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0 尽全力帮你

书名:不见天日 作者:Rabbit 本章字数:3850 下载APP
云洲没有立刻同意景旭提出的逃跑计划。
这对云洲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景旭,百害而无一利。
即便只是听到过几次廖予疏的声音,云洲还是从中听出些令人心颤的危险之音。
说实话,云洲很怕失败。
纵使清楚景旭是认真的,可就凭云洲现在的身体状况,只会为他们的计划增添累赘。
而且就算云洲同意了,这件事也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
景旭与病人们的争吵挡也挡不住,从原本安静的医院走廊传进了云洲的耳朵里。
理由无非是他们是无关紧要可以随时逃跑的人,但云洲不是。
嗜钱如命的廖予疏,凭空消失了一个极为看重的天价好苗子,即便能逃走,这怒火谁来承担?景旭会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到时候如果牵连到他们,后果难以想象。
景旭一遍遍解释不会的,他会尽全力帮他们,会安排安全的去处,让他们的“消失”顺理成章,却始终说不动处在恐惧中的病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带着云洲离开。
“我明明,明明是在帮他们!”
景旭攥着门把手,站着深呼吸了半天,松开手,忍住怒意,始终没有拿门撒气。
他理解,真的理解。
被不同的人蹂躏的日子,能够生起逃跑的心,就已经是十分勇敢的了。
他们不敢冒险,不敢让计划出现一丝的偏差。
在这种情况下,云洲就是最大的变数。
“医生,我明白的。”云洲抬了抬只要一用力就会颤抖不止的手臂,睫毛黯黯垂落,“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会感谢你的,为我争取的这一年。”
听到云洲说出口的话,景旭错愕地回过头。
他在说什么?
他被卖了,懂不懂?
他将要被带去当成被用来交换的性资源,懂不懂?
他再不逃跑,一辈子都会被关起来,没有人把他当成人,懂不懂?!
终于忍不住了,景旭重重关上病房门,在屋内留下令人心悸的回响,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你他妈有病吧!你还没死呢,你还活着呢!去反抗啊!”
“死了比没有尽头的活着还痛苦吗?有人在等你啊!”
“有人在等你啊!”
你还没死呢!
你还活着呢!
有人在等你!
景旭真情实感的嘶吼声萦绕在耳边。
云洲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在想景旭说的话,梦中仍不得安宁。
后半夜,不知是不是压力过大的原因,云洲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虚汗一层一层的出,他无意识的呓语在病房内回响,内容却又显得极为矛盾。
“逃跑……我想,我想见……”
“不,不能逃,我,我爱他……”
“让,让我走!”
——“盛大少爷,他还病着,您不要进去了吧?”景旭扶了扶眼镜,第一时间拦下门都不敲就要闯进病房的盛倾佑。
云洲在梦里反复提及那个“他”,虽然没有名字,但只要知道谁在朝他奔赴而去,没有那么难猜到。
盛倾佑也曾想从他嘴里挖出这个人的一点信息,但却一无所获。
好像这就是云洲最后一点拼命维持余力的反抗,谁都沾染不得。
那么,景旭自然不会给盛倾佑一点机会。
吃了不知道几次的闭门羹的盛倾佑捧着一束花,从兴致勃勃到无奈暴怒,他瞪着眼问道:“他还在发烧?”
“不知道拜谁所赐呢。”景旭双手抱臂,倚在门口阴阳怪气道:“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
盛倾佑噎了一下,他清楚景旭是故意在阻拦他,不带任何愧疚地继续问:“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抵抗力弱,这说不好,反正就这精神状态,能认人就不错了,要是想听他讲情话,您还是先别叨扰了啊,免得吓到人家。”
盛倾佑还想说什么,景旭对他盈盈假笑,做出“请”的姿势,打断他接下来想说的一切:“不送。”
一大清早特意赶来连面都没见到。
盛倾佑放下花束,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透过门上的玻璃遥遥望了一眼云洲的身影,没能看清楚呢,就被景旭三两下赶走了。
景旭的脾气众人皆知,有廖予疏惯着没人敢惹,盛倾佑现在也确实管不到云洲,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强行突破,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景旭两根手指提起花束的包装,走到走廊的拐角,果断扔进放干垃圾的垃圾桶里,顺便给手消了个毒,才回到了云洲的病房。
这次发烧比前几次都严重,比起病理性的,更像是心理病,一直心里郁结,又不好好休息,再瘦下去,廖予疏该觉得他不值这个价了。
“明天,我会给那几个人解药,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景旭在云洲的病床前静静坐着,很惆怅地做出一个从口袋里掏烟的动作,直到手指落了个空,才发现自己已经戒烟很多年了。
他用毛巾轻轻擦掉云洲脸上的汗,“在你到那里之前,哪怕有一个人能凭一己之力举报成功……”
该有多好?
愿意逃跑的寥寥几人,第一反应也只能是自保,愿意举报的人,会存在吗?
景旭攥着毛巾,扔进桌上的盆里,默然盯着愈发憔悴的云洲看。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看着云洲痛苦的自我挣扎,听他一句又一句的呼唤,景旭打开手机,凝视着那个不久前才保存的陌生手机号码。
是他根据网上寻人启事找到的,夏瑾的联系方式。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为了云洲,锲而不舍地寻找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
只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景旭的指尖犹豫半天,最终没能按下去。
景旭对这个陌生的人并不了解,即使对方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孩子,他却不愿意赌。
夏瑾是聪明是愚笨,是会相信还是当成诈骗,是冲动还是冷静,通通不了解。
万一廖予疏受到来自不知名之人难以预估的伤害,他将后悔终生。
纵然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如果像他看重廖予疏一样看重云洲,那么这个险,就不能冒。
想到这里,景旭滑动屏幕,删掉电话号码,熄屏,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不起,云洲,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私心。
云洲一连烧了半个月,景旭怎么治都不见好,药瘾时不时犯一下,经常会哭着求景旭给他打一针,仿佛又回到他刚住院的那段时间。
景旭清楚,他这是在逃避,药在摧毁了他的尊严的同时,也剥夺了他自主思考的能力。
遇到稍微复杂一点的事情,他第一件事便是想躲到那个以幻觉为生的世界。
告诉他有个人在等他,也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
云洲身上的伤在一日日痊愈,心里的伤,花多长时间都难以愈合。
整个医院都安静了下来,该出院的人都出院了,该逃跑的人也都逃了。
景旭替云洲换好药,拉开一半的窗帘,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他转身看向来者,下意识露出笑容:“予疏,你怎么来了?”
廖予疏风尘仆仆,明显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他并没有看到病床上的云洲,直奔着景旭而去,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锁住他的双手,将他控制在窗帘下的墙边。
不等景旭说点什么,一个吻封住他欲张未张的唇。
景旭被突如其来的吻惊吓到,没有反抗,反而愣神地盯着廖予疏,酒味直冲鼻腔,这个吻让人并不好受。
直到舌尖一阵疼痛,甜腥味充斥口腔,他才在被逼出的眼泪下象征性地挣扎扭头。
“别动。”廖予疏沉沉命令,随后再次吻了上去,动作轻柔许多。
景旭只一味盯着他迷离的眼神看,在廖予疏第二次放开他时,微微喘着气,补充被夺去大半的空气,“予疏,你醉了。”
廖予疏锁住景旭的腰,凑近他的耳畔恨恨道:“你做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自己清楚。”
景旭轻触了一下被咬破的舌尖,歪着头看他:“我做的事情多了,不知你最想听哪个?”
“景旭!”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接触到景旭嘲弄的眼神,廖予疏松开控制他的手,轻声叹着气,“你不要去打扰听意。”
“凭什么呢?你老婆当众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就该白白受着?”
“可她怀着孕!”
景旭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滞,但就在下一刻,他用尽全力推开廖予疏,尽管对方仅仅是退了半步,也足够景旭完全躲开他的全部神情。
“不要再来了。”景旭指着门口,“别逼我赶你走。”
“是她在安全措施上动了手脚……”
“滚!”
廖予疏的妻子,是服装企业巨头唯一的继承人。
是他不可分割的另一半,是他向上爬的阶梯,是与他荣辱与共的最亲密合作伙伴。
景旭不算什么。
在她眼里,景旭是一个没有廉耻的第三者。
但她也清楚,像景旭这样的第三者,数不胜数。
所以她急需一个纽带——可以牢牢拴住廖予疏的,名为下一代的纽带。
廖予疏可以安排无数次意外,让那个孩子胎死腹中,也可以直接动手脚,让他认为不顺眼的人彻底消失。
他从不会念旧情。
可这也是他要向上爬的代价,如果余听意出任何意外,他将烂事缠身,危及他所塑造的完美帝国。
必须要等,要慢慢地等……
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阿旭,你听我解释。”
人刚赶走,电话就打过来了。
景旭接通再挂断,下一个电话接踵而至。
这次干脆不接了,景旭直接关机,将手机扔进口袋。
他嫌烦。
“别装了。”
锁上病房门,景旭拔掉云洲的输液针,帮他捏着针孔止血,“什么事都让你碰到了,你没日没夜的装睡就为了等看戏是吧?”
云洲:?
明明是他们都围在这个病房好不好……
“你们如果去隔壁吵……”他也不会听得这么清楚。
“和醉鬼讲不了道理,为了那个女人来找我算账,呵。”舌尖的痛还刺激着景旭,他也知道自己在迁怒,怪只怪云洲偏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秒睁开了眼睛。
刚好抓了个正着。
云洲动了动僵硬的四肢,他也不想撞上这种场景,此刻尴尬得无地自容。
景旭示意云洲不要乱动,试探了他的额头体温,“不太烧了。”
“那么,这段时间想好了吗?”
景旭还没有放弃帮助他逃跑一事,即使那件事的受损方刚走不到两分钟。
其实这件事,要做出选择很容易。
换做他人,他们有牵绊,有归处,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云洲对景旭苍白地笑笑:“早就没有人在等我了。”
“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了?”景旭这次并不意外,听过他绝望的梦话,这些自我放弃并不奇怪。
“不,”云洲弱弱蜷曲的手指聚起力气,攥成拳,“因为他不是在等我,而是在向我走来。”
“所以,我想试着朝他而去。”
景旭怔愣半晌,连蹦出几个不连贯的字,早已想好的劝说派不上用场了。
“云洲,”景旭极力平复深感欣慰而激情跳动的心,“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