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0章 官家千金

书名:沈府大丫头 作者:时音 本章字数:9768 下载APP
红扇一语不发跟在后头,到底还是喜鹊大胆些,鼓足气问道:“夫人刚才是?”
  何钟灵冷冷一笑:“刚才是什么,关门说话,还是手绢落下了?”
  喜鹊眼内神色变幻,有些拿不准夫人的意思是单纯询问还是想让她们都装没看见。是以没法再抖机灵,只能恹恹的跟在后头。
  “他连夫人的手绢都不要,看来不会太尽心帮助您。”红扇努力猜测着她的想法,小心道。
  何钟灵看样子心情也不是太好,面色一直淡淡的,对两个丫鬟或多或少试探的话语也不热心。“古人还有三顾茅庐呢,这求人办事哪有一次就成功的。”
  将两个跟随的丫鬟都说的哑口了。
  何钟灵拖曳着华丽的布裙,回到了归雁园,幸好她也不再要丫头伺候,红扇和喜鹊就都退了出来。两人方才虽然跟了这么一趟,但到东府的发展却不由自主叫她们从心底捏一把汗。
  喜鹊见只有红扇在旁,且也异常沉默,终于忍不住的道:“我是越来越弄不懂咱夫人的想法,我怎么觉得,有些害怕呢?”
  红扇这时瞧她一眼,眼底深的如墨看来也不平静,但她仍低低告诫了喜鹊一句:“别忘了才先都发过誓了,快收起那些想法。”
  发誓归发誓,架不住喜鹊看着何钟灵的做法心惊。话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她声音更低却也更急切道:“我是说如果夫人想、不把我们带去不是更好吗?”
  到底没敢红口白牙说出来,饶是这样红扇仍如被蛰了一下瞪她:“夫人有心来找二公子,带我们来不过是做个见证,到时就算老太太或者大少爷问起,也没能人诬赖到夫人。”
  喜鹊索性把头低下不露出表情:“我瞧那二公子是个聪明的,就怕到时出什么事来。”
  红扇咬着牙道:“你顾虑的那些都没用,咱们做奴婢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到时候我们是荣是辱,都还捏在少夫人手心儿呢。”
  两人对望一眼,身为低贱的奴婢,哪还有什么选择余地呢。
  何钟灵自个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毫不怜惜的扔到了梳妆台角落里。她紧握手指,又拿出抽屉中何夫人的信展开。
  近日她时常去信,何夫人也是频繁来信,何夫人每次的语调都担忧的大同小异,可主旨其实还是向何钟灵报平安,上次何守权主动请辞的表现,似乎真的得到了宁帝的怜惜,一直都不曾再提罢官相关的事了。并且朝堂之上,宁帝还主动问起何守权的奏本。
  一切似乎都揭过去了,看似平静如初。
  但何钟灵随即就把信揉成一团,似乎,看似,通篇都是不确定的字眼,何家分明还是在惶惶不可终日。这不是她需要的,她只想何家,再如以往一般屹立不倒。
  何钟灵还有另外一层越来越重的心思,还是那个透着古怪的素锦。
  那丫头几次说话,都显出股与她身份不相合的感觉。而在今日,她反驳自己的几句话中,隐约倒透着对官场之事很是看透,实在不像大字不识的粗浅奴婢。
  何钟灵眸光益发沉郁,她心思颖慧,官奴这个词从她心上绕一圈,克制不住就冒出一个大胆之极的想法,只需要看着全家从老太太往下,对此事莫名怪异的态度,那个丫头素锦,很可能也是个落难千金。
  想法冒出来是怎么止也止不住的,何钟灵绞着手上的帕子,官奴的事沈家没一个人愿意提起,但她有她的方法。
  她倒是想知道,那丫头到底是哪家官府千金。
  想到这,她不再迟疑。唤了喜鹊进来,悠然的吩咐她:“去给我上市集买几张上好的烫金请帖。”
  几位曾经的闺阁中好姐妹,如今都是各府年轻的少夫人,重新聚到一起,品尝赏景好不休闲。
  有些事不管怎么小心打听,总有被发现的风险,结果反而会招致外界更多猜疑。而女人们在一起就大不同了。衣袖飞扬笑语间,什么事儿都能知道。
  而且这些都是朝中起码三品以上的家眷,什么事,她们心里没有个小九九。
  只是何钟灵也没有想到,她会那么顺利就得到她想要的。
  言谈间自然都挑着热闹的话题聊,其中一个闺阁姐妹就掩嘴一笑:“晚晴啊,要说现在城里最热议的人物之一,可不就是你家的二公子了。”
  如在湖心投了一颗小石子,众夫人之间都泛起了一波涟漪。
  何钟灵忽然明白了,这些深居简出的夫人们会这么热心的跑来捧她的场,岂不和她的心态一样,多半也有想套点消息的意思。
  于是她唇边的笑也变成莫测,表情的变化更激起了其他女人的好奇心。
  女人的好奇心为什么会深重,因为越无聊,就更需要在别人的事情中找到乐趣。
  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佯装饮茶道:“这我就不知了,城外的事也传不到府里来。”
  其余夫人果然各自笑着,眼神交流一番就接连说开了:“晚晴许久之前给你家宝贝儿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我家夫君不也陪座了么,回去的时候就跟几个友人在家中讨论了,说沈二公子文章做的是极好,想不到啊,没多久沈大人也被召回了京城,为了这事,我那位公爹还猜测、可能万岁爷心中,还没忘记沈公子呢!”
  那夫人摇着团扇,十分优雅的说完一篇话。何钟灵心里一突,她是真不知道沈洵在京城的人眼中是怎样的,此刻更有三分保留。一边不带任何表示的半开玩笑:“怎么就忘不了了?”
  头戴金步摇的裙装夫人低低用扇子压在脸上,闷声失笑道:“咱皇上、是个性情中人呢……唉,我都忘了,晚晴你是近几年才搬到京城住的,不知道真不奇怪。皇上要是不宠幸沈家啊,真没有哪家敢厚着脸皮跑出来说自己是宠臣了……”
  “所以说还是晚晴会嫁啊,”先前的女子笑盈盈道,“果然刚嫁过来,沈家又得回圣宠了。”
  步摇夫人转过头来:“九年前的事男人们总不愿意提,其实在当年呐,以年家跟沈家的关系,沈家竟然半点也没有被牵连,几乎是奇迹了。要不是圣宠,哪能有这样的好运?”
  何钟灵终于适时找到了开口机会:“沈家与年家有什么关系?”曾手握重兵的年氏一族,犯的案震惊天下,她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在繁盛的花园旁,尹夫人有些吃惊的回首看着她,似乎觉得她怎么能不知道:“年将军的女儿年惜玉,曾经和沈公子是有婚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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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晡时,文进服侍沈洵沐浴完毕之后,他就可以下工回家了。素锦也只有等这时候,才会去为沈洵做她的事。
  她进去的时候,沈洵竟也没在轮椅上,桌子上竟还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不由疑惑:“公子已经洗过身子了,还要热水干吗?”
  沈洵直立起身:“过来。”
  素锦犹疑着,耳根有些微红:“公子现在不想用针吗?那奴婢先去打水洗个头,回头再来。”
  在沈洵面前,素锦多少还是有点她的私心。女为悦己者容,今日在她头上取下一根白发,她也是微微不自在的。
  眼看沈洵还有别的想做,她此刻就想赶紧离了这里。
  可沈洵已经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你过来,我帮你洗。”
  素锦蓦地怔住,沈洵在桌下摆了个小木凳,抬起自己的腿放在上面,他身形就固定住了。
  素锦因他的动作,眼睛有些发涩:“公子这是干什么。”
  沈洵揉了几下腿,感怀道:“都这么多年下来,偶尔也想象普通人一样坐在板凳上面。”
  素锦不由自主就走过去:“让奴婢来帮您。”
  话还没说话,沈洵手臂一拦住她腰际,另一手就抱住了她肩膀把她放到自己双腿上。手指轻不可觉的刮过她鼻端:“今天我帮你,你躺好了。”
  素锦觉得还没回神已经躺在了他身上,他手指伸进她头发里,再一滑动,拉开了她绑发的绳结。一头乌发就垂到了热水中,沈洵弯身抄起热水,顺着她额头一路流淌到了发梢。
  素锦仰躺着,看着外面擦黑的天色,真正面色泛起潮红道:“公子快放开奴婢。”
  沈洵嘴里发出轻声,“别动。”有些发愣的看着他半敞的胸膛,近距离一时感到压迫,她立时闭上了双眼。他的手指却轻轻在头皮上滑过,极轻柔的穿过一丛丛密发之间。
  她喉咙里一下极艰涩干哑,说道:“公子怎么能为奴婢做这种事情。”
  沈洵仿佛笑了笑:“我能为你做任何事。”
  一句话把素锦说懵了,他却毫无所觉,继续细致的为她揉着乌发。又微微松了她领口,沾湿的手指不经意滑过她的颈动脉。
  素锦对经脉穴位有特殊的敏感,心脏禁不住紧迫起来。眼闭着时其他感触就会很明显,几次都想推开了沈洵,自己起来,却总差一抬手的勇气。
  沈洵倒像是很会服侍人,那厢又抄起一把水,握着素锦耳后的发就梳向了后面。素锦忍不住扭动一下身子,他另一手就立刻托在她腰上,停顿住道:“弄疼你了?”
  素锦再睁眼,眼里就有一层雾气。
  “公子快些吧,奴婢还要为您施针呢。”半晌她才极低的说了一声。
  说不上怀着什么情绪,素锦浓密的发飘在盆里像是倾倒了满盆的墨汁,沈洵默默手指穿梭其间,没再找到一根白发。
  这时候的她无极像传闻里那些冠绝京华的美人一样动人,花一样的年纪,散发醉人芬芳。沈洵手心握着她一缕发丝,由不住失神。京城里,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在干吗?几乎大部分,都是嫁做新妇了,即便待字闺中,也只等着艳阳花开的天气,披着嫁衣离开家门。
  然而他怀中的女子……沈洵垂下眼睑,拿起毛巾,细致的沿着她发尾擦干。
  素锦不等沈洵帮她擦完整个头发就匆匆起身了,她面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也不顾发上还滴着水。
  沈洵凝眉:“不把水擦干,当心着了凉。”
  素锦摇头,已经过去把沈洵轮椅推了过来,“让奴婢扶您。”
  其实方才满室红烛火,怎不是良辰美景。但世上的事哪怕占据了地利人和,不在曾经的那个时候了,只能叫两个曾经靠近的人,也无可奈何。
  他眼底掩过深深的失望,“我又不是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你何必这么抗拒。”
  素锦的手颤了颤,眼眸也垂下:“行针的时候,公子不要打扰奴婢。奴婢若是分心,也会影响到公子。”
  沈洵看她即便不愿面对,也依然熟练的取出银针,自火上走过:“素锦,我一直没问你,你的针法,是跟谁学的。”
  素锦闻言,针尖明显也一顿,但她神情些微变化之后,却转身道:“只要公子相信奴婢,奴婢是不会把生疏的技艺用在公子身上的。要是以后有人问起,您就说奴婢是天生会的。”
  不愿提起的往事,只能真的是太久前的往事了。沈洵目光追随着她:“难道你也曾随……去过西北?”
  素锦已经半蹲在他腿边,又抬头认真看了看他,以一种医者般严肃的态度道:“公子,不要打扰奴婢。有任何话,都等之后再跟奴婢说。”
  沈洵靠着椅背拧了拧眉心,如果说有什么事是他在朝夕相处中都束手无策的,就是素锦的心结。好比你有通天的本领将一个死囚救出牢笼,却没有办法把他的心也从绝望里拉出来。
  素锦头发上还飘着微香,少女蔷薇犹在画中,她却已经一丝不苟拿着长针做扎人肉的事儿。
  花期抱着毯子就进来,看一切已经如常,桌上的水显然已被用过。就问道:“奴婢想问问,今天谁为公子守夜?”
  今日只进行了基本的简单走穴,所用时辰还不及方才洗发的长。素锦收针站起,低眉就回道:“近日奴婢身子不适,恕不能为公子守夜。”
  说着行了一礼就慢慢退出门外去了。花期哑然,看了看沈洵,便将毯子放在矮凳之上轻言道:“前两日阿久荔儿都守过了,今日就让她们去睡,奴婢为公子守吧。”
  沈洵眉眼已带了倦意:“辛苦你了。”
  花期暗暗吐了一口气,走到里面去为沈洵铺床,看他床上还铺着厚厚的垫子,现在天气热得快,恐怕夜间已是燥了。阿久和荔儿两个粗心人,只怕根本没想到这点。
  她便把那层垫子揭起来,把床上重新理好了,这才去服侍沈洵宽衣歇息。
  院里桃花开尽,缤纷花雨就落在廊前,由于沈洵坚持等到时辰自己上床休息,花期便不好意思再劝。因为之前沈洵也曾做过一两回,她们便没有十分不放心了。
  沈洵还给了花期一杯茉莉花茶,花期受着自家公子照顾,一下就感动起来。喝完茶没多久,她就歪在毯子上睡着了。
  看花期睡的香,沈洵就把自己床上的薄毯也拿来,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他摇着轮椅,推门缓缓出去了。
  今晚天有些阴,连月亮都没有,星星的光芒都很微弱。空旷微凉的院子,沈洵往自己印象中的方向走。东府五脏俱全,有下人专门住的地方,本来几个丫鬟爱睡在一处,不过东府就是房间多,丫鬟们一人睡一间都足够。
  这时,几个丫鬟屋里的灯也都是灭的。漆黑一团,沈洵在院内待了会,就来到素锦门前。里面的人似乎睡的不安稳,四下静谧中仿佛就听到一声不太顺畅的低吟。
  沈洵推门的手于是顿了一瞬,直到房内传来另一道不安稳的呼吸,他指端一弹门就在他面前开了。
  屋内有股淡淡的陈旧木屑味,是年久失修的房子,必不可免的气味。除此外屋内一切都是简洁的,简洁的不该是个女子的闺房。
  沈洵望着床帐内的人影,不难看出那就是素锦,他心内掠过不安,微微靠近了才看见,素锦一截藕臂露在床外,此时,手指居然紧紧抓着一侧被单。
  沈洵晃亮了火折子,想去掰开素锦的手,但睡梦中人的手哪容易掰开,她纤细的指骨都紧握到发白,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被单都被她攥的变形,看着指尖应该都陷在肉里了。
  沈洵眉头皱着,便开始唤她,手一边抚摸着她握成拳的手,一边叫她:“素锦?”叫了几声,素锦却仿佛受惊了般,浑身轻微的动了动,接着便发出极重的喘息声。
  这是被梦魇住的人。
  基本被魇的太深的人,很难中途被唤醒,只能深深沉在梦境里或轻或重受着折磨。沈洵深知这一点,掌心轻轻滑过素锦的睡颜,一手抓起她紧攥不放的拳头,放到唇边轻轻碰了碰。
  素锦连双眼都是紧紧闭着,她浑身都在极用力的紧缩,看着这样的景象会从心底发出寒气。
  就好像心里有根绷得很紧很紧的弦,紧的呼吸都不畅,拼劲全身力气都在绷着它。
  的确有一丝冰凉之感在沈洵心底,他还想试试,便去拍素锦的脸颊,启唇再唤道:“惜玉,是我。”
  薄被下,素锦身子刹那活似痉挛般动了几下,面容呈现痛苦之色,并慢慢屈膝想缩在一起。她完全被梦中情绪左右,在跟着梦境发展走。
  沈洵不仅心凉,连四肢都凉。他看着渐渐熄灭的火折子,灰烬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一如他看着她时心中的感觉一般无二致。
  他脱去外衣盖到她身上,手掠过她颈端,竟也是冰凉的仿佛没有温度,若不是他指尖下,还能感受到一下一下的轻跳,他简直没有收手的力气。接着他将中衣也解开了,两手按在扶手上,便踩着台阶站起来,又沉重的坐到了床沿。
  脱去靴子,便在素锦身边躺下了,床帐缓缓飘落下,沈洵拉下了素锦的被子,她身体蜷缩着,衣裳便不好解开。他张手就抱住她,开始亲吻她额头往下。
  密密的吻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素锦渐渐开始不受控制,手指抓过了沈洵的手臂。沈洵却不管她如何不舒服,一意搂紧了她徐徐缠绵。
  良久,他来到她耳边,低低的,“你梦到了什么?”
  素锦眼帘始终紧闭着,连唇都开始泛出白色。沈洵含住她耳垂,手往后探,拉下了她的里衣。
  娇嫩的肌肤贴在身上感觉就变了一层,立刻沈洵便更好控制了她。顺着她光滑藕臂,轻轻松开了她握着床单的那只手,并攥到了他手心里。
  他的喘息声也变了,素锦这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腿无意识朝上一弓,坚硬的膝盖就抵到了沈洵身上。有股疼痛蔓延,他皱皱眉,他的腿就跟靶子一样不能动,无奈稍微抬起身,用手将素锦的腿握住,少女的腿纤细,他大掌一握,竟然也就捏住了大半。
  活色生香。沈洵几乎把持不能,他定睛看着素锦,“现在看来我的顾虑都是错的,我今夜就要了你,如何?”
  缓缓将她双腿挂在腰间,他重又吻住了她。不知是否因为从位置上改变了,素锦比刚才顺从多了,是不是她的梦里终于也开始趋于平和。
  素锦眼闭着,脑海里似乎一大片的桃树都在落花,地上满眼都是艳红艳红的桃花,艳的欲滴叫人睁不开眼。因为艳色春光,溺人醉人骨酥筋软,她便由最初的迷醉迷惘,变得惊恐起来。
  沈洵能感到她愈见急促的呼吸,他不知是好是坏,落下的亲吻便更柔软。看着她已是十分乖顺,脸色都越来越平和,最后如同泛着光泽的瓷玉。
  搂着她的腰,沈洵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放弃了。用衣裳盖住她艳光逼人的身子,留恋的咬了她耳垂。或许他也需要解渴了,一些……不破身的解渴法子。
  素锦蓦然深吸一口气,如受什么惊般睁开紧闭已久的双眼。因为冲击力,她一时分不清真实梦境,如刚才梦里漫天飞舞的桃花香,清俊雅极的玉树公子躺在身侧,笑意满怀。隐如桃花一样吹过的话语:
  “你在梦中,可有跟男子欢爱?”
  距清明的前几晚上,就像老天都在伤感,连续夜里都阴雨交加。沈府少夫人何钟灵,就像精神受到了重压一般,忽然开始整夜都无法安寝。沈文宣没在旁,就只能是数遍惊醒为她守夜的丫鬟,每次在床上的她,焦躁之意弥漫着她身。
  这天晚上又是,原本安静的屋里猛地响起花瓶碎裂声,将半睡半醒间的喜鹊惊了起来。喜鹊匆匆披着一件衣服,手里掌着灯就赶了过来。“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何钟灵两眼无神的坐在那里,就好像夜夜有双看不见的手折磨她的意志,让她变得恍惚。
  喜鹊几乎不敢直视她,低头道:“夫人……”
  何钟灵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双手抓着锦被,唇边似乎在笑又似乎不像,透着瑟瑟寒洌冷意。就像自言自语:“有些人有些事,真是可笑极了!”
  喜鹊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身体无碍的人。待要说出请大夫,又实怕激怒了她。于是站在床边瑟瑟颤抖,灯笼也照的她脸色发青。
  何钟灵冷冷凝望她:“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喜鹊抬起头望着她,片刻哽咽着说:“夫人,您一定是病了,奴婢差人去请个大夫,好歹看看您罢?”
  何钟灵神色冷沉仿佛情绪已经降到了冰点,就在喜鹊眼泪都要下来的时候,她忽然有所转变,连眼里的光彩都变过来,咬着牙就发出痴笑:“大夫,对,就是大夫!”
  她一直咬牙切齿的在笑,都不知道到底笑什么。喜鹊只能如蒙大赦一样抬头:“夫人,您同意请了?”
  何钟灵下巴扬了扬,神情略显倨傲道:“是要把大夫请来,不过,不是给我看。”
  喜鹊只越发被弄胡涂,但这种情形下,她半个字也不敢吐的。刚才她已经是顶着大险说了那么几句话,再要说下去,只怕就算以她的身份也待不下去了。
  前面任如何的暴风雨夜,到了清明这一天,天高万里一片碧空如洗,淑云夫人早已雇了三辆马车等候在外面,只等去香山祭扫。宁帝也罢朝一天,所以包括沈东岩都能一同前去。
  东府院子里忙成一团,这里下人最少,平时围着沈洵伺候很够用,但一旦要准备各种行程前的琐碎东西,人数就很显然不够用了。
  花期扭身招手:“公子的贴身衣物一定记得能多带就多带,这次待上几天还不好说呢,一定一定准备足足的!”
  荔儿脚程飞快的抱着衣服走进来:“夫人不是说待三天就应该能回来了吗?咱带的这么多一定用不上的!”
  花期把衣服接过来就开始装包:“夫人也只是大概说了,最近天气多变,如果因变逗留了香山数日,咱公子东西不够用怎么能行呢?”
  荔儿咬着手指道:“我想跟着公子去伺候。”
  花期的动作就慢了慢,看了她一眼道:“这次是去祭扫先人,只怕不会带下人的。要是能一同跟着,我也是愿意能更好的伺候公子。”
  荔儿忍不住叹气。素锦默默的把药分成几小包,替沈洵掖好袖口后,就塞到他手里:“公子记得按时服药,要用温水,就算山上环境不便,公子也要想法取井水烧了,莫要不服药。”
  沈洵目光柔,语气更柔和:“我会的。你务须太担心了。”
  花期拉了拉荔儿的衣袖,朝她送了一眼,两人便退了出去。虽然时辰无多,离开时还是半掩了房门,先去忙着准备剩下的物事。
  许久不曾多愁善感,却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素锦眼圈也禁不住泛红。她背过身为沈洵整理应带的东西,这点动作却被沈洵看出,在身后默然不语的看着她。
  等她终于没什么可整理的了,回过身,沈洵眸露柔情,她心里一时触动,就在他椅旁跪下,打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沈洵手指划过她脸颊,心里莫名的也有些伤怀,俯身在她耳际轻语:“几天而已,很快过了。”
  细想往年,两人好像真从未有一日分开……
  素锦明白,就算花期几个能有人同去,以她的身份也是绝对没可能的。她揉着眼就笑道:“兴许就是阴雨天,情绪总爱受影响,公子放心去吧。”
  越这样沈洵仿佛越难舍下,他望着素锦几次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
  前头淑云夫人已经派人来催,再不上路天就要晚了。不能再耽搁,沈洵拉起素锦的手做最后告别,温言道:“你好好的。”
  素锦一下有些止不住的酸涩之意,她及时克制了,那头沈洵已经被花期荔儿两个送出了东府,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素锦也觉得自己今日情绪有些怪异的不受控制,她都许久没这样对自己失控过了。抹着眼角,默默转身走了回去。
  门口老太太也是等了一会了,看见沈洵的身影姗姗来迟,她不高兴道:“我就主张该让洵儿出去走走,憋在府里能长出花来?又不是姑娘家,偏还来的这么慢,就那样不乐意出府去?”
  淑云夫人就笑道:“娘别说了,洵儿这不是来了吗?”
  头一回,府里几大主子齐全,花期和荔儿大气都不敢出,低眉顺眼谨慎尊礼的站在沈洵后面。淑云夫人自己一府主母,身带诰命,这次也没带什么下人,和沈东岩两人也就只让一个小蛮跟着。
  但到底亲娘疼爱,在沈洵残疾的腿上看了几圈,淑云夫人就挥手特许,让花期也跟着进山伺候沈洵。
  花期面现喜悦,忙谢了恩。
  三辆马车,沈文宣自告奋勇想一路照顾沈洵,被淑云夫人慈母之心挡了,她自己亲自带着沈洵坐一辆车,沈东岩和沈文宣一辆,小蛮和花期两个丫头就坐最后一辆。
  浩浩荡荡出发,掀开马车一侧门帘,最后朝沈府的大门望了眼。
  淑云夫人坐在他旁边,意味深长的露出笑:“这就舍不得了?”
  沈洵慢慢地放下门帘,半晌方道:“我就怕她一个人会有什么不好。”
  淑云夫人噗的笑出来:“你也是太谨慎了。自己的家里,又不是龙潭虎穴。”
  沈洵深深看了母亲一眼:“毕竟儿子从没离开过。”
  淑云夫人抬手抚了抚他手臂,作为安慰般。等马车渐渐加快,飞驰起来后,她道:“这么多年该忍都忍过来了,几天的时间,我想老太太不会怎么样的。”
  沈洵淡淡一笑,却看出仍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走了个最大的主人,东府丫鬟们心里的归属也一下就散了。院子中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阿久抱着一怀的东西笑嘻嘻从厨房里走出来,还是她一贯的没心肺模样,见到素锦就说:“公子让给你留了这个,让我看着你晚上一定喝一杯再睡。”
  那是用于安神的洋甘菊,在这个季节基本很少见到,阿久抱来的还是很大一从,她看素锦发愣就眯眼笑道:“是公子让文进去很远的山上采到的,采了许多天才收集起来。”
  素锦扯起嘴角,才露出一抹称之为笑的表情。不知道谁曾在她耳边说过这么一句话,若这世上有一人为你好,真心的好,便是全天下都与你为敌,你也会是最幸福的。
  因为在这个纷扰红尘,有太多人经历了一辈子,也没能有一个真心相待之人。那日后到了生命尽头都是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
  素锦露出温和笑意,如往常一样轻快说道:“这公子爷走了,大厨房都不知道还给不给咱们做饭了。”
  阿久咯咯笑:“不怕,公子爷给了我好多银子,我可以去街上买食材,咱们自己搭伙。”
  荔儿好不容易从前院两脚跑了回来,睁大眼有些重重忧虑道:“刚才在门口,老太太和少夫人吩咐我、说,让素锦姐姐午后,去她的院子里呢,我,我……”
  素锦脸上的笑意就收了收,阿久眼里一点一点溢出不能置信,“干什么、我们爷刚走,就不让我们安生了?”
  荔儿都快哭了:“我怎么知道呢,这,素锦姐姐怎么了?”
  主子要你倒霉,哪还有什么怎么了。阿久刚才还一片好心情,现在却沉着脸把洋甘菊掷到了地上:“咱就不去,能怎么样,我阿久一辈子只认公子爷一个主子,旁的人也别命令我,荔儿,你去把门给锁了,除了公子爷,这东府的地面谁都别想来!”
  阿久性子刚烈,可一个丫鬟,却又怎么真能和正经主子对抗。素锦眼露哀伤,脸上淡笑道:“可不能说这种傻话,府里都是主子,公子爷在也不兴让你这样讲的。”
  荔儿眼泪汪汪,好像已经面临什么大敌一样:“素锦姐姐别去,行不行?”
  越是身边人这样的表情,素锦越沉默,良久她才道:“叫我去不过问话。你们也别想多了,阿久,劳烦你弄些东西给我们吃吧。”
  阿久一副豁出去道:“姐姐去外面躲几天吧,躲到公子爷回来就没事了,这些银子拿去,我跟荔儿两个又没犯错,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怎么地我们!”
  素锦安静道:“没用的。”老太太和少夫人的性子,哪有丫鬟是不清楚的。这种意气的话,说了也白说。恐还招祸。
  荔儿真恨不得刚才什么都没说,撕了自己这嘴。“我们是不会让姐姐去的。”
  素锦的神情淡淡的:“我不去,你们都跟着倒霉,就算等公子,也得有人完好无损的等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