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站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这将是他第一次对客人撒谎,但更多的是对屋内人的好奇。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2302的房门:“您好,酒店送餐。”
“我没点餐。”戚言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小李不由得一愣,他没想过房间里的会是男人,莫不是刚刚那位先生已经被捷足先登了?
他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是您朋友点的。”
下一秒门被打开,男人穿着浴袍,头上盖着毛巾,湿发微微遮住眉眼,滑落的水珠顺着睫毛滚到脖颈,锁骨下的皮肤泛着浴后特有的粉色……
男人抬眸整张脸撞入小李的视线,他敢说自己从未见过这般精致长相的人。
“先……先生,您朋……朋友点的面,说您……身体不舒服。”小李说的磕磕绊绊,此刻已经确定那位先生还未得到的爱人就是面前精致的小少爷。
“商峋?”戚言盯着面前热乎乎的汤面纠结起来,上飞机前他没吃东西,又吐了一遭,早在回酒店的路上胃就隐隐作痛。
思虑再三,拒绝的话被他生生咽下:“帮我放桌子上吧。”
戚言吹干头发坐到桌子前,面条刚刚好入口。他把最上面的几根青菜拨到一旁,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不是特别惊艳的味道,却有种熟悉的家常感。
戚言连吃了几口,胃才终于消停下来。他开始一根一根地挑着面吃,却意外戳破藏在碗底的溏心蛋。蛋液缓慢的流淌出来,沾到面上和汤底混为一体,戚言愣了好一会,心脏又揪了起来,眼眶也变得酸胀。
他不喜欢吃全熟的蛋,但没有荷包蛋的面总少了些感觉,所以商峋每次都是先把鸡蛋煮到半熟,提前捞出来再利用面条和汤底把蛋闷成七八成熟的溏心蛋。他第一次吃商峋煮的面时还感叹过他为什么会这么聪明。
戚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通前台的电话,又是怎么上到三十五楼的,待他清醒时早已站在了商峋的房门口。
抬起的手又落下,刚才的冲动一去不复返,戚言低头看了看手表,他想是时候睡觉了。
可他挪不动脚步,转不了身。
回不去了。
“咔嗒。”商峋拖着行李箱开门,却没想到和戚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他刚刚接了电话,明天回安城的航班被全部取消了,以防明早高速封闭,公司定了车来接他。
商峋以为回安城之前不会再见到戚言了,但现在似乎要改变计划了。
“你要出去?”戚言盯着商峋手里的行李箱,没有一点要让路的意思。
“本来想提前回去的。”商峋如实道。
“那现在呢?”
商峋没回话而是侧身让出了一条戚言能进门的路:“面吃了么?”
戚言进门后靠在了桌子上,双手撑在桌边确保自己可以站直和商峋说话:“倒马桶了。”
商峋点点头没有生气,转身给戚言倒了杯温水:“不吃东西的话胃怎么办呢?”
戚言点了一支烟,在商峋走到他面前的这一刻把烟如数吐到他的脸上:“商峋,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很、恶、心。”
商峋被呛得偏了下头,不恼:“是吗?那为什么还上来找我?”
戚言不再说话,手里的烟自顾自地燃着,一截烟灰正摇摇欲坠,商峋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下,不痛,但皮肤的灼热却令他产生兴奋。
“戚言,我很想你。”
穿过七年时光的思念终于降临,却无人应答。
商峋叹了口气,把戚言手中的烟抢过来熄灭:“以前不是说戒烟了吗?”
“是吗?”戚言笑了一下:“人总有会说谎的时候。”
商峋一顿,他知道戚言是在怪他。
“什么时候回国的?”戚言转身坐到沙发上,那样的姿态,仿佛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
“半年前,和老板到沪市总部学习了一阵子,这次回安城,不走了。”商峋一溜烟地把戚言要问的话都说完了。
“嗯。”
半年前,商峋已经回来半年了,他从来没想过去找自己,那么回到安城呢?如果不是这次偶遇,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吧?
戚言忽然感觉自己上来的这一趟没什么意思,像极了纠缠不休的前任。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却被商峋一把拉进怀里:“戚言,我们谈谈。”
沉闷的木质香一下子把他包裹住,很陌生,以前的商峋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橙子味,那是超市里特价促销的劣质洗衣液的味道,算不上多好闻,却让他记了很多年。
“放手。”
商峋松了手,戚言还是背对着他。
“七年前为什么不辞而别?”戚言问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何作答,七年前的事情太久远了,远到他不敢面对。
十七岁的商峋以私生子的身份被认回商家,他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成了欺凌的对象,也没人在乎他比商家的正牌大小姐还年长一岁,他依旧在外租着房子做着十块钱一小时的兼职。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至少还要持续到大学毕业,可是他遇到了戚言,会为他出头,带他融入自己的小圈子,他又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他渴望戚言的爱,也恨自己不能给戚言更多的爱。
十八岁的商峋被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叫回了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他不堪的感情,他想反抗,可是他不能,那个主动把他送回商家的母亲病了,他选择妥协。当他看着雨中等他少年,他也曾动容,但身后嘶声裂肺哭泣的母亲和后背落在身上一下下的鞭子,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的无能。
“戚言,回家吧,试了这么久我还觉得我喜欢女生。”他没说分手,可这话也足以让他后悔一辈子。
“去法国吧,我同意出国,但我只想去法国。”他跪在地上,白色T恤已经被血染红,他唯一能争取的,也只是选择一个戚言去过的地方,至少这样可以走一遍戚言走过的路。
思绪渐渐回笼,这些话他要告诉戚言么?告诉戚言自己当时有多无奈?告诉戚言其实自己有一个疯子母亲?要靠这些去博得爱人的同情么?
他不愿意。
他不是没有选择,只是选择了抛弃戚言。母亲没有错,戚言也没有错,错的只是没能力保护他们的自己。
“对不起。”他闭上眼睛,努力压制着心里的酸涩,嗓音带着沙哑和轻微的颤抖:“言言,真的对不起。”
“嘭!”回应商峋的是戚言关上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