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昨晚一起喝了点酒,然后……”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我们就近去了那个楼,应该是叫西楼的。”孟怜笙心想一定是这样。
阿香又问:“那你前晚是不是也跟良帅在一起?”
孟怜笙没注意到阿香眼里闪过的暧昧,自己却不觉脸上一热,问道:“阿香姐,跟我你就不要兜圈子了。”
阿香有一丝尴尬,还是干脆道:“我其实是想问,你和良帅到底是不是在一块了?你俩到哪一步了?卿哥儿我真不是八卦,你师父让我照顾你,有些事你也得让我知道一下不是?”
阿香怕孟怜笙担心,她又说:“这虽然两个男人在一起有悖阴阳,可你们这行的在这事上本就模棱两可,但良帅这个人玩的多花啊,脾气又那么差,你跟他…你跟谁也不能跟他啊。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嗐,到底是不是啊?!”
孟怜笙差点就要笑出声了,“阿香姐,我和薛良关系是很好,但我们只是朋友,况且他都有孩子了,应该不会喜欢男人的。”
他本来还想说两人相爱与阴阳和合没有关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算说了阿香也不一定能理解。
阿香了然地点了点头,含笑与孟怜笙闲话几句,出门前回头道:“再过几天就要开箱了,卿哥儿自己先准备着吧。”
孟怜笙点头:“嗯,我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再麻烦你帮我置办。”
“对了阿香姐,我在和启巷买了套房子,等过些日子我找个机会跟薛良说一下,咱们搬过去吧,总在承乾府里住也不是那么回事。”
孟怜笙说完又走过圆桌拉开一个匣子,拿出了一张房契塞到阿香手里:“那房子旁边的民居我也一并买了,如今我成了角儿,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房你先将就收着,别嫌小。”
阿香又走回去,摇头道:“情我领,房子不能要。”
孟怜笙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好在他早已经把应对的话想好了,什么“从小照顾他”,什么“台前幕后的为他忙”,什么“都耽误你出嫁了”总而言之就是阿香对他恩重如山,阿香对他来说那就是亲姐,阿香要是不收下那他就太伤心了。
孟怜笙认真讲理撒娇卖惨战术煽情,这一番推托之后阿香终于破防了,孟怜笙成功送房,十分开心地去准备开箱了。
东院里这座二进四合院比起府内其它住所确实小了些,可孟怜笙来之前这院子只有薛良住着,这就显得有点冷清。自打孟怜笙搬来住,这院里的下人们都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无不尽力尽心地伺候着。
以至于孟怜笙就连打水这种阿香早就不管的小事都有人提前帮忙准备,更别说他亲自做点什么了。
只是今天他却突然来了兴致想动手做一样东西,他让人准备好了需要的材料,礼貌地拒绝了想要继续帮他的一众下人,洗手进屋时还听阿香在一旁劝:“哎呀小翠,他又不是小孩儿了,管这么多干嘛,走,我带你摘桃花去。”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打扫院子的丫头看孟怜笙把那些材料往外拿,就知道他是做完了,忙进屋子收拾桌子。
“呀!好漂亮的蜡烛!”一个丫鬟对着那香薰蜡烛惊叹道。
“我看看我看看。”转眼间又挤进了几个男杂役。
“这…是孟老板做的?太巧了太巧了。”一个悦服中不乏讨好地夸孟怜笙手巧。
只见园桌上摆了两个融合了干花的蜡烛,哪怕不点燃也能嗅到微微清香。
一旁的阿香早就知道的样子,并不惊讶,只是有一种自家孩子被夸赞的欣慰感。
孟怜笙含笑着,不多言,只在众人临走道了声谢。
本以为这一天就会这么忙里偷闲地过去,可在孟怜笙清点开箱时所需的物件时,勤卫兵小赵跑来报告他说是有客来访,指名道姓是要找他。
孟怜笙来了精神,忙问是谁,对方答说,是位姓苏的小姐。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哪家小姐是姓苏的,可还是披了外套出门去迎。
离老远看见一个身着浅紫大衣戴蕾丝边贝雷帽的新派女孩的背影,孟怜笙立刻恍然,心说:“原来是她。”
苏小姐听到脚步转过身,十分淑女地朝他温柔一笑,谁知步子还没迈开,就听她大喊:“小猴子!”
这一嗓子立刻把她跟温婉贤淑的千金小姐拉开了距离。
孟怜笙大窘地咳了一声,两指抵住太阳穴,还是露出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叫这个,师妹什么时候来的封宁?”他边说边引着她往府内走。
此师妹非彼师妹,这位师妹和孟怜笙一同学的就不是戏了,而是医。
“前几天来的,惊喜吧?有外人时卿哥儿还是叫我映棠吧,叫多了又该有人误会我跟你同行了,传到我祖母耳朵里又要唠叨。”苏映棠迈进二门道。
“对了,我能参观一下承乾府吗?”
“可以,映棠这边走。”
承乾府在建成后一年里就得了个“天下第一峥嵘宅邸”的美誉,是以有幸来到这的人第一件事都是想将大小院落尽数参观一番,苏映棠自然也不例外。
大约走了七八分钟,两人总算绕过东院到了一处被铁链封上的院子。
孟怜笙开口:“这院子荒废许久,你就不必看了。”
苏映棠点了点头,虽然她也好奇这院子为什么被封锁上了,但好在她没那么八卦,问也没问跟孟怜笙换了条路走。
孟怜笙也才知道这院子的事没几天,此院是前督军夫人与薛良以前的住处,但六年前那女人被薛良毙了后,这院子也被他一把火烧了,细节无从得知,反正这说到底也是薛良不想被人知道的私事,他当然不会多问。
“师哥,你的胃寒最近是不是严重了?我见你……”苏映棠道。
“诶,打住!”孟怜笙立刻做“停止”手势。
苏映棠扶额:“唉,算了,我给你开个党参附子温中汤吧。”
孟怜笙不小心咬了下舌头,“师妹一来就要苦死我。”
苏映棠道:“哎呀,我这不是为你好嘛…对了,附子煮的时候最好配上甘草和生姜多煮一小时。”
孟怜笙领了师妹的好意:“嗯知道,附子含乌头碱,有毒。”
苏映棠:“师哥竟然没忘。”
孟怜笙:“那当然,忘了不是白学了,对了,师傅还好吗?”
又一个转弯,孟怜笙带着苏映棠进了花园。
还没开春,园子里红梅正盛。
苏映棠闻着春梅吐纳的暗香道:“挺好的,前几天听说我要找你。差点没自己偷偷从绥安跑到三晋。”
“那就好。”
正在此时,薛良一脚踏进二门,和他一起的还有昨天被孟怜笙无意中泄了密的景元。
“苏小姐?莫不是文城苏家的二小姐苏映棠,小笙笙那学医的师妹吧。”景元听管家向薛良汇报情况后道。
薛良听了这称呼脸上的笑不由得一僵:“你怎么知道?”
“忘了,反正就平时闲聊他说的。”景元拍了下额头,“呀,这苏小姐该不会是找小笙笙履行婚约的吧。”
薛良听了这话,立刻拉住景元道:“什么婚约?说清楚。”
景元本来还要扯淡几句,可见薛良神情严肃,就如实道:“就是小笙笙小时候学医时跟苏映棠有过婚约,还是霍老板亲自给定下的。”
景元又怕薛良刨根问底,遂道: “嗐,我妈跟苏家的三姑奶奶是牌友,有些事都是她跟我说的。”
景元见薛良往府内疾步如飞地走,眉毛一挑在他身后添油加醋道:“哎我说,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人家师兄师妹的,关系自然差不了,你指不定过些天就多一个侄媳妇了。”
薛良没回头,声音烦躁又十分笃定地散在风中:“去他妈的侄媳妇,老子不缺!”
薛良沿路问了几个佣人才知孟怜笙去了梅园,于是也和景元走到了那儿。
离远看着两人交谈的身影,孟怜笙形相清癯,淡雅如兰,苏映棠则娇憨灵动笑地开怀,既没有旧派女人的小家子气,也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傲气凌人。
两人从哪种角度看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反正此时站在园门口的薛良是这么想的,可越这么想,就越想把两人隔开,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坏了。
里面的孟怜笙自然没发觉薛良已经到了门口,折了枝梅问苏映棠道:“师妹这次来三晋是游学的还是来玩的?”
苏映棠摇摇头:“都不是,我是打算留在封宁开个医馆。”
孟怜笙连连点头支持:“好,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苏映棠又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
“五年前你我的婚约……”孟怜笙正认真听着,谁知未听苏映棠把话说完,他就感觉小臂被人拉扯了一下,随即那人又猛地发力,把人拽了过去。
孟怜笙抬眼一看,正是薛良。
“苏小姐你好,我找卿卿有急事,你们改天再叙吧。”薛良急急跟苏映棠打了招呼算是见过,说罢拉着孟怜笙就往园外走。
“……哎!师哥你想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苏映棠觉得这话非说不可,在后面喊道。
薛良却比孟怜笙先反应过来,又按照拉他走的架势把人推了回去,干咳了两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最好。”
孟怜笙反应过来,回头纳闷道:“啊?你不是有急事吗?婚约回来再解也来得及,别把正事耽误了。”
薛良干咳了两声,强挺着不让自己被尴尬打倒:“我又不急了,眼下你的事就是正事了。”
“小笙笙—”景元照常欢快地唤了声孟怜笙。
孟怜笙笑着回他:“景小爷今天得空?”
景元道:“嗐,不得空不还是被你叔叔拉过来了,你都没看见……”
景元神秘道:“你叔叔有多不想让你给他找侄儿媳妇,哈哈哈……”
景元这边还没笑完,就被薛良捂上了嘴,“别理他,他刚才酒喝多了,说胡话呢。”
薛良想转移下孟怜笙的注意力,手肘怼了怼景元:“叫什么小笙笙?多倒牙。”
景元冷哼一声:“那也比你叫卿卿好。”
“我叫卿卿怎么了?”
“腻腻歪歪,黏黏糊糊。”
“你他…”妈的
孟怜笙眼见两人要呛呛起来,忙道:“哎,没事的,叫什么都行,我不在意这个。”
苏映棠从看见薛良第一眼起,就心说这良帅的荒唐果然名不虚传。看着对面的三人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存在感,于是走近了打招呼道:“景元景小爷吧?幸会。”说着伸出了右手。
景元没想到只在宴会上见过几面的苏映棠能记得他全名,握住她的手道:“没想到二小姐还能记得我,幸会。”
苏映棠心道,全三晋找不出第二个比你风流的了,我不记你记谁?
苏映棠客气道:“我也没想到景小爷还能记着我。”
景元面上笑着,心里却说,你们老苏家就你一个还算正常人,我不记你记谁?
“艺术家都是疯子”这个说法在苏家展现地淋漓尽致。苏映棠的父母都是作家,姐姐是画家,哥哥是个一心想拍电影的商人。搞艺术的嘛,思维方式和常人有所不同,所以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也是不正常中的正常。
景元一时想不出什么话答她,只能道:“这…大概是苏小姐艳绝千秋,叫人过目不忘的缘故。 ”
薛良和孟怜笙在齐齐无语,景元这德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虽是奉承话,可景元说这话时却揣着八分真心,因为苏映棠的确担得起“艳绝千秋”这四字。
单凭作家庆伟国的一句“这女孩子生得绀黛羞春吐华眉,碧波藏月星辰眼,从医实属遗憾了。”就可以看出苏映棠的样貌有多出众,可她却不曾买账过这句话,甚至讨厌有人过分形容她的容貌。
只因老爷子的一句“从医遗憾”,苏映棠事后跟孟怜笙抱怨,她治病救人有什么可遗憾的?是不是在这帮男人心里女人就该被关在宅院里相夫教子才叫不遗憾?若不是这老头子跟她家里有点渊源她早就用他脸给手解痒了。
苏映棠招人喜欢的不止是相貌,她大方随性的性格也是加分项。就像现在,孟怜笙听景元如此夸她,本以为他这师妹会不快,可却听少女哈哈一笑,道了句谢就把这事过去了。
孟怜笙转移话题道:“既然这样,不如师妹先把咱俩的婚约解了?”
苏映棠道:“好,需要兼毫和红印泥。”
薛良立刻吩咐人去备东西,本想也跟他二人移步到东院,可却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孟怜笙感觉他竟比这件事的当事人还期待。
苏映棠十二岁时在前朝退隐太医石宏府老先生那里学医,而那时同岁的孟怜笙早就是石先生的关门弟子,两人一起学了一年的中医后,孟怜笙倒仓回归,苏映棠则留下多学了五年。
当时苏家的家主,也就是苏映棠的父亲还在世,和霍俊芸很合得来,临走之际问了问孟怜笙喜不喜欢苏映棠,又问苏映棠中不中意孟怜笙,可笑两人当时太过青涩,不是很通男女之情,稀里糊涂的就定下了这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