这就证明你今晚不走了,决定寄人篱下了,是吧?”晏江何个讨人嫌的缺德玩意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他妈冒了出来。

张淙全身顿时一僵。逼他就范这一套,晏江何的心得秃噜出来,应该能够装订出版。

晏江何瞅张淙的脸。张淙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还是不健康。

晏江何走过去,伸手指了指:“把下面那层被套什么的拿出来就行了。”

他说:“不用你换。你没道德我还是有的,医生怎么能奴役半死不活的病人呢。”

晏江何贱到极点,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全都歪歪,真该被大罗金仙甩一套排山倒海给糊死。

就听他做了个总结陈词,真心实意夸赞道:“张淙,你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晏江何的话说完,转身就走,没再看张淙。

张淙脑子里咣咣凿着大锤子,浑身的癔症没地方撒。他缓缓蹲下/身子,盯晏江何指过的那床单被套发呆。他应该想点儿什么,但他想什么呢?除了“晏江何是个该死的神经病”以外,张淙什么都没想。

直到蹲得脚都麻了,张淙才伸手把床单被套抱出来,扔到了床上。

张淙站在屋里没动弹。说来真是奇妙,胳膊腿儿都全乎着长在自己身上,他却跟个重度残废一样。他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动。

“张淙,出来,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嫌丢脸啊?要不要我抱着晏美瞳过去,让瞎眼看不见的给你舔舔脸?”晏江何的声音带笑,从外面洋洒进来。

张淙深深呼出一口气,嘴上骂了晏江何一句“王八蛋”,然后走出去。

“去擦擦身。”晏江何指了指卫生间,“但是别洗澡。浴霸回来就给你开了,暖和着呢,用热水,洗漱台上有新的洗漱用品。”

晏江何说着,又从茶几上拎了个袋子扔给张淙:“滚吧。”

张淙低头看一眼,晏江何扔给他的竟然是一次性内裤。

“滚呐。”晏江何不耐烦了,啧一声,“你耳朵坏了?还是你神经系统发育不良,反应迟钝啊?”

晏江何没忍住,抬腿踹了张淙一脚:“一身的拐子病,怎么没把头拧巴掉。”

张淙没说话,小腿被晏江何踹得生疼。他深深看了晏江何一眼,转身走进卫生间。

“嘶......”晏江何下意识搓了搓胳膊,简直邪乎,张淙那一眼看过来,他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卫生间真的很暖和,甚至脱了衣服还有些热。张淙头上顶着四个锃明瓦亮的浴霸灯泡,被暖色灯光烤得皮肤发烫。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又低下头看洗漱台上新的洗漱用品。

晏江何不算个走心的货色,漱口杯也没给张淙买,就一只牙刷,一条毛巾,套在塑料袋里,毛巾上的标签还没摘。

张淙拿出毛巾,把标签拽断,湿了热水,抹上香皂洗了洗。他用热毛巾把身体擦干净,又呼噜了一把脑袋。的确是舒坦太多了。

晏江何在洗衣机上给他扔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这是晏江何的衣服。

张淙板着脸,琢磨不清自己穿衣服时是什么滋味,他的脑子好像被卫生间里氲着的热气熏昏了,无法思考,无法作为。

张淙犹豫了一下,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耳边突然就响起了晏江何骂骂咧咧的那句:“洗衣机洗衣服不要电费吗?”

张淙:“......”

他没有听医嘱,把自己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浇水,不过浇的是热水,就这么干用水洗了遍头。

张淙从卫生间出来时晏江何已经把床单被罩换好了。他正趴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支化毛膏喂晏美瞳。

晏美瞳蹬两条后腿站得一颠一簸,它扭腰撅腚,小嘴嘬着舔,活似个正在愚笨着扬米去糠的白毛簸箕。

晏江何或许是嫌弃它太烦,一巴掌推它脑袋,给它推出一个滚儿:“别吃了,你太小了,吃不了那么多。”

晏江何放下化毛膏,又抬眼瞄了瞄张淙,啧一声走过去:“不是让你别洗澡吗?”

“没洗。”张淙皱了下眉头。

晏江何看了他一会儿,竟抬手捏了捏张淙的几根头发。是热水,还算听话。

晏江何手掌拐了一下张淙的后脑勺:“头发短也进去吹吹,再发烧,你就自尽吧。”

张淙于是又扭身回卫生间吹头发。

神奇。不能更神奇。

张淙是因为病了,或者是真的疯了。自从他被晏江何戳破了外壳以后,他的脑子和行为就挂不上钩,脱轨了。张淙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怕。他怕,自己在晏江何面前越来越毫无遮掩,越来越真实。

张淙这样的人,一头扎进泥潭里,从来说不出“求你把我连根拔起”这种话。但是晏江何朝他伸了手。抛开晏江何那副混账模样不看,他是的的确确,朝张淙伸了手。

张淙吹完头发,发现晏江何背着晏美瞳,竟然在厨房煮姜汤。他下手非常糊弄事儿,姜片切得参差不齐,再撇一大勺红糖进滚热的水里,盖上锅盖子搓搓手,就算完活儿。

晏江何伸手逗晏美瞳,手上的姜味儿引得小东西晃着脑袋打出个喷嚏。

晏江何对张淙说:“等姜水好了就弄出来喝了,顺便给我盛一碗。”

张淙在一屋子甜得发辣的滚烫香气里,盯锅底下的火苗眯起了眼睛。

两人喝完姜汤,便开始心照不宣,企图营造一种“和谐”的氛围。晏江何拎出一本医学专业书坐在一边看,张淙则啃着苹果一言不发。晏美瞳趴在张淙腿上,冲秃顶的目标猛蹭脑袋。

“和谐”的还算成功。

直到十点多,晏江何合上书,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