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晋帝:“静兮,最近王冲老是催朕立储,朕想问问你的看法。”
是的,今日散朝凌宁又被晋帝留下喝茶了。
王冲,孝舒皇后之父,晋国国公。
凌宁沉凝片刻纠结道:“这……”
晋帝仿佛清楚凌宁所想,摆了摆手,无奈道:“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凌宁福了福身:“是。”于是缓缓开口:“我觉得,王国公之所以试探陛下之圣意,是因为他心中已有最适合做储君的人选,至于是谁……”
凌宁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答案不得而知。
翰王李义文,孝舒皇后与晋帝之子,也是大皇子。
晋帝道:“这群老奸巨猾的狐狸,真以为朕不知道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了么?这朝廷中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朕见多了!哼!
凌宁跪下:“陛下息怒!”
晋帝有些无语:“起来起来。”
“谢陛下。”
晋帝定定地看着她:“安南王觉得……朕应当立谁为储君?”
凌宁面不改色却又若有所思道:“臣……不知。”
晋帝哈哈笑了,不再看她:“朕心里早已有了眉目,只是……朕所想之人对此位并无心意,依安南王所想,朕该如何?”
凌宁:“依陛下所言,臣觉得,笼中的麻雀不及林中欢鸟那般讨喜,倒不如放其归山。”
晋帝敛起笑容,心中不由叹息一声:“退下吧!”
凌宁识趣地退下。
凌宁走在去国子监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陛下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国子监
柳清墨下了学便站在外厅的房檐下等凌宁,国子监分四个班分别是:天、地、玄、黄班。每一个月都会举行一场考试进行走班,按照名次分班,因为柳清墨是个新人 ,所以现在在黄班,但是她并不气馁,因为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进到国子监已经十分感激了,她不敢再奢求其他。
今天的课程十分有趣,她完全跟得上老师的步伐。
落雨了。
今天,柳清墨穿了一件银白色镂花散花水雾绿草湘裙(这名儿真长。),衬出少女完美的身体曲线,她伸出手接了一滴雨水,冰冰凉凉的,轻轻浅浅新新。
和月站在柳清墨的后方,撇了撇嘴:“王爷真是的,怎么还不来,这国子监的学生都要走光了,明明是她让您等的,结果还来晚了,哎……还下雨了。”
柳清墨睨了她一眼,和月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时,一辆马车从远方驶来——安南王府的马车。
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红色朝服,她垂下薄薄的眼皮举着一把白色油纸伞,上面金色镶边勾勒出芙蓉花的轮廓。
凌宁看见站在屋檐下的柳清墨,抿了抿唇,愧疚道:“抱歉,殿下,我来迟了。”
柳清墨听见这声道歉,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说完柳清墨便后悔了,人家说来接你说不定只是顺口一句,怎么你反而当真了?
凌宁看着她,解释道:“陛下他留我问了几句话。”
“……”
柳清墨没想到凌宁会解释,但是……她偏偏这样回答了,于是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凌宁淡淡道:“走吧。”
柳清墨“嗯”了声。
两人坐上马车,柳清墨就很自然地撩开了车帘,因为她一向喜欢看人们为了生活而忙碌的样子,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充满了烟火气。
她一直觉得、如果有来世就投胎做个普通人吧!和母亲,父亲还有重要的人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小田园,过一辈子。
只是……
柳清墨看着凌宁,这样的愿望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安南王府
两人回到府中便洗了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柳清墨坐在床沿上,打了个喷嚏。
和月:“王妃,您着凉了,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柳清墨闷闷“嗯”了声。
“哎哟,王妃怎么着凉了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原来是燕姬。
燕姬,翰王送给凌宁的人。
燕姬前面还有一个人,那人有一双形似柳清墨的桃花眼,下三白,妩媚又威严——安南王侧妃夏氏,夏溪。
柳清墨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人忍不住蹙了蹙好看的眉。
燕姬眼中透露出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额……什么玩意儿?扇形统计图?=_=):“王妃着凉了,王爷都不来看看您,哎~可惜了这么一个病弱美人。”
柳清墨对此表示:“……”
正准备说话的夏溪:“……”
正准备去煮姜汤的和月:“……”
燕姬完全没看见三人眼中的无语,继续输出:“哎~不像人家,人家只不过手上蹭破了点皮,王爷就心疼的不得了。”
柳清墨再次:“……”
和月:“!”
知道燕姬在吹牛的夏溪:“?”
柳清墨轻轻勾了勾唇,但眼里全无笑意:“那又如何?”
燕姬本打算给柳清墨一个下马威,没成想却被她反将一军,于是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柳清墨从床上站起来,自上而下淡淡扫了一眼燕姬,那一刻燕姬从一个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凌宁相似的压迫感。
柳清墨淡淡道:“再怎么样,我都是妻,而你却是连妾都不算的东西。”
燕姬气结:“你……你!!”
柳清墨:“没有人教过你何为礼仪尊卑吗?!”
夏溪看大事不妙,于是上前打圆场道:“王妃息怒,燕姬还不过来道歉。”
燕姬:“切!谁稀罕?”
夏溪早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无数遍燕姬祖宗十八代了,但面上还是要笑不笑道:“王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
话音未落,柳清墨便轻轻地问:“饶了?如果今日不让她长记性,来日她出洋相出到外人面前怎么办?”
“王妃说的对。”
三人没想到凌宁竟然会来,三人齐声道:“王爷”
凌宁冷冷“嗯”了声。
燕姬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凌宁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凌宁沉着一张脸:“本王竟不知何时如此关心过你。”
燕姬颤抖着跪下:“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
凌宁:“王妃说的对,竟然不知礼数就该罚。”转而,她柔和地看着柳清墨,“王妃觉得该怎么罚?”
柳清墨垂下头丝毫没有方才的霸气,仿佛刚刚那人不是她:“自然是……按照王府的规则罚。”
凌宁笑了笑,只吐出一个“好”字。
“来人”
两个侍卫:“在!”
凌宁:“拖出去,赏三十大板!”
燕姬惊吼道:“王爷!王爷!你不能!”
凌宁示意燕姬继续说。
燕姬心下一喜:“王爷,我是翰王的人,你不能私自罚我!”
凌宁看着燕姬漂亮的脸,她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笑了,笑的十分可爱,好似一个乖巧良人,她堪称温柔地说:“你觉得……我怕他吗?”
凌宁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来人,拖下去。”
燕姬彻底慌了,两个侍卫拿着足足一人高的板子一下一下搁在燕姬瘦弱的身躯上,她一边痛哭,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不得好死”什么“翰王救我”云云,但是,凌宁压根没有听,只是专注的看着柳清墨,她曾经发过誓的,再也不会让柳清墨受半点委屈,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别人欠她的,凌宁通通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突然,燕姬大叫道:“王爷……王爷你不能杀我……我知道我对你还有用……”
凌宁示意侍卫停下,于是,燕姬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死死盯着凌宁,嘴里骂道:“凌宁,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说完,她便疯了似地大笑起来。
柳清墨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凌宁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她便不再言语。
燕姬将一口血咽回肚子,大声道:“凌宁!别以为你的往事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把柄早就被……”
凌宁示意侍卫把燕姬嘴堵上了,于是燕姬剩下的话不会再有人听见,但夏溪却清楚她要说什么——那是凌宁不愿提及的过往,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去触及她的霉头。
此时此刻,凌宁脸色可以说十分精彩,夏溪也奇怪,燕姬是怎么知道的?她又是从何而知的?为什么她今天好死不死就提及此事了?
王府的人心知肚明,燕姬表面上是翰王送给安南王的舞姬 ,内地里却也是翰王派来安南王身边的眼线,至于翰王想从凌宁这里知道什么,那就是你我所不得而知的了。
燕姬被人拖了下去。
作为唯二不知内情的柳清墨和月也是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凌宁:“殿下,你先休息,我要去处理些事情。”
柳清墨“嗯”了声。
凌宁:“和月,我让人煮的姜汤应该好了,你去端来吧!”
突然被点名的和月连忙点头。
咚——
柳清墨只觉得心中微微泛起涟漪,好像平静的湖面被人掷下一颗石子,不算大的石子却让镜子似的湖面裂出一道缝隙。
太久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关心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了,以至于柳清墨差点忘了,她也曾万人之上,也曾被父母溺爱,国人尊敬,她也曾……罢了罢了过去的事了,柳清墨心中暗自嘲弄。
安南王府有一暗牢一暗室且这两处皆是人烟罕至。
暗牢
一女子淡淡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女,名曰云淡和风轻,两人拽着一个人出来了(云淡、风轻是凌宁的心腹。)准确来说现在这已不能称呼为“人”了,应该是一摊肉。
燕姬身上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指甲与指腹之间有几根针刺在里面,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而燕姬本人却还晕着。
凌宁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把她泼醒。”
云淡、风轻:“是!”
“啊!!!!”
被泼醒的燕姬发出一阵不似人的惨叫,凌宁烦躁的闭了闭眼:“嘴堵上。”
云淡、风轻于是照做。
燕姬的嘴被堵上,但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所以起了一身冷汗反而刺激得伤口更疼了。
凌宁问到:“她招了吗?”
云淡:“回主子……没有。”
凌宁撑着脑袋淡淡“哼”了一声,翘起的二郎腿放下,走到燕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云淡风轻,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
云淡、风轻面面相觑,低下头:“属下愚昧!”
凌宁一本正经道:“翰王荒淫无度,不务正业,燕姬乃是他的心头肉,你们说……他如果知道本王如此对她,翰王会不会生生剥了本王的皮?”
云淡、风轻跪下:“王爷!”
凌宁掩唇轻轻笑起来,是那样的绝代风华,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透露出一丝邪恶。
最后凌宁笑的咳嗽起来,唇边笑意全无:“我等着。”
第二日,翰王府
翰王气愤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下桌去:“他娘的!凌宁什么意思?!啊?我问你!她什么意思!她是在挑衅我吗?!”
翰王捶着桌子,拽起跪在地上的管家。
周遭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息怒”。
翰王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只是一个劲的骂道:“滚!滚!都给老子滚!!”
众人皆是心中一喜,他们巴不得翰王快叫他们滚。
就在今天早上,凌宁差人给翰王送了一份“大礼”——染血的衣服。
翰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衣服,于是大骂凌宁畜生。
今日刘智特意来拜见翰王,但是他在翰王院外看着侍女、侍卫跪了一排时微微摇了摇头。
刘智,砚武侯,凌宁的义父。
刘智进了翰王的卧房。
翰王:“都说了,滚出去!”
刘智歪七扭八地行了个不怎么规范的礼:“王爷。”
翰王闻声,惊喜地转过身:“侯爷?哎哟,快坐快坐!”
刘智也不客气。
刘智抿了一口桌上凉了的茶:“敢问王爷因何事烦恼?”
翰王凉嗖嗖地道:“还不是你的好义女?”
刘智笑了笑:“不敢不敢,我怎么敢让安南王叫我一声义父?”
翰王“切”一声。
刘智只好道:“不知安南王如何惹到了王爷,我在这里给王爷赔个不是。”
翰王:“算了算了。”
翰王于是便将今日之事讲给了刘智,刘智听完皱了皱眉。
他怎么也没想到翰王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闲鱼能做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凌宁此人最讨厌被监视被束缚,翰王还偏偏去碰这个壁,真是……哎!
刘智感到一阵被蠢货笨到的无力。
刘智摸了摸嘴下的胡须:“此时最好是敌不动我不动。”
翰王心直口快:“怎么个不懂法?”
刘智:“……你不要管就行,假装没有这回事。”
翰王:“那燕儿怎么办?”
刘智正色道:“王爷,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能为儿女私情所牵绊。”
翰王:“……好,本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