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慕容画坊

书名:慕容画坊 作者:苏伐 本章字数:7335 下载APP
我本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虽然夜里不时会做烦扰人的梦,虽然有时在梦醒时会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大体上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如意,也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喜,会一直这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至于过去被忘记的,那与我无关。
  可惜,不是。
  不管有没有忘记,发生过的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忘记别人的人,并没有被人忘记。
  平淡的普通生活,也有急转直下的那一刻。
  那一刻发生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从车站走向租住的小区,正是下班的高峰,路上人来人往,街道上汽车拥堵。我双手插在兜里,对天天途径的街景没有兴趣,只半低着头看路。
  天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黑起来的。
  是要下雨吗?我抬头去看,只看得到天空一片漆黑,不像是被乌云遮住的那种黑,更像是夜晚的那种黑,只是空中全然没有星光。
  看向四周,也全是黑色,熟悉的街景笼罩在黑暗中,街道上一片空茫,甚至连片纸屑都没有。
  熙攘的人群,拥堵的汽车,都消失了,不管是人行道还是机动车道,都只余下了我一个人。
  前方有灯光突然点亮,是橙黄色的街灯,只点亮了一盏。
  一片黑幕中唯一的光亮,使人不得不去看。
  灯下站着个人,穿着不合时宜的长袖衬衣,打着把伞,仿佛落下的不是灯光,而是雨。
  那是一把乌黑大伞。
  “太久没见了。”他冲着我说,“你有想过我吗?”
  一个陌生人,用那么理所当然的语调问我,加上这完全不像真实的场景,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这又是一场梦境。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脸。而我在梦里,从来,看不清人脸。
  在看清他的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我不记得这张脸,那一瞬的颤抖纯粹是出于本能。
  我的脑子里有声音撕裂地尖叫着,告诉我这个人我过去认识的,肯定认识的,告诉我我恨他,我怕他,我不想要再见到他。
  终身不要。
  “你……你……”我的声音在抖,也许这也是本能。
  他领会错了我意思:“是啊,我回来了。我从地狱回来了。”
  然后他叫我的名字:
  “黄熙。”
  我听过这个名字的,我在梦里,听过的。
  在梦里这么叫我的人,是齐凛。
  “你是谁?”我不由得问。
  他半眯起眼睛,他整个人笼罩在伞下的阴影中,我看不出他眼里的神色。
  不管他是谁,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不管我过去有什么样的生活做过什么样的事,现在我全都不记得了,请你们都别再来找我了。
  “我出过一场车祸……”
  我没有说完,他倒先笑起来了,那笑声短促,是一声分明的冷笑:“车祸?你这是想问我怎么还没有死吗?”
  那起车祸也有他一份吗?
  “我没死在车祸里,你是不是很遗憾?”
  他半眯着的眼睛全张开了,像是两把刀。
  我抱住胳膊,虽然是盛夏,但我觉得好冷。
  有女人的尖叫在脑海中响起,和着汽车相撞的声音,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从中劈开:
  
  我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拼命地说着什么,不,那不是在说,那是在争吵。
  我在和开车的人争吵,我记不清争吵的内容,我只记得我很激动,我们都很激动。
  开车的是一个男人,在记忆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要和你分手!”我听见我在喊,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男人没有回应,车厢内令人窒息地死寂。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
  “黄熙,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为了你我都做了些什么!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说你要离开我!”
  我不想看他的脸,我盯着他泛白的手指,硬挺的袖口看。
  “你不是为了我。让我走吧。”
  已经没有了争吵的激烈,只有无尽的疲惫,近乎虚脱。
  “停车吧。”我说,微闭上眼,“让我下车。”
  他深吸了几口气,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
  “别想!就是死,我们也得在一起!”
  
  “齐凛?”我自言自语地念这个名字,我记起来了,开车的人袖口上缀着袖扣,上面刻着他的姓氏。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已经有太多年没听你这么叫过我了。”
  就是你吗?出现在我梦中的人就是你吗?
  在那个拥抱之后,我知道日日对我嘘寒问暖仿佛正在追求我的人不是齐凛,不是他想让我以为的那个人,那个人其实是你吗?
  我本以为当遇到他时,当四目相对时,即使认不出也是不由自主的心动,没想到是不由自主的恐惧。
  你对我做过什么?还是我对你做过什么?
  “这是哪?”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知道这是哪儿,怎么才能逃得掉。
  他向着我走来。“你忘了吗?听说车祸会让人丧失一部分记忆,不过还好,你还记得我。”
  我拼命摇头,我不记得你,不记得的!我记得的只有本能的恐惧,只有一见到你就要立刻逃离的警告。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滚!”
  冷风扑过耳畔,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弭于无形,仿佛只是错觉。
  “别紧张。”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今天只是来打招呼的。”
  “后会有期。”最后他说,单从语气完全不觉得他会期待与我再会。
  他头顶的路灯灭了。随着灯光的熄灭,他的身形消失不见。
  黑色的空间一点点裂出缝隙,日光透了进来,刺目地让人眨眼。夜一般的黑色被割成碎片,片片落下,在空中消散。
  我重新站在人声熙攘的人行道上,车水马龙的街道旁。
  夏日傍晚的日光照在身上,温暖得让人不真实。
  我觉得自己的魂儿仿佛丢掉了。
  
  等我到书院门的时候,早已过了营业的时间,整条街的店铺关着门,街道上空无一人。天已经黑了下来,因为没有人,所以也没有街灯,黑漆漆的街道看不出在通向何方。
  我丢魂一般地走着。店都关门了,昆云嘉不可能还在的,可又是不肯死心。
  我凭印象找到上次见他的地方,果然关着门,我上去敲了敲,因为太心焦了,敲门声急促,很没有礼貌。
  没有回应。
  我只好放弃,给经理打了电话请假,明天一早就再来。
  他能找到我,可我找不到他。我有好多话想问他,我发现那个人不是齐凛的时候,曾以为他才是。可是不是,今天有一个人梦一般出现又梦一般消失,告诉我他才是。
  不管昆云嘉是谁,他一定是认识我的,过去就认识,他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也知道我为了什么忘记。
  也许想不起来是为我好,可我今天,迫切地需要解释。
  我在这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一直向前走。前方有亮光,似乎有一家店还没关门。
  在漆黑的街上看到一盏灯,人会不由自主地过去瞧瞧。
  在店的门头上,一般店家放置牌匾的地方,挂着一方玻璃镜框,里面裱着一幅宣纸,上面精致而淡雅地写着漂亮的毛笔字,写着店的名字:
  慕容画坊。
  我上次来书院门的时候,印象中没有见过这样的店,纵使我记不住这么普通的店名,这么与众不同的牌匾我总不会忘了的。
  突发奇想地,觉得这也许并不是普通的店铺,只在夜晚营业,而白天隐藏在街道中,无人找得到。
  这想法太离奇了,要不是我今天已经有过一次过分离奇的经历,听说这样的想法会嗤之以鼻的。
  店里的四壁空空的,远不是画坊该有的样子,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摆设,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清淡儒雅的年轻人。
  “你好。”他自我介绍:“我是慕容,这是我的店。”
  “你姓慕容?”这个姓我在小说里倒是见过不少。
  “是叫慕容。”
  “这么说,你姓慕?”
  他点头。“你是来求画的?”
  我注意到,他用的是“求画”,而不是“买画”。
  “你只有夜里才营业?”
  他摇头。“我夜里通常不开门。”
  “今夜很特别?”
  “算是吧。”
  说这话时,他向我看上了一眼。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我也不好再问。“我白天来过书院门,没见过这家店。”
  “好像是有人说过,这里不怎么好找。有的人找得到,有的人找不到;有时候找得到,有时候找不到……”
  “是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我自己来这里,从来不用找。”他笑了,我也笑了,对于别人为了改善气氛而说的笑话,即使再无趣也该给几分面子的。
  他身上有种超脱尘外的气质,这样的人能有这么几分幽默感本也就不容易了。
  “你都能画什么?”这样的店,这样的画师,画出来的怕也不是平常的东西。
  他反问我:“你想画什么?”
  他问住我了,我其实也没想要什么画,我只是看到这里有灯光,随便进来看看。
  怀着一点点的坏心,又带着一丁点的期望,我问他:“能画出我的记忆吗?”
  我失掉的记忆。
  他看着我的脸,淡淡的笑容不变。
  他起身,笔架上抽出一支笔,摊开纸来。
  “其实,是可以的。”
  
  可以吗?他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看向我,眼里有淡淡的怜惜。“你知道你是谁吗?”
  他这句话劈到了我心底。像是为了反驳一般,我又急又快地回他:“我叫祝菲颜。”
  他的笔在纸上落下,不再接我的话。
  像是为了打破这沉默一般,我问他:“我们以前认识吗?”对陌生人这么问太突兀太奇怪了,我补充说:“我出过一场车祸,在那之前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不认识。”他作画的笔丝毫没有停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字:黄熙。”
  又是这个名字!他还说,我们以前不认识。
  “那是谁?”
  “你。”
  他停下笔,让我看他为我作的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半侧着脸,这仅有黑白两色的画作有着一点颓废的效果。画工很精致,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照片,而不是国画。
  像是对着照片的临摹,而且是艺术照。
  “我没见过她本人,只见过这张照片。”慕容解释说,“其实这张照片上的人也不是她,不过是她的相貌倒是没错。”
  我不得不告诉他,我完全没有听懂。
  他先问我:“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具有异能?”
  我想吐槽他是不是电影看多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这世上有没有超能者,和普通人的关系过分遥远。这样的问题还不如鸡蛋会不会涨价来得实在。
  但是今天,我遇到了只会在普通人梦境中出现的场景,这么说来,真的是有的吧。
  “这个女人是超能者?”
  “这些超能者,被称作碑邑人。这不是女人,是男人,他能通过镜子复制别人的样貌。他变成这个女人的样子,拍了这张照片。”
  “那这个女人呢?”
  “是普通人。那个碑邑人变作她的样貌,在影楼留下照片,他这么做是想引一个人找他,他好给他些证据,帮他把另一个男人送进监狱。”
  短短的一句话,里面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我加上最近出现在我身边的自称或是可能是齐凛的人,刚好也是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
  但画上的人不是我,那个女人没有一点和我相像的地方。
  突发奇想地,我想也许我丢失的不止是记忆,还有我的名字、身份以及相貌,“有没有觉得我小说电视看太多了?”我自嘲地笑。我的精神一定已经不正常了,居然会想我现在的模样是整容后的。
  “改变样貌未必需要整容,就像画未必只能画在纸上。不过,”他看了我一眼,“画上的人确实不是你。”
  “她叫胡雪卉。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摇头。
  他的笔锋落在宣纸上,飞速勾画。
  “她叫胡雪卉,曾有过两个男朋友,一个叫陈昊,一个叫康晔,这两个人加上镜能力者竞秋竹,就是刚才所说到的三个男人。陈昊表面上是一家酒吧老板,但其实是一个毒贩,胡雪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染上了毒瘾。后来她和康晔去美国戒毒,毒虽戒了,但她人也毁了,整日把自己泡在酒精里。再后来,她死于酒精中毒。”
  纸上一个女人拎着酒瓶,在跳一支癫狂的舞。有着难以言说的风情。
  她的眼神空茫,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毫无瓜葛。
  一瞬间,我觉得这场景,这人,似曾相识。
  “我认识她?”
  “你认识她。”
  “那再后来呢?”和我有关的部分在哪里?
  “再后来陈昊赚够了钱决定收手,他为他下游的分货者设计了一场车祸,脱身出来。康晔在胡雪卉死后回到了这座城市,他在警方收集陈昊贩毒证据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为她报了仇。陈昊被抓,但他下游唯一的分货者已死于车祸,毒品的来源又是国外,虽然指控他没有问题,但整个网络并没挖出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的是我的过去,如果这个故事里没有我,他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你和胡雪卉是在美国认识的。”他突然说。
  我一惊。我居然去过美国!我这样一个小破公司的小出纳居然去过美国。
  “你需要的不是你的记忆,你首先需要的是,知道你是谁。”
  “那么我是谁?”
  “这要你自己去找。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有痕迹。”
  我知道,从他这里已经不会再问到更多的东西了。我问他要那两幅画,不管怎么说,那是为我画的,是以我记忆的名义画的:“多少钱?”
  他笔锋落在画纸上,落下火焰的颜色,火就那样腾起在纸上,转瞬间只剩灰烬。
  “你的画不卖?”我想起昆云嘉的木器不出售。
  他又笑了,那笑容如清风拂过湖面。“既然是画坊,自然是卖画的。不过,只卖给客人。”
  
  和大部分的店主不同,昆云嘉夜里也是在店里度过的,在这座城市他只有这一个歇脚的地方,而且,他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他听到了敲门声,声音急促,来的人似乎很焦急,或者很没有礼貌。
  他刚起身,准备去开门,突然一个转身,一粒木珠射出,带有雷霆之势。
  “你待客的方式可真是粗鲁。”说话的人微偏着头,木珠刚从他耳畔擦过,直入墙壁。
  昆云嘉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多少猜得到这个人是谁,那人的左眼是灰色的,没有瞳仁,仿佛一团雾。
  他见过这个人一次,在慕容画坊。他站在门外,里面是两个人,是准备好了应对一切袭击的架势,不管是暗中的还是正面的。
  多管闲事的人向他宣告他们管定了闲事,而且他也没能力杀了他们了事。
  “柳潇?”他问。
  那人搔了搔不存在的胡子,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自己有这么有名。”
  “刚才是你敲门?”从昆云嘉听说柳潇的传闻中,他似乎不该是个急躁或是没有礼貌的人。
  “是。不过我突然改变了主意,直接进来也许不坏。”他指着椅子:“能坐下吗?谢谢。”他半眯着眼将头缓缓转了半圈,“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昆云嘉拇指扣住了腕上的金丝楠木手串。“哪个?”
  “传说你很擅长品茶。”柳潇一副沉醉的表情,仿佛在嗅空气中残留的茶香。然后他笑了,明白无误地表达出他只是想要缓和气氛。
  昆云嘉把茶盏码上茶海,问素昧平生的客人习惯什么茶。柳潇摆手示意他不用麻烦,“不用,我从来都只喝酒。”他摸出一张照片来平摊在桌上,“认识她吗?”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微侧着脸,仅有黑白两色,处理出了一点颓废的效果。
  昆云嘉摇头,他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胡雪卉的女人。”柳潇说。“她去过美国。她的前男友叫陈昊,是一个贩毒网络的重要一环。”
  昆云嘉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带她的照片来想干什么?”
  “这上面的其实不是她,是另一个人,一个有镜能力的碑邑人,变作她的样貌。”
  昆云嘉不理他答非所问的客人,自顾自地泡了昆仑雪菊,第一杯洗茶的水泼在茶宠上,随着茶水的流淌,木质的纹理变得润滑,仿佛立刻就有了灵气。
  一盏茶端在柳潇面前,“喝茶。”
  柳潇抿了一口,承认比慕容那个只喝白水的泡的好。因为这盏茶,两人的关系仿佛拉近了许多。“恨她吗?若不是认识了她,黄熙也许不会被卷进那些贩毒的事情里。”
  昆云嘉把茶水漏进茶盏,“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不,找你只为了消磨时间。”
  昆云嘉突然没来由地想说句笑话:“被慕容赶出来了?他那里有客人?”
  柳潇笑了,不是听到笑话后的那种笑,他对着昆云嘉,笑得意味深长。
  “他那里没有客人,在他那里的是祝菲颜。”
  昆云嘉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专心侍弄他的茶,他早猜到这两个人迟早会把祝菲颜引到慕容的画坊,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其实,”柳潇继续说,喝着昆云嘉的昆仑雪菊,“刚才敲门的不是我。”他等着昆云嘉问是谁,但他没有等到。“敲门的是祝菲颜。”
  祝菲颜敲门后他在昆云嘉开门前出现在房里,让他以为敲门的人是他,外面已没有了人。
  昆云嘉终于说了句话:“想阻止我们见面?”
  “不止是。这整条街漆黑一片,只有慕容那里亮着灯。”
  “所以,”柳潇总结一般,“总得有人来拖住你,让慕容把他该说的话,对祝菲颜说完。”
  “什么话?”昆云嘉问,似乎更多是出于礼貌。
  “有关胡雪卉、陈昊、康晔……以及把这所有人卷在一起的那个贩毒的组织。陈昊以为为他提供毒品的人在国外,因为他们这么告诉他,也因为他暗自查过他们,在国内什么也查不到。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从来都不在国外,他查不到他们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
  是碑邑人。
  提供毒品的是碑邑人,那毒品,或者说成瘾性的东西也是来源于异能。
  “不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不该留在这里。”柳潇宣告。
  看着昆云嘉无动于衷的脸,柳潇微微装出一副受挫的表情:“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昆云嘉只是品他的茶,茶壶里又新续上了水。
  “因为记忆并不是只能失掉一次的东西?”柳潇问,看到昆云嘉的眼皮不引人注意地抽动,“盯着祝菲颜的可不只是我和慕容。今天有一个碑邑人找到了她,打着乌黑大伞的那个。”
  昆云嘉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他怎么可能找到她?”
  “是他怎么可能想要找她吧。但是有人多嘴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嘴可是很长的。而且刚好我也很擅长找人。”
  柳潇摸出一件小物件,摆在照片上,是一只木质的手机挂链,雕着人偶的样子。
  和祝菲颜手机上挂的那只一模一样,只除了一点:挂偶的脸上光溜溜的,没有五官,仿佛祝菲颜梦里看不清的人脸。
  “你画的眼睛已经擦掉了,你仿的不像,只点上两个黑色的墨点可不行,没有灵气。那天阻止你雇的小偷的是真刑警,是我一个朋友,我请他在书院门跟着祝菲颜,等她从你的店里出来以后。”
  “这是警告?表示你们已尽在掌握?”
  柳潇没有接这个话题,露出他光洁的牙齿,轻轻地笑,“把我介绍给祝菲颜如何。她眼下需要一个人帮她调查,而我恰好很擅长这些事情。”
  昆云嘉想了很久。“我和祝菲颜,没有那么熟。”
  柳潇耸肩,似乎是表示“没关系”,又似乎是表示“无所谓”。
  “那么,再见。”
  柳潇说,用的是一定会再见的口气。
  他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不过却是从大门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