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迎酒本来只是不忍心祁白被他刁难,却没想到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忍不住微微皱眉。
“与他无关。”祁白轻轻拨开了陆迎酒,薄薄的唇瓣显得有些凉薄,“比起这个,殿下不如想一想……如果不是陛下,您有什么资格站在祁某面前说这种话?”
此言一出,萧羽猛地变了脸色,死死地看着祁白。
谎言并不伤人,但真相可以。
萧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太子,祁白根本不会对他这么好。
祁白是天上明月,他配不上,只好卑劣地将那轮明月拖入泥潭里。
上辈子他肆意试探祁白的底线,他想让祁白的心绪为他一个人牵动,哪怕是怨恨愤怒……也是好的。
只要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但他做不到,祁白像是一个冰冷的工具,永远克制冷淡。
甚至在挂冠求去时都能把朝中的事情处理好,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
祁白甚至不怨他的磋磨。
陆迎酒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陆小王爷很悲催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儿,面前这两人身上有秘密。
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但他不知道。
虽然他们两人认识的时间更久。
虽然他们两个之前有师徒情分……
“祁白……”半响,萧羽才冷冰冰地勾起唇,目光阴鸷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孤是太子,你想要摆脱我……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两个相互在对方心口上插了一刀,周围的温度一瞬间将至冰点。
“行了,殿下,臣送您出去。”陆迎酒下意识将祁白扯到了自己身后,看着萧羽,微笑着开口。
心里却在算计着要不要把这个熊孩子拖出去打一顿。
“用不着。”萧羽说完那句话也有些后悔,将矛头转向了陆迎酒。
和对祁白的偏执不同,他看向陆迎酒的目光隐藏着森然杀意。
“先生,孤回去了。”萧羽垂下眸子,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孤在京城等着先生。”
祁白站在那里,并没有回答。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日后萧羽登基,他一定容不下陆迎酒……
“在想什么?”陆迎酒以为他身子不适,下意识扶了他一把,“是有些不舒服么?”
祁白这一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垂下眸子低声道:“抱歉,让您看笑话了……陆小王爷。”
“嗯?”陆迎酒一愣,再次伸手扶住了他,语气有些郁闷,“祁先生早就知道了?”
他没有第一眼猜到祁白的身份,结果对方见他第一眼就把他底裤给翻出来了。
不对,对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
“嗯?小王爷还没有进来,祁某就知道了。”祁白借力倚在了他身上,低声回答。
陆迎酒反手揽住他,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又巴巴地给他端了水,见他缓过来才试探开口:
“先生……要不换个地方?”
陆迎酒原来是想打听祁白和萧羽的事情,但看他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
“不了……我在这里等人。”祁白恢复了些力气,垂眸笑道。
陆迎酒被他笑的耳朵一红,闷声闷气地开口:“故友?”
他可还记得刚刚祁白差点给他一针封喉的事情。
“嗯……故友。”祁白看不见,却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半响才低声回答。
祁白从上一世重生回来的,上一世……
他与陆迎酒是故友,是……知己。
只是上一世他殉了萧羽,总归是对陆迎酒有愧的。
“想听什么?我弹给你。”祁白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又歪头看他。
“不想听了。”陆迎酒并不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人,今日是被一曲琴音勾走了魂,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兴致,蔫头耷脑地哼哼。
“在想什么?”祁白放在琴上的手又放了下来,有些不解。
怎么感觉这一世的陆迎酒……更加喜怒无常了?
“我并未听过祁白眼盲。”陆迎酒低声道。
“我,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身份……”
“祁某知道。”祁白抬手制止了他,脊背笔直,声音依然温和,温和地解释。
“最近才盲的。”
什么?陆迎酒的脸色瞬间一变,下意识问道:“萧羽干的?”
“那是太子殿下。”祁白似乎是有些无奈的轻斥了一声,却并没有多少指责的意思。
“果然是他?”陆迎酒炸毛似地呲了呲牙,“过两日我去皇宫帮你打他一顿。”
陆迎酒说打,就真的会打。
张嘴就说打东宫太子的事儿,还就真的只有陆迎酒可以。
因为他也是皇帝带大的。
因为他爹定国王战死沙场。
因为他是陆家的独苗。
“不是他。”祁白轻轻压下他的肩膀,“别冲动。”
陆迎酒只觉得肩膀上的手好像隔着血肉在他心脏上挠了一下。
但祁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炸了起来。
祁白慢吞吞地开口:“祁某自己弄的。”
“你疯了?”陆迎酒唰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随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烦躁地在地上打了个转,“为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与他不过刚刚认识,又猛地闭了嘴,半响才小声问道:“可以问么?”
其他人不可以,但是……
“不是什么秘密。”祁白理了理衣袖,“让小王爷知道也不妨事儿。”
“小王爷知道苍凌书院么?”祁白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
陆迎酒重新坐在了他面前,点点头,“陛下也是苍凌书院的人。”
“不仅仅是陛下,历代皇帝都是苍凌书院的人。”祁白捧着茶,低声开口:“按照辈分来讲,陛下是祁某的师兄。”
“祁某收储君为弟子,祁某的小弟子则会成为下一位储君的师父。”祁白说到这里,有些疲惫的垂下了眸子。
但是萧羽不喜欢他。
他与萧羽本就不对付,被陛下和师父强行绑定在一起,也不过是彼此折磨罢了。
“祁某辞去太傅之位……相当于叛出师门。”祁白又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强压下喉中翻涌的血气,“只是瞎了眼睛,已经很好了。”
醉神仙,是他主动喝下去的。
“那,那……有什么办法治好么?”陆迎酒看着他,不受控制地放低了声音。
他不问为什么,只是问,能不能救他。
“嗯?没有。”祁白一愣,遮着眼睛乱说。
醉神仙有解药么?自然有。
但那解药在他那位皇帝师兄哪里,他宁愿不要。
“你在骗我。”陆迎酒看着他,忽然开口。
就像是他与这人朝夕相处过很长时间,所以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人在骗他。
“小王爷,我们萍水相逢,不日祁某便要离开京城,您又何必为祁某费心?”但祁白却已经不愿意与他多说了,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浅淡了些。
陆迎酒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总是能精准地戳穿他的谎言。
“离开京城?你要去哪里?”陆迎酒的脑子却已经完全被他的后半句给吸引了过去。
“这就与您无关了。”祁白再次开口,已经有了些逐客的味道。
陆迎酒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现在参与进来,只会让整个事件更加复杂。
本来萧羽就已经容不下陆迎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