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何家灭门到现在,庾国京都关于姜家和何家之间恩恩怨怨的流言蜚语一直未停歇,负责调查案件真相的殿前司,根据多方走访调查和证人证言,最终以围绕方雪中和苏泊桥的情仇定案,将苏泊桥关押天牢。
于府内,于听眠坐在姜凉身边,读着坊间对此事的传言。
“监察御史之女何氏,得去世不久的先皇后指婚,嫁于太后之侄苏泊桥,自新婚便不受人喜,徒增暴戾,打杀妾室多人,苏泊桥花天酒地,流连烟花柳巷,终日不归,何钰青与方雪中暗自苟且,被正房姜唯发现,状告太师姜越平。”
姜凉无声,沉浸在翻看长宁不久前送来的舞艺谱。
于听眠抬头瞧她,继续读道,“姜太师向来与何御史不和,遂借方雪中之名将何家灭门,苏泊桥宿醉青楼,逃过一劫,得知实情,颜面扫地而震怒,夜晚找方雪中报仇,待方府妾室发现时,方雪中已横尸家中,死状凄惨。”
她逐字逐句品味,转头对姜凉说道,“慢慢,听闻你经历的这些事,终于让我明白,姜家和何家本就蛇鼠一窝,现下一个沈家倒了,太后暴毙,剩下的那些人恨不得赶紧把对方推进火坑,以表示对宫里那位的忠心,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传言宫里那位会相信吗?”
姜凉翻过一页谱子,面不改色说道,“有时候,真相未必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真相,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萧云乾他相不相信都无关紧要,其他人相信就够了。要知道,人言可畏,流言蜚语比任何刀剑利器,都能杀人于无形。换句话说,他不得不信。”
于听眠点头,此时萧山玉和于父边交谈边走进来,姜凉和于听眠起身相迎,于父回礼并唤走于听眠,独留下姜凉和萧山玉二人。
姜凉在屋内边踱步边看舞艺谱,萧山玉学着她的模样,走在她身后踱步,不一会,姜凉察觉,突然停下动作转身,萧山玉不觉,趁势将她揽在怀里。
见到舞艺谱被卷折,姜凉佯装不悦,“你看你,把我的谱子都弄折了。”
萧山玉微微俯身,歪头去看正低头用手抚平谱子的姜凉,“为夫知错,夫人莫要生气,不过夫人研究舞艺谱良久沉迷,已经好些天没搭理我了,你若再忽视我,我可要恼了。”
姜凉略显无奈,似笑非笑地踮起脚,欲要去亲他的嘴唇,“大人哄小孩的时候,会给小孩买糖吃,小孩喜欢吃糖,是因为糖甜,你喜欢吃糖,单纯因为你贪吃。”
萧山玉顺势低头,谁知姜凉忽然变换动作,在他脸上一啄,欢欢喜喜地跑向另一侧的床榻坐下,萧山玉微愣,“那也不能一块糖都不给小孩吃吧。”
萧山玉走到她身边躺下,伸手把玩她的头发丝,姜凉问道,“不跟你闹了,说正事,三日后西域王子来访,萧云乾设宴招待,届时朝中颇有威望的大臣均会带自家适龄未婚女子参宴,我可以趁此时机以于慢慢的身份御前献艺,给萧云乾送上一份他此生难忘的大礼。”
萧山玉将她垂下的发丝绕在指间,醋意满满道,“他人不怎么样,福气倒是不小。”
姜凉放下谱子,笑意温柔地俯身贴向他,“你醋个什么劲儿啊,宫中宴会你又不是不去,我御前献艺,你又不是看不到,况且我此举还不是为裴也他们拖延时间,宴会上那么多男子,你怎么偏偏醋他呢?往日胸怀宽广的峋公子哪儿去了?”
萧山玉伸手揽过她的脖颈,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在别的方面,我愿意心胸宽广,但在你这里,我心眼小得很。”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西域王子曲有淮来访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臣们携各自家眷于皇家别苑参宴。
宴会初始,朝臣未婚适龄女子皆面带面纱,坐于各家朝臣身后,众人觥筹交错,往来不绝,萧云乾坐于上位,对王子一敬,“王子难得来访,便在京都多住些时日,感受感受庾国不同于西域的风土人情。”
王子回敬,“多谢圣上款待,我此次前来其实意不在此,素闻中原女子,精琴棋通书画,弱柳扶风,各有千秋,父王遂命我向圣上讨个恩赐,让我择娶一位妻子带回西域。”
萧云乾领会,“正好,座下的各位朝臣女子,王子若是心仪谁,朕亲自替你做媒。”
王子视线扫过众人,在姜凉座位处多停留片刻,姜凉抬眸与之对视,眼风凌厉,曲有淮收回视线,对萧云乾说道,“那我就提前谢过圣上了。”
歌舞声止,众人饮酒对酌,于父走上前行礼,“臣有个不情之请,请圣上准允。”
萧云乾略感意外,“于卿有话就说,今日王子来访,朕高兴,不会怪罪于你。”
于父回道,“臣有一爱女,想在御前献艺,为宴会助兴。”
萧云乾看向曲有淮,王子慢悠悠喝酒,听到刚才的话兴致极高,“好!本王子喜欢勇敢的人,圣上,我们一同赏赏吧。”
萧云乾点头,器乐就位,姜凉缓缓站起身上前,出声道,“臣女献丑,此舞名为,《浴火重生》”
器乐声起,前奏欢快平缓到中间振奋悲凉最后到曲风恢弘,姜凉舞姿应声而动,眼神从喜悦到满含愤怒震惊,后到心机狠戾,看在萧云乾眼里,甚为撼动。
一舞毕,众人拍手称好,曲有淮尽显欣赏之意,“跳的真好,众里一顾,最是人间绝色,你叫什么名字?”
萧云乾见他如此,借势让姜凉揭下面纱,姜凉揭下后抬眼面对萧云乾说道,“臣女,于慢慢,请圣上、王子安。”
看到她的脸,萧云乾大惊,手边的酒杯被触碰掉落在地破碎,口中喃喃,“姜凉?”
姜凉冲他神秘一笑,“臣女能与先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是臣女的福气。”
王子意味非常地喝尽杯酒,又不捉痕迹地朝于父身后易容的萧山玉看去,萧山玉的目光由姜凉转回他身上,王子读懂了他目光中表达的意思,开口对萧云乾说道,“圣上,如果此女子真和先皇后样貌相差无几,那圣上将她纳入宫也不是不可以啊。”
说罢,姜凉接道,“圣上,臣女有一稀罕物,来历非常,想借今日之机,献给圣上。”
萧云乾滋生的怒气,被对姜凉的好奇盖过,“你到朕跟前来,让朕看个仔细。”
姜凉端起托盘,物件被丝绢盖住,一步一步走到萧云乾面前,“圣上请看。”
萧云乾一直盯住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把视线落在丝绢上,边用手拿走丝绢边说道,“你舞技不同寻常,这绣功也……”
丝绢下,是姜凉之前送给尚膺权假的虎符和印玺,萧云乾猛地抬眼,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姜凉在他刚看到物件感到震惊时,便攥紧袖中的鎏金凤簪,他还没有发作,凤簪的尖就抵在了他的喉头,“取你性命之人。”
身旁不远处的刘榭看准时机大喊,“来人!护驾!”
其他人表情各异,有的震惊不已,有的笑意深深,门外快速进来一批侍卫,姜凉扔掉手中托盘,“萧云乾,你设局暗害前朝太子暴毙,不仅与太后苏持英勾结,意图弑君篡位,还和天女邪教祭司尚膺权交易,以天子之命为你夺取皇位铺路,你可承认?”
萧云乾坐在龙椅之上,觉得十分可笑,“承认?哈哈哈——你说的这些罪名,朕一条也不认,先皇驾崩多时,太后也不幸暴毙,你一介弱质女流拿什么来证明朕弑君篡位?”
他又对于父说道,“于卿,你好大的胆子,藏匿皇后,包藏祸心,欺君罔上,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