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顾俊站在御书房的门框前，冷漠的视线落在刘丞相的身上。
刘丞相见到顾俊，脸色更臭了，如同看见敌军似的，身上散发的压迫气势愈加沉重。
周越之被他无形中的气场惊住，默默往旁边移了半步，再看向顾俊时，这男人竟丝毫不怕对方，直视刘丞相，好似没感觉到老人扑过去的杀气。
一个是杀敌无数的将军，一个是灭怪万千的猎师，周越之心道，这两人杀戮气大概是差不多的。
刘丞相进御书房后，空气里的压抑终于消失，周越之缓了缓，走过去问顾俊。
“还顺利吗？”
顾俊没有说话，他带周越之一路离开王宫后，才在马车上说:“一根寒毛都没掉，你说顺不顺利？”
周越之问起他在御书房的情况，从顾俊口中知道，皇帝确实有心要封他为国师，而且封国师这件事并非王宦官提出来的。
“皇帝看起来很高兴。”顾俊别有深意道。
皇帝高兴什么呢？当然不是高兴处理完了恶鬼。
周越之眯了眯眼，皇帝是高兴把兵权收回去了，所以，王宦官的恶鬼阴谋，皇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那……刘丞相属实悲惨，大半辈子为皇尽忠，结果到头来被陷害得丢了兵权，就算现在做了丞相，估计也做不了多久。
“所以，你要去当国师了？”
顾俊眼尾带笑:“别忘了我说的计划。”
周越之点头，知道顾俊又开始了他焉坏的算计，不知这次，他要如何对付王宦官。
次日，皇帝上早朝，向群臣宣布，要增加一个新官职——国师。
并将一位道士立为龙元国的第一位国师，三日后进行受封仪式。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是拒绝的态度，劝谏皇帝收回成命，但皇帝心意已决，没人能劝得动。
这是周越之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天早朝，只有顾俊被请进了宫，而他待在小院里等人，但是直到下午，男人都没有回来。
随后，周越之出门，在大街便听见有人谈论国师之事。
皇上立国师，早上下的旨，中午就传遍了整个都城。
周越之找了个酒楼，在大堂里坐着，侧耳一听，到处都能听见百姓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龙元历来没有国师一说，虽然大家信鬼神，但都是往佛庙里烧香，而这抓鬼道士当国师，头一次听说。”
“这当国师的道士厉害着呢，前阵子突然名声大噪，抓了不少恶鬼，朱州那边的事就是他解决的。”
“听说很有本事，可能真的通天地。”
“屁的通天地，说什么鬼神，谁见过啊？鬼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越之收回注意力，想着众人对顾俊的谈论，总感觉，这男人不仅把自己变成了神棍，还把自己混成了祸国的妖人。
受封国师的前一天，王宦官亲自上门拜访了顾俊。
彼时周越之正在院子里练长刀，他用刀越来越顺畅，自信过头了，想试一试飞刀。
手捏刀柄，看准目标，抬手奋力甩出去，锋利的长刀在空中旋转几个圈，梆的一下钉在大门上。
结果王宦官正好进门，那刀擦着他身子飞过去，把阉人吓得脸色发白，好似走了一趟鬼门关。
“大胆！你敢行刺王公公！”
王宦官身边两小太监义愤填膺得站出来，指着周越之的鼻子叫。
周越之愣怔，连忙说道:“别误会，我在练刀。”
两太监还想找麻烦，被王公公呵斥住，这矮瘦的老公公说话慢悠悠的:“咱家还没有开口，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吗？”
两小太监诚惶诚恐，立即退到身后。
这时，顾俊从屋里出来，没有请王公公进屋，两人只是坐在院里的石桌前谈话。
周越之此刻才发现，王宦官身上披着件黑色长袍，将自己的衣着遮掩住，再戴上帽兜，便如一只蚕蛹，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是秘密出王宫的。
这阉人今天亲自来，肯定没好事。
周越之站在一旁，想看王公公要搞什么鬼，然而这阉人什么话还没说，就先抬起干枯的双眼，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
顾俊说道:“越之，去帮忙泡壶茶来。”
男人第一次叫他的名，周越之愣一下，退下去泡茶。
但他怎么可能真泡茶。
周越之急急忙忙跑去后厨，连水都没烧开，就灌进壶里，又匆忙往前院跑，老远就听见王公公那狠厉尖锐的老嗓音。
“没想到你本事挺大，让你帮我办事，你却忤逆于我，还大言不惭当着皇上的面说，你通鬼神晓长生，这种把戏骗骗无知的百姓还差不多，你如今大着胆子骗到皇上面前，怕是不想活命了！”
一通指责之后，才听见顾俊的声音传来:“王公公言重了，最先骗人的是你，我不过是向你学习而已。”
“是人都得为自己谋活路，像王公公这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人，最精明，而精明的人都喜欢过河拆桥。”
王公公听罢，从鼻孔里逼出笑声:“我本来是想留你的命替我办事，但你杀了我派给你的人，我不得不替他报仇。”
周越之知道，他说的那个小太监。
那太监明明是自己作死，王阉人此刻还冠冕堂皇说报仇。
虚伪！
“你既然还想挣扎，那你就挣扎吧，挣扎到皇上那里去，我倒看看你怎么圆谎，鬼神？长生？哼呵呵，自投罗网，到时候你就算告诉皇上边关恶鬼之事是假的，皇上也不会向着你。”
王阉人留下一串嘲讽之言，带着人离开了。
周越之没见过千里迢迢专门跑上门骂人的，今天倒是看见了。
他提着半壶温茶出来，问顾俊:“他说的鬼神长生，你真这么骗人了？你是有什么计划对付他？”
男人神色淡定，说道:“你别操心，我速战速决，办完这事我们就去抓食尸怪。”
周越之能怎么办？他当然选择相信。
次日，国师受封仪式在宫中举行，周越之作为顾俊的“道童”，自然也要到场。
这次的排场比上次在朱州的还要大，皇帝在大殿上颁布圣旨，册封国师，之后，开始了国师的第一场祈天大典。
皇帝端坐在王宫大殿前，百级阶梯之下，是宽阔的大殿广场，周边守满了禁卫军，而满朝群臣，站立在广场中，鳞次栉比，等待着新任国师的祈天。
周越之作为“同道中人”，有幸站在台阶之上，他立在高处，俯视广场，那些大臣一点也不规矩，一个个交头接耳，神色轻蔑，但碍于皇帝在上面，只能低声交谈。
他再转头看向皇辇前的男人。
顾俊已换上一身紫袍，出众俊朗的长相，高大健硕的身材，几乎能一瞬间抓住众人的眼球。
而此刻的他，第二次在顾俊的脸上见到了熟悉的神情，那种高冷无情，面似冰霜的感觉，就连眼底都透露出睥睨一切的漠视。
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通鬼神晓长生的神灵。
顾俊一扫而过的视线，似乎目空一切，这令周越之心底不太舒服。
但想起男人说过的计划，他默默赞叹一句:顾俊的演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