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流光(五)

书名:佞臣 作者:十二 本章字数:2110 下载APP
“陛下,臣近日夜观星象,见东南方向有一小星出现。虽小却光亮,且略带紫光,乃上吉之兆。臣恭贺陛下。”
建宁帝阖着眼睛,两条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听见这话也没什么表情,声音都恹恹的:“东南方向?”
瞻星司副主事跪在地上:“是。”
“皇城内东南没有宫室,”建宁帝问,“是指浙东?”
“回陛下。那小星距离紫薇星不远,应不是浙东。不过对平定近来的浙东倭寇之乱,想必有所助益。不过……”
建宁帝微微睁开眼睛,问:“不过什么?”
“陛下,那小星虽是祥瑞,可因其体小,故若是一直同紫薇星向隔,怕是祥瑞之意会大打折扣。”
“那这颗小星究竟在何处?”
“陛下恕罪,臣只知道小星位于东南,至于具体位置,尚不得知。”
建宁帝叹了口气:“也罢。近来瞻星司主事不在,你便多辛苦吧,早日寻到那颗小星。浙东倭寇一事,拖不得。”
“微臣遵旨。”
“去吧。”建宁帝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自从皇长子薨逝,建宁帝像是跟着去了一缕魂似的,终日都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陛下,”建宁帝贴身伺候的太监培康进来,轻声道,“宁贵妃说亲手做了些点心,求见陛下。”
建宁帝头都不抬:“不见。”
培康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应了声就要下去回话,让建宁帝叫住了。
“朕觉得有些累了,”建宁帝站起来往小塌方向去,“你点上些安神香,朕睡一会儿。”
“是。”
培康伺候建宁帝伺候了大半辈子,主仆一条心,建宁帝心中所思所想他就算不能全部知晓,也能明白七八分。
他往香炉里添了香,又伺候建宁帝除了外衣躺下安置,劝他:“陛下,太子殿下仙逝已有几个月,您为了黎民百姓,也得当心自己的身子啊。”
建宁帝不言。
培康说:“浙东有东云王殿下,朝中有宁王殿下,您别太忧心了。”
“他怎么能和怀儿相提并论。”
一句话,培康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奴才失言,陛下恕罪。”
建宁帝闭着眼睛,抬手动了动手指头。培康给撂下床帷,转身退出去了。
“这、这都是宁王送的?”
严寻端看着院子里一个个箱子,咋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竖起来俩指头:“还出来俩。”
齐思季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
宁王的人一大早就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往里搬箱子,普静和齐思季阻拦无果,只能由他们来。
“可这毕竟是佛门清修之地,”严寻端皱着眉头,“宁王这是干什么。显着自己是个好哥哥?”
早干嘛去了?
这句话他没说,在心里说了。
“他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弟弟,”齐思季摸了摸其中一个箱子的角,“若真想对我好,像当初兄长那般润物细无声才是正理。”
“……好了你别想太多了,”严寻端就看不得齐思季皱眉头,“你不喜欢把这些东西扔了便是……我帮你扔。”
“别别别,”齐思季拉住他,“扔了才是得罪了他,就放着吧,你来。”
他带着齐思季进屋,里面也有两个跟外面一样的箱子。他拿过桌子上的那只小木盒:“这是厨房的大师傅用茶叶做的。我觉得很香,你尝一尝。”
那小点心一个个小巧玲珑,泛着淡淡的茶叶香气,确实很香。
“一闻就很好吃。”严寻端拿起一个咬了一半,一边嚼一边点头,“嗯,入口即化,茶香四溢,香甜不腻。”
他咽下去之后咂咂嘴:“还有余香。佛恩寺里竟然还有这般手艺的大师傅?这都快比得上宫里的手艺了。”
“有这么好吃吗,”齐思季笑道,“不过往常他不怎么做这样精致的东西,今天倒是露了一手。”
“难不成知道今天有旁人过来,”严寻端把剩下半块儿丢进嘴里,含糊道,“怕丢了佛恩寺的脸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齐思季刚要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猛地拦住严寻端要再拿一块儿的手,把那只盒子推到地上,“吧啦”一声,里面小巧的暗绿色点心滚了一地。
“吐出来,”齐思季恨不得上手掰开严寻端的嘴,“快吐出来!”
严寻端见状,也反应迅速,跑到院子里抠了喉头,把吃进去的点心尽数吐掉了。
齐思季站在严寻端身边,沉默地端着一只茶碗,让他漱口。
“那点心有问题?”
严寻端漱了口,拉着齐思季会屋,抚着胸口问:“你不是说这是佛恩寺的师傅做的吗?”
“是那位师傅送来的,”齐思季说,“我吃过一块儿,寺里的点心绝不会像你说的那般。今天宁王的人进过屋子,我怕……”
“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严寻端从地上随便捡了一块儿点心放在手里,又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一根银针,扎入了那点心里。
银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变色。
“是我多心了。”齐思季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不对。”严寻端脸色发青,“你看。”
只是说话间的功夫,那根银针已经黑了!
“这不是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快药,却也足够要人性命。”严寻端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地上,“他就是想要你的命!”
“那、那你怎么办?”齐思季脸色都变了,“你快、快去看大夫!你吃了一整块儿!”
“我都吐出来了,”严寻端摇摇头,“你别担心,没事的。”
“可是……”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严寻端沉着脸,“宁王派人来送东西,趁着这个功夫把毒点心带进来。可他怎么知道你屋里有什么点心?”
齐思季后背一冷。
“还能做的分毫不差,这说明什么?”
“……不可能,”齐思季咬了咬嘴唇,“佛恩寺上下一干僧人全都仰承普静大师衣钵,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为虎作伥,做出这样害人的勾当?”
他们两个人相视无言。
“除非……”
齐思季轻声接上严寻端后半句话:“他不是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