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傅承安从万宝斋回来,便感到府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他不以为意,径直朝管宁所在的院落走去,想跟她分享今日又招揽回了不少顾客。
谁知才走到门口,便见自己的东西被扔在外面,不少下人在搬。
他眉心跳了跳,随手招来一个下人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他才一日不在府里,东西怎么就被扔出来了?
下人小心地望了一眼院子里,不敢吭声。
言欢听到动静走出来,冲着傅承安行了一礼:“公主说了,要您回自己的院子去。”
傅承安不明所以,问道:“她又怎么了?我一整日都在铺子里,未曾有什么地方惹她不痛快。”
言欢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四周,见其他下人都退开,才冲着傅承安行了一礼:“驸马若是想知道,回您的院子里瞧瞧就知道了。”
“公主还说,若是您有和离的意思,她会成全您的。”
说罢,言欢也不顾傅承安的疑惑,转身回去了。
驸马已经提前来这里受了气,无论真假,那若意姑娘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傅承安见大门紧锁,摆明了不肯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是他成亲前的院子,成婚后就再也没有人住,如今突然踏入,傅承安竟有一种陌生之感。
再往里走,他才看到这院子里的摆设已经尽数换了,清新典雅,可他却怎么都看不顺眼。
若意正坐在院子里弹琴,见傅承安走进来,急忙迎上来,笑道:“安郎,你可算回来了,妾身都等你好久了。”
傅承安被她亲热的称呼搞得有些不适应,伸手挡住她的触碰,才开口问:“你是什么人?!”
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傅府,还住进了他的院子?
想到管宁的怒火,他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若意丝毫不介意他的冷待,笑道:“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这才多久就忘了?”
一听这话,傅承安算是明白了管宁为何生气。
他顾不上审问若意,只冷声道:“我不知你为何在此,但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辱我清誉,我便立即奏报府衙,现在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若意置若罔闻:“那年在京郊,你救我时亲口说的,如今不认,我可不依。”
傅承安如今满心都是该如何跟管宁解释,不愿再跟她纠缠,扬声喊来下人,吩咐道:“将她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去,人也给我赶出去,再不许放进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
公主才吩咐了要将东西都搬过来,怎么少爷转头就让他们把人扔出去?
这究竟该听谁的?
傅承安见他们不动,厉声催促:“愣着做什么?!”
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赶人的赶人,扔东西的扔东西。
此刻天色擦黑,街上没什么人,他们将若意扔出去,急忙回了府。
这若是叫旁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们府中出什么事了呢。
若意在地上坐了片刻,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冲着傅府的放行微微一笑。
经此一事,在管宁心中扎一根刺,她就算是不负所托了。
将若意扔出去之后,傅承安又急急地朝管宁的院子走去。
一走到门口,就见大门仍旧紧闭,无论他怎么喊都没人来开门。
傅承安瞄到一旁的院墙,叹了口气,几步就翻了上去。
若不是父亲幼时逼着他学武,今日可就真的要被关在外头了。
管宁心里不舒服,早早就遣散了下人,窝在床头发呆。
突然窗户传来一声响,她才抬眼的功夫,傅承安就从窗户进来,站在了她面前。
“谁让你进来的?”管宁紧闭着大门,是以并不清楚外头的情况,没好气道:“赶紧去陪你的心上人去,别来我这里。”
傅承安本是抱着解释的心思来的,一听这话,先被她气笑了:“谁说那是我的心上人?你还未问我,就将她安排到我的院子里去?”
管宁故意阴阳怪气道:“不是心上人?那她为何上门来让我接纳她?”
傅承安正要开口,却又被管宁打断:“对了,她还说你要娶她,不是心上人又是什么?”
确定她不会再开口后,傅承安才解释道:“我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我的心上人。”,
傅承安郑重道:“还有,我绝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管宁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喜欢我才会娶我?”
“你今夜说的话,可是都出自真心?”
看着她期待的神色,傅承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为了做生意连我爹都能忤逆,真当我怕你的威胁?”
就他这个性子,莫说是封铺子这种小把戏了,就是将他送上断头台,他都不可能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真听到自己想听的,管宁反而生出了些躲闪的心思。
她冲着傅承安摊开手掌,问道:“那我的分红呢?”
“你直接让人去万宝斋去取就成。”傅承安突然想起一事;“你先前想的法子都颇有成效,若你愿意,也可跟着我一同学做生意。”
管宁如今是有头脑,但还不大清楚其中的门路,容易吃亏。
若是有他带着,肯定能学有所成。
一听这个,管宁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学?”
她自幼就对做生意感兴趣,但碍于身份,若是做生意恐怕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如今借着傅承安的名义,总算可以好好过一把瘾了。
见她愿意,傅承安也含笑道:“我教你。”
管宁在做生意上本就有些天赋,加上兴致高涨,还有傅承安这个经验丰富的人手把手教她,所以她学得极快,甚至还能够举一反三。
有了顾客分级制度后,对方店铺的生意很快就受到了影响。
万宝斋的首饰价格降下来后,一对比,他们的质量就显得不过关。
如此一来,管宁和傅承安每日坐在楼上数钱,感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管宁一边算着这些日子赚到的银子,一边问道:“怎么隔壁那家店铺没了动静?”
傅承安向窗外看去,摇摇头:“他们虽没有生意,却还在照常开张,应该是在想别的办法了。”
这些时日,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们,而且从一开张就在模仿万宝斋来看,这家店铺绝对是来者不善。
所以一计不成,他们肯定还会有别的行动。
两人正说话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高喊着:“你们万宝斋竟然敢公然售假!”
声音之大,就连在楼上的傅承安和管宁也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傅承安和管宁不敢耽搁,急忙下楼去瞧。
一下喽,就看到几个大汉手里拿着榔头和锤子,恶狠狠道:“我将血汗钱都拿来买你们的东西,竟然敢卖假货给我,还不退钱!”
周围的顾客们听了这话,都不屑地嗤笑一声。
有人开口道:“万宝斋是什么地方,用得着卖假货吗?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那几个大汉听了这话,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抡起手里的武器,狠狠砸在了一旁的柜台上,一边砸还一边嚷嚷着:“都给我看清楚了!这便是号称京中第一首饰铺的万宝斋,公然售假不说,还不肯承认!”
“这些材料,没一个是真的!”
见他们动真格的,店铺里的顾客急忙离开躲避。
这群人摆明了是来找茬,傅承安不想与他们废话,冷声吩咐一旁的掌柜:“报官,叫京兆府来,再清点一下打砸了什么东西,让他们赔。”
一听这话,几个大汉便仓皇逃跑。
管宁站在傅承安身后目睹了全程,肯定道:“他们是为了败坏万宝斋的名声。”
不多时,官府便派了人来,只是并非为了打砸店铺一事。
为首的官员走到管宁和傅承安面前,行了一礼道:“公主,驸马,如今有人举报万宝斋公然售假,此事可有什么误会?”
不到一个时辰,此事便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有些人受了鼓动,跪在官府门口,要求严惩公主和驸马,给大家一个交代。
傅承安和管宁对视一眼:“张大人,此事纯粹是子虚乌有,我们有什么理由卖假货呢?那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两人谁都不是差钱的主,确实没理由。
张大人有些为难:“可是此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官府门口也跪了不少百姓,都说是……公主平日里便生活奢靡,此次售假,不过是因为您贪得无厌。”
他越说声音越小。
管宁冷笑一声:“若是这么说,本公主倒不如盗窃国库来的快,卖假货能赚几个钱?”
张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越发后悔自己领了这么个差事。
“可是他们的确有证据,臣实在是难办。”
管宁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他们说的对,本公主的确在售假?”
作为官府,不说去调查真相,却先来找她,这是什么道理?
傅承安拍拍管宁的手,示意她沉住气,然后对张大人道:“既然如此,那万宝斋就暂时关门歇业,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还得劳烦你们多多调查了。”
终于遇到一个明事理的,张大人松了口气,连连称是:“是,自然应该快点查出真相,还公主和驸马一个清白。”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没底。
一边是皇室,一边是百姓,哪个都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