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风云突变

书名:清宫遗恨 作者:晨梦初醒 本章字数:14536 下载APP
我和宜妃都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我们二人两败俱伤,月瑶安然无恙,半年多后顺利地生下一位皇子,自此更是倍受宠爱,贵妃伤得最深,自此一病不起,一年之后过早的离开了人世,留下只有十一岁的十阿哥。后宫的汉女渐渐多了起来,宜妃安分了很多,倒让一切失去了味道。其他人似乎也是看开了,各自守着自己的一片世界安分度日。
   康熙重新给胤禵找了一位乳母,可是儿子已经不是襁褓里的小娃娃了,他只接受他要的,不接受别人强加给他的。我时常沉湎于往事,想着那些已经故去的人,想着那些曾经的往事。
   “额娘,额娘,您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啊?”
   感觉到有人使劲地拽着我的衣袖,我恍恍惚惚地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那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小脸。
   “祚儿?”
   听见我这么叫他,他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随即有些担忧地将小身体埋进我的怀中闷闷地问道:“额娘,您怎么了,我是胤禵啊。”
   “胤禵?”我凝神再看,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搞错了,虽然五官十分的神似,但眼前的小人儿真的不是那个我已经永远失去的宝贝。有些慌张看着有些气鼓鼓的儿子,我尴尬地笑着安抚道:“对不起啊胤禵,额娘刚才有些跑神了,你怎么那么早下课了?”我顾左右而言它,企图将儿子的思维从那上头引开。他毕竟还小果然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额娘,我告诉你哦,二伯回来了,我今天在书房见到他了,皇阿玛还让他来指点我们骑射呢!”
   他回来了!
   听着儿子的话我却愣住,脑海里是乱作一团,那次之后又过了多少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吗?
   “王爷他……他还好吗?”
   我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儿子一句,只是我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来。
   “这个嘛,伯父看上去比皇阿玛要瘦一些,嗯,还有嘛,对了,伯父比较黑。”
   瘦?归化的生活很艰苦吗?他晒黑了?以他的性子一定是凡事亲历亲为吧。
   只是我不明白他怎么回来了,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福全这次回来,带来了前方最新的情况。去年康熙亲自率领大军远征塞外,在昭莫多击败噶尔丹全部精锐,仓惶之下,噶尔丹仅携数十骑突围而出。他大势已去现在只不过凭借对地势的熟悉而四处躲藏罢了。清军自此一直都在漠北搜寻噶尔丹的下落,直到不久之前终于打探到了他的躲藏处。康熙在考虑再三后,决定再次亲征塞外,彻底消灭噶尔丹的势力。
   三十五年那次的亲征规模可谓盛大,除了皇帝之外,又有数位皇子掌军随驾。其中三阿哥胤令镶红旗大营,胤禛领正红旗大营,五阿哥胤祺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胤祐领镶黄旗大营。而这次出征主要目的在于扫清噶尔丹残部,因此康熙仅让对漠北战事十分熟悉大阿哥以及常年驻守塞外的裕亲王随行,而太子则留京监国。
   大军二月初六离京,一路上并无阻碍,不费一兵一卒就降服了原本归顺噶尔丹的厄鲁特部落,人数多达数十万。而噶尔丹前有清廷的步步紧逼,后其侄子阿拉布妄策坦的追击准备擒获他向清廷邀功,他终于自知无力回天。闰三月十五日在阿尔泰地区饮药自尽,终年五十二岁。在获悉噶尔丹已死后,康熙准备班师回朝。
    
    
   “这就是小哥儿吗?快点抱过来让我看看。”
   胤禛大婚至今也有六年了,可人丁一直不旺,几年下来只有侧室李氏有一个女儿。不过上个月琯珊终于替胤禛生下了一个儿子,总算让他悬了许久的心放了下来。
   “是,额娘。”
   胤禛笑着示意跟着的保姆将孩子递到我手中,我轻轻地接了过来微微掀开襁褓,露出了一张睡得红彤彤的小脸。稀疏的胎毛,淡淡的眉毛还有小小的鼻子,肉肉的手蜷成一团搁在嘴边,他小嘴微张,随着呼吸不时地一张一合。他是不是就是日后的乾隆呢?我记得以前看的电视剧里总是说雍正因为一直没有儿子因此才把嫡福晋生的格格和陈阁老的儿子换了。虽然我现在很肯定我怀中的小婴儿是胤禛的孩子,但我却不知道这个还在流着口水的小娃娃是不是就是日后的乾隆皇帝。
   “真是可爱,取名字了没有?”
   我逗弄着怀里的小孙子问了声儿子,我记得乾隆是叫做弘历吧。
   “不,还没有,儿子不敢擅作主张,打算等皇阿玛凯旋回来之后先请示皇阿玛。”
   我抬头看向儿子,发现他虽然也是满脸的喜色,但脸上却隐隐透着些憔悴。他这些日子以来也真是辛苦了,儿子出生不久,琯珊还在坐月子,府里也有些乱吧。康熙远征在外,留朝监国的太子对他也总是差来差去的,他一个光头阿哥却是终日忙忙碌碌的,这些烦心的事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琯珊还好吗?”
   “嗯,她很好,她说再过几日一定要亲自进宫来给额娘请安。”
   “不用那么着急,等她身体再好一点再说,对了,下次来时可别忘了把惠君带来,那小丫头好久不见了,我还真是想她。”
   惠君是李氏生的女儿,虽然还不到四岁,但却承袭了她母亲的美貌,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甜甜的声音缠着我叫“太太,太太”叫人怎能不疼她。
   “是。”胤禛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向着四周打量了一下道,“芩淑呢?怎么没见到她?她不是总嚷着要见见小侄子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又上哪里溜达去了?”
   我笑着看着儿子,觉着他真是忙昏了头,连今日这么大的事都忘了。
   “你看看你都忙成什么样子了,今日你五弟胤祺和七弟胤祐不是要娶嫡福晋嘛,芩淑和胤禵早就过去凑热闹了。”
   “哎呀,对啊,儿子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琯珊昨儿个还和我说今日一起去贺喜呢。”胤禛恍然大悟,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我问道,“宜母妃怎么没请额娘去,额娘身体不舒服吗?”
   胤禛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我在感慨儿子贴心之时也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皱着眉我对他说道:“不是,额娘很好,只是你七妹妹身体又不舒服了。”
   怡康的身体是越大越不好,小时候那些隐着的病根都显露了出来,天气稍有变化她就吃不消,这些年来都亏得洪毅明的医术才拖到今日。过了年之后她年满十二岁那日我特地为她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下,只是希望能够借此给她带来一些好运。但我知道这些都只是我的自欺欺人,女儿的身体是那么孱弱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恢复健康的。
   “怡妹又不舒服了?”胤禛皱起了眉,神色之中是满满的担忧,“额娘,儿子能否见见妹妹?”
   “好好,再好不过了。”我欣慰地连连点头,女儿很亲哥哥,若是胤禛能陪她一会儿她说不定会觉得好受些。
    
    
   安排了人先送小阿哥回去后,我领着禛儿走到怡康的寝居前刚要推门,胤禛却停了下来,稍稍整了整着装,拍了拍衣服这才对我道:“额娘,儿子失敬了,我们进去吧。”
   “嗯。”
   我叫人给里头传了话,随后领着胤禛走了进去。屋子里暖暖的,虽然已经入春了,还摆着暖炉,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少女闺阁的幽香而是淡淡的药味。
   “妈妈……四哥哥!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怡康原本是躺在炕上的,见着我们来微微撑起了身体,在看到我身后的胤禛时原本苍白的脸也因为喜悦而显得精神了起来。
   “哥哥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还是烧得难受吗?”胤禛坐在怡康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即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道,“嗯,还是有些烫手。”
   怡康笑着拉下了他的手说道:“不难受,一点都不难受,四哥哥的手冰冰的,这样好舒服。”
   她说着说着撒娇地赖到胤禛的怀中,脸上的笑容美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女儿虽然身体虚弱,但真的有病西施之貌,虽然才十二岁但谁见了都说将来定是个绝代佳人,宜妃她们也总是说我命好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公主,再加上康熙对她的记挂和疼爱,将来的额附不是亲王也会是郡王了。只是我心的心思又有谁能知道,我宁愿她没有这般薄命的红颜,我只希望她能健康。她此刻的笑容就像盛极的昙花,但我却猜不到这花开之后究竟会是什么。
   “你啊,明知道身体不好还总是不知道自己注意。”胤禛轻轻戳了下她的额角,半是责怪半是心疼地道,“你看,刚才你是不是又在看书了?见着我和额娘进来赶紧藏起来的是不是?”
   他说着从怡康的身后摸出一本书,我见着也是觉着又是好气又是心疼。女儿喜欢读书我又岂是不知,只是她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长时间的念书,我这才时常劝阻的,想不到她还病着呢却依然放不下这书。
   “不要嘛,妈妈,四哥哥,这是怡儿唯一的乐趣了,终日躺在床上好无聊,怡康只有看书消遣了。”
   她撅起小嘴抱怨着却让我的心是一阵疼,是啊,我又怎么能怨女儿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啊。如果当初我能够养好了身体才要孩子,如果女儿小时候我就能彻底治好她,如果……我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就因为对女儿我有太多的悔恨和深深的亏欠。每一个“如果”都让我悔恨,我常常想,若是当初能这样,那现如今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胤禛听她这么说也沉默了,过了会儿才从衣袋之中拿出一本书递给女儿道:“那,这是你上次和四哥哥提过的,四哥哥替你借出来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真不知道你要这书干什么。”
   怡康着急地一把夺过书翻开细细地看了几页之后脸上不由地绽放出喜悦。“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四哥哥,谢谢你了。”
   我见她这么高兴,心里才稍稍好过一点。我们三人正说着话呢,依玛说胤祥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咦,他不是也去贺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
   “祥儿快起来吧。”我擦去眼角的眼泪向他招了招手,他似乎是看出了我心情的低落,微微皱起眉,担忧地看着我问道:“额娘,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没事,额娘没事。”我朝他摇了摇头,随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他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挠了挠头道:“没什么,只是儿子觉着那边太闹腾了,儿子有些受不住,所以就先回来了。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就过来陪陪皇姐。”
   看着他脸上那副“我说谎了,大家快来看啊”的表情我和胤禛都忍不住闷笑。胤祥的心思很细,他怕是看到我不在就想到是怡康不舒服吧。但他又不忍心直接点出来,就撒了这么个没水平的谎来宽慰我。
   “好好,额娘知道了,额娘知道你是挂心你皇姐。”
   我笑着将他拉到怡康跟前,怡康靠在胤禛怀里,笑着朝胤祥伸出手道:“十三弟,谢谢你。”
   “皇姐。”胤祥拉起怡康的手,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眼中的忧虑却叫人无法忽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今日我见到了五哥和七哥大婚,将来皇姐出阁,我一定要亲自送皇姐去公主府。”
   “好的,好的,皇姐也想看着十三弟大婚,皇姐要亲自看看十三弟的福晋,皇姐要给她祝福。”怡康说着眼泪却从眼角滑落。我又添几分心酸,她突然皱起了眉,手紧揪着胸口的衣服,脸色浮现一抹惊人的惨白,微微泛紫的嘴唇略张,不住地喘着气。
   “皇姐!”
   “怡妹!”
   胤禛慌张地托住她倾倒下的身体担忧地抬起头看着我,我急得立刻转过头去对着依玛喊道:“快……去!快去叫洪太医过来,公主又不舒服了!”
   “是……是!”
   依玛也是一脸的惊恐,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我转过身对着胤禛说:“你把你皇妹扶起来坐着,千万不能让她躺下。”
   胤禛铁青着连僵硬地点了点头扶着怡康坐了起来,怡康侧过身,将头埋在胤禛的怀里,左手紧紧抓着胤禛的上衣,皱褶眉头小声地呻吟着:“四哥哥,好难受……”
   “怡妹,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不难受了。”
   “主子,奴才有事要禀告。”
   胤禛皱了皱眉抬起头朝他吼了一声道:“什么事?没看到主子这里正乱着,不能待会儿再说吗!”
   我回过身去发现是胤禛府上的奴才,他小心谨慎地看着我们道:“这……是,是太子爷派人来请爷过去……,看传话人的样子好像还很急……”
   胤禛无奈地看向我,我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太子叫你你就快去吧,如果去的晚了,以他的性子他又要念叨你了。”
   “可是怡妹她……”
   胤禛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怀里成半晕厥状态的女儿还在犹豫不决。我从他怀里接过女儿说:“你快去吧,你怡妹这病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了,额娘能行的。”
   他听我这么说这才起身,皱着眉头,铁着脸走到那个还跪着的奴才跟前提起脚重重地踹了他一下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带路!”
   “是,是!”
   那个奴才被踢了也不敢吭声,捂着痛处连连点头带着胤禛离开。目送着他们走后,我把视线调回女儿身上,掏出帕子心疼地替她擦去额上的冒出的冷汗,我不时地向门口张望着,希望洪毅明快点过来。
   “额娘。”十三站到我身边,清澈的双眼看着我,虽然小但有力的手和我的一起握着怡康的手,“皇姐这次也一定能撑过去的,儿子这就出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嗯。”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跑了出去。没多久,就见洪毅明跨着药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而胤祥却没跟在他身边,看来是错过了。
   “臣有罪,臣来晚了。”
   他说罢正要跪下我赶紧拦住了。
   “好了好了,没那么多时间了,你快过来看看公主。”
   “是,是。”
   他连连应诺着,疾步走到女儿身边,伸手替她号脉,随即蹙起眉道:“嗯,公主这次的病却实发作的比较厉害,不过,等微臣先用针灸替公主疏通心脉再服一些保心丸就没事了。”
   他收回手后立刻从医箱内取出针包,从里头挑了根细的,在怡康的手腕处按了几下之后就扎了下去。
   “唔……”
   怡康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在我怀里动了动。洪毅明跟着又从包里拿出几根针掀起她的衣袖,将它们一一插在女儿的手臂上。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洪毅明已经是满头大汗,但怡康的脸色也渐渐缓了下来,我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他将针一根根地拔起,收放好之后说:“好了,娘娘,现在公主暂时没有生命之忧了,再服些药丸就好。”
   “嗯,就这样。”
   我朝他点点头,他随即转过身去在医箱里找药瓶。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依玛慌慌张张的声音。
   “你们不能进去,我得先回禀了娘娘,公主不舒服,太医正在给公主诊治呢!”
   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回事?洪毅明也像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忙碌的背影突然停了下来。吵杂声越来越大,一路就冲进了怡康的寝居。待人进来之后,我才发现带头的竟然是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
   “大胆,你疯了嘛,这里是大内禁宫,哪里容得你这么放肆!”
   我隐约感觉出了事,抱紧了女儿冷冷地瞪着他大声地斥责着。他愣了一下,随即在缓过了神之后,跪了下来道:“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跟在他身后的那一拨人见带头的跪了下来也纷纷跟着做。我皱着眉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带这么多人来。”
   他抬起了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刚才多有冒犯了,还请娘娘原谅,只是四阿哥在太子宫里,说是有要事要请娘娘过去,可是现在太子和四阿哥正在商议要事走不开因此请奴才来接娘娘。”
   走不开?
   我的心突地一跳,猛然间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走不开,没这么简单,胤禛怕是被太子软禁了,看这架势,太子要谋反了!
   “不行,公主病了,我离不开,你让四阿哥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就在我这儿说。”
   没错,我不能过去,若是我再受制这事情就更加复杂了。我这么盘算着,可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格尔芬立刻看出了我的打算,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我笑着说:“那公主也一起过去吧,太子很久没见到公主了,说不定会很高兴呢。噢,对了。”
   他顿了顿转过头扫了一眼一旁的洪毅明道,“太医也一起走吧。”
    
    
   格尔芬像是早有了准备,备了软轿给怡康代步。他自己监视着我们上毓庆宫,临走时还留了几个人在我宫里监管着看到他们的宫女和太监,不准他们离开永和宫半步。一路上我反复思考着,越来越肯定是出事了。太子做了这么久的储君有埋怨也很正常,更何况这次远征康熙特地带着大阿哥他心里的不痛快谁都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竟然会趁着康熙没回来时发动叛乱。
   不,不会的。我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太子不是这种人,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没错,太子或许对康熙有怨言,可康熙毕竟是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对他要求虽然严格,但是对他的疼爱也是显而易见的,更何况太子现在才二十四岁,他不会那么早就起异心的,那这么说等不及的人是,是索额图!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毓庆宫。格尔芬让洪毅明抱着怡康,他自己走在后头监视着我们,到了太子的居所他正要叫人通传,我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吵杂。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是禛儿的声音!太好了,他没事。
   “四弟,你就帮帮哥哥吧!算是哥哥求你了。从小就只有你和我一直都留在皇阿玛身边,从小也只有你和我最亲近,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是皇后的儿子,哼,其他人都是些贱种哪里配和你我二人相比?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你难道都不念及我们这份兄弟情吗?”
   “这……太子,弟弟怎么能忘记呢,书房里一起受教,皇阿玛跟前一起接受皇阿玛的考问,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做弟弟的怎么会忘记呢?”
   “四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太子,这……”
   我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内侍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额娘……怡妹!”胤禛刚想和我说话,但在看到我身后的怡康时,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他倏地侧过身,揪着太子的衣领板着脸吼道:“太子,您这是做什么,七妹妹身体不好您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还病着,你,你是想害死她吗!”
   太子见禛儿那么激动也是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怡康的一脸苍白脸上也是浮起一抹慌乱。
   “二哥哥,您……”
   怡康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太子轻轻地喊了他一声,随后便又昏睡过去。
   “怡妹!”
   胤禛从洪毅明怀中接过怡康将她抱到一旁的炕上。太子有些担心地走了过来小心地看着怡康问道:“七妹没事吧,她好像真的病得很重。”
   “太子,你皇妹她真的不舒服,刚才在我宫里太医还在给她治病,她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了如此折腾了。你忘记了吗,她小时候是那么可爱,你不是也很疼她嘛,你忍心让她这么痛苦吗?这个时候你难道就不将就手足情深了吗!”
   我几步冲上去抓着太子强迫他正视着我,他被我看的有些发毛,愧疚地转过头冲着格尔芬发起了火:“你把七公主带来做什么!要是皇妹有什么三长两短……”
   “太子,”格尔芬打断了胤礽的话,阴沉地看着我们说,“奴才这也是无奈之举。四阿哥,只要您同意支持太子奴才立刻就放您,娘娘还有公主走。”
   “你胡说什么呢!”
   我眼见形式越来越倾向我所揣测的,心里也是越发的慌乱,康熙的强悍使得后宫和朝堂一直都风平浪静的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之间我也是方寸大乱。
   “娘娘,您跟在咱们万岁爷身边这么多年很多事您心里也清楚。万岁爷现在是越来越重视大阿哥,他平定噶尔丹有功,此番回京定会封个亲王到时候和我们太子殿下之有一肩之隔了,万岁爷素来最忌讳外戚势力过于庞大,明珠的倒台虽然使得纳兰家风光不再可却反而成为大阿哥的优势了。他现在每一点成就都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和明珠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观我们赫舍里氏,皇上在恩宠有加的同时也对我们防范甚严,太子夹在这中间反倒落下风。皇上的阿哥们也渐渐大了,八阿哥,十三阿哥都开始受到皇上和众王公朝臣的重视,就连那个资质平平的十阿哥他背后的钮钴禄氏也开始不安分了。”
   他越说我越是心惊肉跳,想不到储位之争这么早就开始了,而一切的不平衡恐怕就是从康熙任命大阿哥为副将远征噶尔丹立功开始的。
    “四阿哥,孝懿皇后的是佟家的人,如果您能够说服佟家,我们就能够联合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两家的势力镇住整个朝廷。今日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因为五阿哥和七阿哥婚事,现在宫里是乱糟糟的,留京的朝臣们也大多去了两位阿哥的宫里道贺。奴才记得您的岳父曾任首任步军统领,(注)如今的步军中不少是您老岳父的旧部,若是四殿下您能说服您的岳父出山,号令军中旧部,我们便能趁此机会将满朝文武一举包围,那京城就完全在我们手中了。至于前线那边,我阿玛现在跟在皇上身边,您的外公又是护军营的人直接负责皇上的安全,到时候阿玛切断对前线大军饮水的供给,他们二位在前线挟持住皇上,我们这边又控制住了京里,那大事就成了!”
   他此话一出不但是我和胤禛,就连太子也愣住了,他突然冲到格尔芬跟前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把皇阿玛怎么样?舅公当初和我不是这么说的。”
   “太子殿下!”格尔芬突然抓着胤礽的肩,两眼紧紧地盯着他道,“阿玛知道你心软,所以才不告诉你的,殿下,成大事就一定要有牺牲的。奴才先出去一下,您和四阿哥再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有了决定就通知奴才一声。只要有您二位的一句话,奴才们定当为主子们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
   他说完这些松开了胤礽的手,慢慢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好好守着各位主子,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他的声音虽然隔着门,但却仍然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胤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怕是意识到不仅是我们连他也被软禁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舅公当初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我根本就没想到……”
   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痛苦地用手抵着额头在那里喃喃自语着。我和胤禛对视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连太子都被算计进去了。
   “唔……妈妈,怡怡好难过,妈妈,皇阿玛在哪里,你让皇阿玛来救救怡怡啊。”
   女儿突然在炕上蜷缩成了一团,小手使劲地抓着胸口的衣服,嘴里不住地呻吟着。
   “怡康,你很难受吗?洪毅明,你还不快点来看看!”
   看着女儿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简直就快崩溃了。洪毅明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过来替怡康扎了几针,女儿这才又稍稍平静下来。
   “药呢?药房为公主配好的药呢?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我焦急地对他喊着,却发现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左手紧紧地揪着衣侧拿着针的右手攥得紧紧得似乎连手中还握着针都忘记了,那血就沿着指缝不住地往下滴。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微臣该死,微臣有罪,那药微臣落在太医院了。”
   “什么!你说什么!”
   胤禛不敢置信地冲了上去对着洪毅明就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之后他的脸上顿时起了一片红印。
   “你为公主出诊竟然会忘记带药,你这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等皇阿玛回来,我一定要……” 
   胤禛说道这里却愣住了,是啊,他怕也是想到了,等康熙回来,就现在的形式怎么等?我们怎么等得到!
   “怡康,怡康……”我绝望地抱着女儿,好害怕她像祚儿一样在我怀里消失,“妈妈已经失去你哥哥了,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失去你,你让妈妈怎么活下去?”
   怡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洪毅明,然后对着胤禛说:“四哥哥,你不要怪洪大夫,他不是存心的,我知道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他,怡怡怕是早就去了……”
   洪毅明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突然双膝跪地重重地朝怡康磕了个头道:“微臣谢公主不怪罪。微臣实在是愧疚。”
   他们这一来一往的我却看得着急,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回太医院拿药,否则女儿就危险了。转头看向胤礽见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女儿,我心知他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仍然念着手足之情。
   “太子,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古往今来有哪一个君主是凭借推倒父皇而上台的?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也只是拿兄弟开刀,明成祖朱棣都要耐心地等到其父朱元璋病逝才敢兴兵夺位。皇帝治理天下凭借的是一片仁孝之心,迫害父皇,阴谋篡位,这样的人怎能让人相信他心中有仁慈?怎样让天下人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子民?”
   胤禛也是突然间反应过来,他走到胤礽的身边道:“太子,您可知从小臣弟就很羡慕太子您。”
   胤礽听他这么说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道:“四弟,你……”
   胤禛垂下眼睛,嘴角边带了一抹苦笑。“虽说臣弟也和您一般自小就生活在皇阿玛身边,但皇阿玛却把他大部分的心思都花在了太子您的身上,皇阿玛对太子和臣弟我的要求截然不同。皇阿玛对您越是严厉,越是严格,臣弟的心中就越是羡慕,那是因为皇阿玛对您有着远远超过对我们的期待,他希望您在将来成为一名贤君。”
   胤禛说着说着蹲了下来,伸出双手覆在胤礽紧紧交握的手上。
   “二哥,您还记得嘛,您小时候有一次病了,皇阿玛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您整整三天三夜。”
   “是……是,我记得,我记得……”
   “可您大概不知道,那天其实臣弟也病了,已故的孝懿皇后去请了皇阿玛三次希望他能过来看看臣弟,可皇阿玛却依然陪在您的身边,从那时起臣弟就知道在皇阿玛的心中,二哥是独一无二,是谁都没办法取代的。”
   “皇阿玛他……”
   胤礽抬起头,有些出神地看着胤禛,嘴里轻声地呢喃着。我见状知道他已经动摇了,赶紧在旁加把劲。
   “太子,你还记得二十九年时你赶到前线去探视皇上却被皇上骂了回去吗?你可知道在你来之前皇上还是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知道你要来看他,皇上硬是让我扶他起来,因为他和我说‘朕不能做一个软弱的阿玛,朕要自己在胤礽心中永远是个顶天立地大丈夫。’。”
   胤礽听完我说的,脸上是一脸的悔恨,他将脸埋在手中,低沉的呜咽从指缝间传出。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太子,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胤禛将手放到他的肩上,对他说,“格尔芬之所以要拉拢我就是因为索额图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此生死攸关的事就算计划周详都不一定能成功,更何况是在一切都还没有全盘掌握的时候呢?如此贸贸然地就行动实在是太过轻率了。更何况,佟家的势力遍布朝廷,皇阿玛的儿子那么多,他们又岂会听我这么一个阿哥的劝呢?没错,我确实是孝懿皇后的儿子,可皇额娘早已经过世多年了,在皇阿玛这么多的儿子中间我并非最出色的,佟国维这个老狐狸又怎么会把宝押在我身上呢?太子您好好想想啊!”
   “禛儿……”
   我心痛地看着儿子,这才知道原来佟家并非如佟皇后所想的一般会大力地扶持禛儿,佟国维擅长见风使舵,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女儿生前的这个养子身上了。
   佟姐姐,你可知道,我们都太天真了,太天真了啊!我们这些女人就算心机再重又怎么比得过这些为了权为了势终日在朝堂上杀得满眼通红的人呢?佟姐姐,你临终前的安排终究是一场空啊,而我,我又是为了什么要忍受和禛儿分离的痛苦呢?
   胤禛苦涩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继续劝说着太子:“太子,格尔芬过急躁,索额图也是老糊涂了,他们都被皇阿玛对大哥的重视给逼急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想变天,这真是太不明智了。”
   “四弟,你的意思是……”
   胤礽抓着胤禛的手一脸紧张的问着,额上的冷汗纷纷冒出。
   “太子,您想想,虽说索额图负责大军的饮水供给,可我大清处处水土富饶,只要有一条溪在,皇阿玛和远征的诸将士就绝对渴不死,更不要说自关外到关内的各部,各洲府尽皆对皇阿玛誓死效忠,索额图一人又能锁住多少水脉呢?护军统领来自八旗,就算外公一人支持索额图,他又哪里来的余力制约其他人呢?皇阿玛这次出征只不过是扫平余孽,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抵挡,远征的诸将士并不疲劳,更何况大军得胜而归气势正旺,到时候万一皇阿玛率军杀回京城太子您想想,您要怎么抵挡?”
   “这,这……四弟,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我真是一时糊涂啊。”
   胤礽紧紧地抓着胤禛的手,苦苦哀求着,我觉得他差点就给他跪下了。
   “太子,您放心,臣弟一定不会让您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的。太子,您一定要振作,只要您说不愿意,没有人敢勉强您的。”
   “是的,没错,我……我是太子,谁敢不听我的。”胤礽突然抬起头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唰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抬起脚对着门使劲地踹了一下,“碰”得一声门应声弹开。
   “太子殿下……”
   看在门口的内侍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浑身不住地发颤。胤礽弯下腰伸出手揪起他的衣领瞪着他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快去把格尔芬给我叫来,若是走慢了一步我立刻就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
   他一脸惊惧地连连点头,随即飞奔出去。没过一会儿,格尔芬就到了,他脸上带着一抹惊喜地走进屋子对着胤礽道:“太子殿下,您终于决定了嘛,四阿哥是不是已经同意了,那我们是不是能够……”
   “啪”的一声过后,格尔芬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那里,他惊讶地看着我们似乎不相信他所效忠的太子竟然会打他。
   “你和你阿玛是不是疯了,竟然想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弑父篡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让我做了之后如何再有资格统治天下万民?”
   “太子,您……”
   “住口!还不快点放人,若说七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你用十个脑袋来赔都赔不起!”
   我和胤禛对视了一眼,他立刻抱起了怡康就向门跑,可格尔芬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伸出手拦在门口就是不让我们离开。胤礽几步走了过来,拉开了格尔芬的手,对着我们说:“四弟,快走吧!”
   我和胤禛朝他点了点头赶紧往外走,可格尔芬还在那里做困兽之斗。
   “太子,您不能放他们走啊,太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
   格尔芬说着突然挣脱了胤礽的束缚朝我们扑过来。胤礽见状立刻朝着一旁愣住了的侍从们道:“还不赶快拉住他,到底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
   众人被他这么一吼这才纷纷清醒了过来,一窝蜂地将格尔芬团团围住。我和胤禛乘此机会立刻向外跑。
    
   注:步军统领别称九门提督,该职于康熙十七年开始设置,首任统领就是雍正的岳父,皇后那拉氏的父亲费扬古。他与康熙十七年起任职,一直到康熙二十三年二月因为年老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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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胤礽将局势控制住了,我们后头并没有追兵,可女儿的情况却让我非常担心。她昏睡在胤禛的怀中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过分的平静让我感到恐惧。
    “娘娘,这样下去不行。”
   洪毅明突然拉住奔跑中的我们,微微喘着气道,“四阿哥抱着公主这样是跑不快的。我们现在是分秒必争,这样吧,娘娘和四阿哥请允许微臣先走一步,微臣一个人跑得快,我在太医院拿到药之后就立刻折回来,这样我们两头同时进行才能节约时间。”
   他说的没错,我和胤禛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洪毅明见状立刻转身往前跑。他一个人速度果然快,几个拐弯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怡妹,你再坚持一下。四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胤禛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儿,略微托了托手臂,将女儿抱的更紧。我们狂奔着穿过祥旭门,前星门直往太医院方向跑。一路上的侍卫太监各个都目瞪口呆。我也知道在内宫乱跑是大不敬的,可是女儿的情形根本让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不远处是一座三四层高的建筑,我凝神看去认出是崇楼,太好了,是保和殿,那太医院就快到了。向左拐过弯,穿过锡庆门就是九龙壁。平日里庄重威严的群龙此刻却张牙舞爪地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气氛,就像中世纪西方人口中的魔怪一般扑腾上来仿佛要夺走什么一般。
   “四哥哥,你停一下。”
   原本安静地在胤禛怀里昏睡的女儿此时却突然醒了过来。漂亮的大眼睛中一扫先前的虚软却透着一股子亢奋而原本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也浮现着淡淡的潮红。
   不要,不要,不是这样的,不会的。
   女儿此刻的美丽就像燃烧的火柴一样,以急速地燃烧生命来绽放最后的美丽。不会的,我的怡康还这么小,她这朵芙蓉还没有盛开她还有美好的青春要度过,不会的!
   胤禛瞪大了眼睛看着怀中的妹妹,眼中也透着恐惧,抱着她的手不住地发颤。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再张开眼时嘴角却带了一抹宠溺的微笑。
   “怡妹想说什么?”
   我见他真的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赶心里头是一阵慌乱,抓着他的手臂我颤着声音对他说:“禛儿,快……快走啊,怎么不走了……”
   他猛地回过头来看着我双眼中蜂拥而出的情绪让我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额娘,您应该知道的,您应该明白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而我竟然仿佛听见他在我耳边如此说着。是啊,他说的没错,我是已经知道了。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我无力地靠在九龙壁上,眼睁睁地看着胤禛抱着女儿慢慢走过来,靠着壁慢慢地单膝跪下,让女儿靠在他的怀里。
   “四哥哥,你还记得刚才在额娘宫里你看到我在看的那本书吗?”怡康抬起头有点虚弱地笑着问胤禛。
   “嗯,怎么了?”胤禛替她理了理因为冷汗而粘附在额头上的头发,又替她理了理胸口有些褶皱的衣服。
   怡康突然红了脸,有些扭扭捏捏地咬了咬唇。
   “怎么了?我们的公主有什么不好意思地吗?”
   胤禛强笑着可他替怡康整理衣服的手却在微微地发抖。
   “那个啊,那个其实是我抄的医书,还有今儿个四哥哥带给我的书也是。皇阿玛的御书房中收集了许多民间已经失传的书籍,我想着将其中珍稀的几本抄下来,那个……送给洪太医,他照顾了怡怡那么多年怡怡总想着要感谢他,这些书对他来说比对皇阿玛有用多了。”
   “原来,原来你是想……四哥哥还以为你是想自己看做女大夫呢!”
   禛儿虽说是在笑,可话音中却已经透出了几分哽咽,但他的双眼却半点也没有离开过怡康。
   怎么会这样?无力地挪到禛儿的身边看着他怀中面带羞涩的女儿我突然间意识到她已经开始长大了。
   女奴
   “怡儿,你自己交给洪太医好不好?妈妈和哥哥都好忙可能没办法替你转交。”
   就算是骗也好,我只希望她能有求生的意志,她能够想活下去。
   “不要!”女儿突然面露惊慌一把抓着我的手急切地道,“妈妈,不要,不要告诉他是怡怡给他的,怡怡只是希望能够偷偷地感谢他,好不好妈妈?答应怡怡好吗?”
   见她慌张得直冒冷汗我只觉着一阵心痛,只能对着她连连点头。
   “好好,妈妈都答应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妈妈都给你。”
   女儿听见我的保证笑了,那笑容就像盛极的昙花一样美,她靠在胤禛的怀中摇了摇头说:“不了,怡怡一直都很幸福,有皇阿玛……有妈妈,有四哥哥……芩淑姐姐,还有十三弟……和十四弟,只是怡怡……好像见见皇阿玛,他怎么还不……回来……?”
   她说着说着似乎困了,眼皮不住地往下沉,胤禛紧张地在她耳边大声说着:“怡妹,你还没见过四哥哥的小阿哥呢,他长得好可爱,你想不想见他,四哥哥这就带你去看他,你可不要贪睡,错过了这次,四哥哥下次可就不带他来了。”
   “好……的,好的,……小阿哥啊……”女儿小声地呢喃着,涣散的视线突然集中在了我身后,她嘴角漾出一抹笑容,轻声地念了一句,“你……回来啦……谢谢……”
   我和胤禛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发现,正奇怪着,我只感到手臂上的压力突然没了,僵硬地转过身只见女儿的小手早已无力地垂在身侧,明亮的眼睛早已经闭上,只是嘴角边的微笑还是那么的美。
   “怡……儿,怡儿……”
   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放在她的鼻下,却感觉不到半点呼吸。
    “额……额娘……”
   抬头看向胤禛,却发现他眼中也是一片茫然。我的心好乱,我不知道他从我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只知道他忽然低下了头,紧紧地抱住了女儿。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助什么,却落了空。低下头,看着手掌之下空无一物,我这才意识到这次只剩下我独自一个人来面对这一切了。
   “公主,公主!”
   洪毅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他惊愕地看着我们,紧握的右手中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太迟了,太迟了啊,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怡儿已经去了,怡儿已经去了啊。
   “不,不会的,公主,公主!”
   他“嗵”的一声跪在女儿的身边,右手用手捶打着地面,瓷瓶应声碎裂割破了他的手,顿时就血流如注。
   我无力地倚着背后的墙壁,抬起头看着天,觉得那天是那么的蓝,可为什么我的心是那么的痛?我的心好难受,但为什么我流不下半滴眼泪?
   “哇,哇”
   一群乌鸦叫着腾空而起,扑楞着飞过湛蓝的天空,它们是否是导引着女儿去向那死后的世界呢?
   宫墙之外隐隐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预示着盛大的婚典正式开始,可我却再也听不见,我再也看不见,脑海里唯一残存的画面就是女儿垂在身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