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年已经拉开了门,回过头来扫了那些人一眼,直接伸出手,竖起小拇指朝着田宇晃了晃。
“对啊,我就是很厉害。不服出来打一架啊,酸菜鱼。”
里头的人瞬间噤声。
江月年回头才发现,许鹤行就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许鹤行对上她视线的时候,抿了抿嘴,意外地挪开了眼神,语气淡淡:“需要一起吗?”
“嗯?什么?”
许鹤行越过她,瞟了一眼里头的人:“打架。”
里头一开始还跟只好斗公鸡一样的田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好家伙,这就是大佬的气势吗?
江月年连忙摆手,把他往外拉:“我就是吓唬吓唬那群怂包的。真要是打起来了,我肯定要吃处分的。”
“哦,行吧。”许鹤行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江月年内心微妙。总觉得自己阻止了大佬“大开杀戒”。
走了两步,江月年突然想起来:“你刚才一直在门口?”
刚才她被激了一下,那些胡言乱语不会被许鹤行听见了吧?
许鹤行眼神闪了闪,避开了她的目光,语气有点儿硬邦邦的:“没有。刚来。”
“哦。”江月年不疑有他。
许鹤行飞快地眨了眨眼。
他担心江月年会被为难,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口,所以,刚才里面发生的事情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一放松,就会忍不住想起少女那句坦坦荡荡的“喜欢”,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在掌心来回地摩挲。
他还来不及多想,江月年已经走出了这栋教学楼,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许鹤行第一次盯着女生的背影发呆,陷入了沉思和纠结。
社团的道歉声明很快发布了,江月年本来以为这一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虽然想起许鹤行,还是会忍不住思考自己的特异功能为什么会失效,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兼职。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当代大学生赚钱和干饭的速度。
然而,江月年却发现,她遇上许鹤行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去食堂的路上;去图书馆;甚至原来连公共课她们班都和许鹤行的班在同一间教室……
其实不只是她觉得纳闷,许鹤行也发现了这个邪门的巧合。
公共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发呆。
室友刘昌发现他不太对劲,忍不住推了推他:“学霸你在发什么呆?教授都忍不住看你好几眼了。你是不是在想解题思路?”
反正在他们看来,许鹤行这位学霸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刷题的路上。
许鹤行下意识摇头:“没有。”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发呆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想江月年。
下意识拧住了眉头,许鹤行强迫自己将视线落回了课本上,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为什么还有别的班的人?”
刘昌满脸困惑:“学霸,你在说什么呢?我们都快同步上课一个学期了。”
许鹤行皱紧了眉头。
不是他和江月年的接触变多了。而是,他突然意识到了江月年的存在。
更让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一节课下来,他有好几次都在发呆,望向江月年的那个方向。
明明公共教室这么大,他坐的位置又比较前,江月年小小一只就像是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视线会往那里瞟。
常常要等到刘昌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
刘昌也觉得奇怪:“学霸,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还是碰上了什么世纪难题?”
许鹤行沉默了片刻,就在刘昌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少年突然出声。
“如果有一个人很喜欢你……应该怎么办?”
刘昌傻了一下,确定这句话是从许鹤行的口中说出来的,满脸复杂。
“兄弟,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还是觉得你这种无形凡尔赛很是致命。直接拒绝啊,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自己想想,从开学到现在,你都拒绝多少漂亮的小姑娘了。”
“而且是直接拒绝,有些小学妹的情书还没有开始念,就被你以‘其实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为理由扼杀在了摇篮里。”
刘昌越想越酸。
许鹤行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纠结。
“但是,她没有当着我的面向我告白,所以我……”
刘昌瞪圆了眼睛,空气里弥漫着柠檬的酸味。
“没跟你告白过?这妹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了,所以宁愿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你。啧啧,这是什么仙女下凡?”
许鹤行一凝眉:“说正经的。”
刘昌迅速停止了小声嘀咕的行为,老老实实。
“那就当作不知道呗。不过,还是要抓紧机会,多拒绝两次人家妹子应该也会知难而退了。不过,要记住,我用多年恋爱的经验告诉你,有的时候你越是拒绝的厉害,可能越是会勾起别人的征服欲。”
许鹤行皱紧眉头,显然不能理解。
刘昌振振有词:“要是一般人早就知难而退了。所以,你说的那位追求者肯定很不一样,至少拥有坚毅的品格,不能要常规的手段去直接拒绝。否则,十有八九会适得其反。”
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在想想寝室里这家伙是最不着调,感情最丰富的。
许鹤行将信将疑,把刘昌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江月年对此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她已经单方面的被许鹤行划为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追求者”这一类。
下了课照常兼职的时候在奶茶店里碰见了许鹤行。
排队的人里,许鹤行亲身演绎了什么叫做“鹤立鸡群”。
店里是甜甜蜜蜜的小情歌,江月年盯着对方那张惯常的、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很违和。
甚至已经在心里暗暗猜测许鹤行等一会儿会点什么奶茶。
总算是轮到他了。
许鹤行一开始习惯性地思考问题,等到头脑里拿道数独题解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也轮到他点单了。
一低头,就和江月年对上了视线。
许鹤行抿了抿嘴,在江月年期盼的眼神里,他眼神微闪:“柠檬水有吗?”
有,但是没有必要。
江月年迅速看了看已经空旷了的柜台周围,超级小声。
“这里的柠檬水不是很好喝,我推荐你喝我们这儿的新品,芋泥耶耶奶冻。加双倍奶冻和椰浆,再单加一份椰果,七分糖。相信我,好喝到起飞。”
这可是她研究出来的隐藏菜单。
许鹤行停顿了一下:“那,麻烦你了,谢谢。”
“别客气,大家都这么熟了!这边就算我请你的,我有员工价!”
江月年的本意是觉得许鹤行上次见义勇为,她都还没有请他吃过东西,还有前段时间那令人糟心的采访……
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应该请许鹤行喝杯奶茶。
没有想到的是,许鹤行反应特别大,往后倒退了两步,摆手:“不用了。”
像是生怕江月年强行把奶茶塞进他怀里似的。
江月年有些困惑地挠挠头:“员工价能打八点八折呢,而且上次的事情本来就该请你喝一杯。你要是不要……”
江月年本来想再劝一劝他,但是突然想起来许鹤行向来冷淡的性格,觉得自己劝了也没有用,话到嘴边又转了:“不要就算了。”
许鹤行突然想起了刘昌的话,蹦出了一句:“那你请吧,谢谢。”
江月年对知道学霸比较难懂,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难懂。
下意识抬头看向他,注意到对方也有些不太自在的神情,江月年好奇心越发重了。
真的太想知道许学霸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了。
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迅速打完单,然后悄咪咪地摘了手套,借着递小票的动作,手指一曲一伸,就碰到了许鹤行的手指节。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许鹤行的头顶上依旧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弹幕”。
相比之下,许鹤行的反应有些大。
他迅速收回了手,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发紧:“这个,打包。”
“哦,好的。”
江月年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超能力唯独对许鹤行不起作用。
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现在更好奇了!真是闹心!
许鹤行站在一边没有看江月年,暗暗抿嘴。
江月年果然很喜欢我,但是情况好像又跟刘昌说的不太一样……
到底应该怎么办?
两个人没头没脑、各想各的,脑电波都不在一个频道。
许鹤行回了寝室之后把那一杯奶茶放在桌子上,刘昌从上铺探出脑袋,嘴贱问了一句。
“许哥,你这是买了一份八宝粥回来?”
他其实就是喜欢插嘴,就像平时一样,也没有指望着许鹤行会回他一句。
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许鹤行一反常态:“是芋泥耶耶。”
刘昌面色凝重:“呔,你不是真正的许哥。妖怪,你把我那个哑巴许哥弄到哪里去了?”
许鹤行冷着脸把刚才的事情又掐头去尾隐藏名字地跟刘昌说了一遍。
刘昌听着直皱眉:“许哥,你的意思是,那小姑娘还特意找机会碰了你的手?”
许鹤行点了点头。
刘昌啧啧两声:“真想知道是哪位奇女子。居然有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冲劲。”
见许鹤行的表情不太对,他立马又改口。
“我的意思是,许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也是她的计划之一呢?你想想,我可从来没有听过你因为别的小姑娘喜欢你的事情而烦恼,这或许就是对方勾起你好奇心的一种手段。”
“你听说过效应吗?”刘昌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很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越是关注,就越是说明你在乎她。与其小心翼翼地防备,不如大大方方地相处。再说了,许哥,你自己想一想,像你这样的高岭之花,追你的最高记录是半个月,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就没那么烦了?”
许鹤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句话他没有纠正。
他并不觉得江月年烦,他只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不过,刘昌说得对。
许鹤行真情实意地看向他:“谢谢。”
“别这么客气。”刘昌颇有几分受宠若惊,“下周的随堂测试您要是能给我划划重点,我就感激不尽了!”
许鹤行点点头:“拿笔过来。”
刘昌感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许哥,你一辈子都是我哥。”
平复好了心态之后,许鹤行在夜跑的时候发现了正在摆烧烤摊的江月年,也没有了那种莫名的局促。
反倒是江月年有些不太自在的样子,举着那一把羊肉串有些不知所措:“额……你要来点儿吗?”
许鹤行下意识地蹙眉。
江月年立刻改口:“哈哈哈哈,我猜你也不会吃这种路边小摊的。就不打扰你夜跑了,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许鹤行补充了一句:“辣吗?”
江月年???
所以大佬刚才是在纠结这个?
她果然是跟不上的对方的脑回路。
“可以给你弄不辣的,我多撒点儿孜然,少撒点儿辣椒粉就行了。”
江月年一边说一边开始忙活,手里攥着一把肉串,十分熟练地在炭火上翻面。
“你做这个,一晚上能赚多少钱?”
“生意好的时候能有五六百,不过净利润是多少就不能确定了。因为这个摊子是我和另外两个人合作的,要每个月末的时候汇总之后才知道……”
江月年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已经注意到了许鹤行紧锁的眉头:“怎,怎么了?”
“你们这样的合作形式,有账本记录吗?”
“啥?”很显然,这一句问到了江月年的知识盲区。
“每天的收入没有证据的话,那就全凭你们这几个合作者的良心在经营了。记录下来的收入是否和支出成固定比也不能确定。”许鹤行拧眉,“你确定他们都可信吗?”
许鹤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平时一样淡然。
对于他而言,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单纯的就是在就事论事。
江月年眨眨眼:“应该没啥问题吧。”
她这句话说的也心虚,她确实没有去核对过账本,但是因为超能力,她能确定那两个人没有说谎。
只不过,这个理由肯定没办法说给许鹤行听。
她这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落在许鹤行的眼里那就是心虚,鬼使神差的,许鹤行的话第一次比他的理智还要快。
“我帮你算。”
江月年眼睁睁地看着许鹤行站在了她旁边。
少年刚刚才结束完夜跑,结实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还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呼吸之间都透着一股热意,就像是夏日里蓬勃生长的野草。
她手一抖,差点儿把手里那一把肉串掉在地上。
许鹤行的出现,带来的最大的改变就是客流量。
不出五分钟就跑来了三个小姑娘,一个挤着一个,含羞带怯地喊江月年要烤串,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许鹤行,眼神比看烤串还要深情。
抵抗得住烧烤,抵抗不住许鹤行的颜。
江月年看着许鹤行冷静地分析每一根烧烤的纯利润,还有客流量的比例,越听人越迷糊,几乎到了昏昏欲睡的地步。
“那个……要不你等会儿再跟我说吧,我现在被你说的有点儿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城管!
江月年愣了一下,惊得困意全消。
“完了,快,快跑!”
许鹤行愣愣地看着她噌的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火速把那些调料全都摆进盒子里,迅速坐上了三轮车的座椅上。
见江月年冲他伸出手似乎是要拉他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刚握上,城管已经到身边了,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个人拖住了江月年的车子。
“小姑娘,跑哪里去?”
江月年讪讪地从座椅上下来:“哥,咱们好商量……”
“别套近乎。”对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好说话,“这里不能摆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月年眼看着车子都要给人家没收了,迅速勾住了许鹤行的肩膀。
“哥,我们都是学生。我和我男朋友今天第一次出来摆摊,就是为了体验生活。真的,我们是在完成社会调查的作业,不知道这里不能摆,您就放过我们这一回。”
说完,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
江月年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许鹤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都说了不要随便找地方做社会实践,你非是不停,现在可好了,东西都没了,怎么跟教授交代?”
许鹤行完全愣住。
看上去真的就像一个木讷的,被女朋友骂傻了的男人。
城管大哥挠了挠头,看向许鹤行的眼神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小姑娘……你说你们是学生,没什么经验,这个我看你男朋友,我是相信的。但是,你刚刚见到我们时候灵敏的反应力和矫健的身手,我很难相信你不是一个熟手。”
江月年:……坏了,暴露了!
她刚想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许鹤行那张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微动,从口袋里掏出了学生证递给城管大哥。
“嗯……对不起。”
语气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学生证是真的。
城管还有些犹豫,江月年展示了一下自己并不突出的手臂肌肉。
“大哥,实不相瞒,不是我动作熟练,我是个体育生,身手好反应快这也很正常对不对?”
许鹤行抿着嘴,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江月年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不得不说,确实管用。
确定了他们两个是做社会实践的学生之后,对方只给出了口头警告,然后就离开了。
江月年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许鹤行保持沉默。
说真的,单看刚才江月年临机应变的表现,他真没有觉得对方有被吓着。
安静了片刻,许鹤行看着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江月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没办法了,被抓到了,最近都不能露面了。我得换个地方。”江月年耸了耸肩,“谢谢你刚才帮我,走了,拜拜。”
江月年一蹬踏板,车子没挪动半寸。
回头一看,许鹤行单手拉住了她的车板。
江月年满脸问号:“怎么了?”
许鹤行微微拧眉,眼底闪过一分茫然,似乎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有些不太自在地松开了手。
“就是……时间太晚了,你小心。”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许鹤行那平稳冷淡的语气里听起来更像是威胁。
不等江月年反应,许鹤行先一步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词不达情”,松开了手。
江月年回头看着许鹤行,路灯下少年那张冷淡的脸都染上一层暖色的黄,长长的羽睫在光影下微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鹤行好像在自责。
她心头一动,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握许鹤行的手。
因为这个超能力,她习惯了在摸不准别人情绪的时候用这一招“偷懒”,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只是伸手出去之后江月年又突然想起来,自己这项超能力对许鹤行无效。
江月年犹豫了一下。
她害怕误解了别人的意思,害怕对方表里不一让自己白白像个傻瓜。
所以在不清楚许鹤行内心想法的情况下,她不敢做出反应。
但盯着少年微垂的羽睫,她忍不住冲着对方笑了笑:“好的,谢谢你!”
许鹤行一抬眼就撞进了江月年笑盈盈的眼神里,柔软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转瞬即逝,却留下长长久久的酥麻。
直到江月年离开,许鹤行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夜跑出的那层汗已经有些凉了……
刘昌错愕的发现,今天他的许哥夜跑回来晚了。
这对于做任何事情都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精准的许鹤行来说,已经是很反常的一件事情了。
更反常的是,他还感冒了。
他躺在上铺听着许鹤行压抑的咳嗽声,好奇心都要冲破云霄了。
“许哥,咋回事啊?怎么出去一趟就病了?我这里好像还有冲剂,我给你找找。”
许鹤行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
“着凉。谢谢。”
要是放在平时,许鹤行这么回答,他肯定就不会继续追问了。
但偏偏这次感冒作祟,许鹤行声音闷闷的,削弱了平常的冷淡,再加上咳嗽导致脸颊泛红,“杀伤力”减半。
刘昌又是出了名的“话多不怕死”。
当即翻身下床,一边给许鹤行找药一边八卦。
“我当然知道是着凉啊,但重点是,你平常壮的跟牛一样,怎么会着凉?”
“出汗,吹风。”
刘昌:……
要是换做别人,应该已经放弃继续和许鹤行沟通了。
但是刘昌跟他好歹也做了两年室友,很清楚许鹤行的说话模式。
继续“循循善诱”。
“所以,你平时夜跑结束之后就会回来,这次回来的这么晚都是在外面吹风?这很不符合许哥你的作风,老实交代,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不知道究竟是刘昌眼神太过逼人,还是许鹤行确实也不屑于撒谎。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提江月年的名字,大致把今晚的事情概括了一遍。
刘昌越听,表情越不对劲。
“你说的那个烧烤摊摊主,是不是就是最近让你头疼的小姑娘?”
许鹤行抿了抿嘴:“你怎么知道?”
说实话,第一次碰上许鹤行这样的状态,刘昌现在恨不得把这一段录下来。
他可算是找到了“学霸优越感”。
平时自己做不出题目在一边抓耳挠腮的时候,学霸大概就是这样看自己的。
不得不说,有点儿暗爽。
他开始认真分析,甚至开始询问。
“许哥,当时那小姑娘说你是她男朋友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许鹤行停顿了一下:“不知道。”
他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刘昌一哽,小声嘀咕:“不应该啊。我姐的言情小说里头可没有这个选项……这还怎么照抄模板?”
“恩?你说什么?”
“我说……”刘昌陷入了知识盲区,只能胡乱扯一个话题,“那小姑娘能去哪里摆摊啊?说起来,这都已经八点多了,也挺不安全的。还有哪里能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许鹤行把杯子里的药一口气闷光,径直冲了出去。
八点多钟,外头虽然还是车水马龙,路灯照耀,但因为夜色,总是多了一份寂静。
许鹤行掏出手机的动作都有几分急切,拨通了江月年的电话。
“在哪儿?”
江月年举着手机有点儿懵,对方的语气总让她怀疑是不是催债的,犹豫了一下才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江月年:……这是整哪出?
不到十分钟,许鹤行过来了。
江月年举着一把肉串,总觉得有一种时间倒流的感觉,傻眼了:“你,又出来跑步?”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传神。
“不是。”
许鹤行摇了摇头,然后径直站在了江月年的身边。
江月年本来还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结果对方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像是石化了一样,就笔挺挺地站在她身边,然后一声不吭。
握着肉串的手微微颤抖。
她承认,她莫名有点儿紧张了。
“那,你是过来吃夜宵的?”
许鹤行没有看她,眼神飘向远方。
“我是来找你的。”
就这么含糊不清的一句,江月年盯着他那张冷淡的脸,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内疚,所以特意过来找我?”
话说出口之后,江月年注意到许鹤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立马开始后悔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正要道歉,听见许鹤行绷得紧紧的声音。
“确实是这样。”
这回轮到江月年愣住了。
大概是因为许鹤行总是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以其他人在他沉默的时候总是会往坏处想。
但江月年不一样,她虽然看不到许鹤行的内心想法,但下意识会把许鹤行往好的方面想。
而许鹤行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说不出心里触了一下是什么原因,只能干干巴巴地将手里的肉串递过去。
“那个,还没有撒辣椒,你要吃吗?”
示好的方式和许鹤行说话的方式一样笨拙。
远处突然传来声音,是几个小姑娘在聊天。
江月年顿时眼睛都亮了:“来活了!”
试问,有哪个女生能够拒绝烧烤的诱惑呢?
那些女生确实毫不犹豫地往她的摊子上走,但是,有些偏差的是,她们的眼神没有落在她那些烤串上,而是滴溜溜地围着许鹤行打转。
她们拱了拱其中一个,对方凑到了许鹤行的面前。
“那个,小哥哥,这个摊子是你的吗?”
“不……”
许鹤行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江月年拱了一手肘打断了。
江月年忙不迭接话:“是他的。你们想吃什么?”
“你是他女朋友吗?”
对方看向江月年的表情算不上和善,还有几分打量的意思。
“不是啊。”江月年第一反应就是否认,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摊子,我们属于合作关系。”
这句话也没毛病。
她负责烧烤和赚钱,许鹤行负责跟在身边做无偿保镖。
听见“合作”这两个字,那几个女生的表情倒是缓和了许多,看也没看江月年。
“来一根肉串吧。我刚刚跑完步,吃不了这么油腻的东西。而且,我平时吃的就不多,所以……”
江月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好意思,肉串十根起卖,一把小肉串你们可以分着吃。”
对方看向许鹤行的动作被迫打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就一把。”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江月年在兢兢业业地烤串,一边翻面,一边听着几个小姑娘卯足了劲地找许鹤行聊天。
从每天夜跑的兴趣爱好说到是不是家庭困难所以来摆摊做生意。
感觉口水都要说干了,许鹤行只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活像个长得帅的哑巴。
江月年都替那几个小姑娘感觉尴尬,脚趾头默默扣地,把肉串递过去的时候有意打破尴尬,喊了一声。
“喏,你的东西好了。扫码还是付现金?”
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姑娘看也没有看她,一边伸出手去接,一边还眨巴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许鹤行。
江月年避不开,碰到了对方的手指,然后就看见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脑袋上的几行大字。
【这个女的叽叽喳喳的烦死了。要不是为了和帅哥多说两句话,我才懒得……这个帅哥也太高冷了吧?啧,要不是看他这张脸确实不错我才懒得搭理。等着,非把他拿下不可!拽个屁啊!】
江月年有些反感地看着对方这几句势在必得的、贬低许鹤行的话,迅速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好像还有一点儿没有烤到。”
她借着烤架的遮掩,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撒了一把辣椒粉和胡椒盐。
小小地报复一下。
对方拿着肉串也没有吃,反而递了一串给许鹤行。
“小哥哥,你尝尝看。”
许鹤行微微拧眉,对“小哥哥”这个词,表现出了莫大的不适,开口说了第一句。
“不用。”
然后,任凭那几个小姑娘怎么叽叽喳喳地劝,都不再开口了。
把“拒绝”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那几个小姑娘表情讪讪,又狠狠地瞪了江月年一眼,然后才离开。
江月年满脸问号,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第二天那几个小姑娘又过来了。
江月年当时正在劝许鹤行回去,并且保证自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对着沉默寡言的许大佬说到嘴巴都要干了,对方不为所动。
眼瞅着这边还没解决,这边的麻烦又来了。
江月年捏着烤串的手微微颤抖,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们好,请问吃点儿什么?”
“昨天的就行。”
为首的那个小姑娘根本没有看她。
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月年也没有多说,直接开始赚钱。
但对方的话越说越离谱,大概是能和许鹤行聊的话题都已经耗尽了,兜兜转转说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女生拎着包扫了江月年一眼,又十分热情地看向许鹤行。
“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帅,为什么要和她合作摆摊啊?这种赚不到钱的,不如我们两个合作怎么样?”
许鹤行摇头:“不怎么样。”
“做这种事情能赚多少啊?你何苦要让这种女的缠着你呢?长得又不好看,穿的也土里土气的。摆摊?你要是跟着她,就只能一辈子都是摆摊,你自己也不好好想一想,有这么好的外貌条件,为什么要委屈了自己。”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说起这些话来一套一套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贬低江月年,甚至直接对着她翻白眼,说她这样摆摊根本没有前途,就是在耽误许鹤行。
江月年越听越觉得无语:“那个,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江月年,毫不掩饰对她的冷淡和不屑。
“我跟你说话了吗?你闭嘴!”
“不需要。”
许鹤行冷下脸,精致的眉眼蹙起,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个女生,又扫了一圈她身后的那几个人。
“我对你们说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付了钱就赶紧走。”
江月年只觉得感动。
好家伙,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先督促她们把钱付了。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许鹤行会动怒,对视了几秒之后,为首的那个小姑娘叉着腰。
“我跟你说这些是替你惋惜,跟着这个女的摆摊有什么前途?你不要不识好歹。”
江月年都想撸袖子好好跟她们这几个人讲讲道理了。
“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儿,你……”
许鹤行眼睫轻抬,透出几分冷淡和不屑,瞥了一眼那个女生,声音在夜色中凉得刺骨。
“我也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趁我现在还在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把钱付了,离开。”
看得出,没有用“滚”这个字,已经展现了许鹤行本人极高的素质。
那几个女生在许鹤行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壁了,再加上这次明显是真的动怒了。
为首的那个女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举着手机付了钱之后,毫无威慑力地甩下一句。
“你们两个没见识的穷鬼!活该吃苦!”
然后就跑了。
江月年从烧烤摊后头绕出来想要把人给拽住都没有成功,气得直咬牙。
许鹤行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袖,有点儿困惑。
“你这么生气的话,刚才为什么不……”
“刚才我没有生气啊。”江月年磨牙嚯嚯,“她们刚才说的那些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的,但是,这家伙临走前居然说我们是穷鬼?她胡说!”
毫无疑问,一句“穷鬼”让江月年破防了。
许鹤行隐约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奈”的情绪。
只能拉着她安慰:“她这些话毫无根据,没有调研也没有数据分析,所以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江月年憋了半天,不得不说,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谢谢你啊。”
这份硬核安慰充满了科学理性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里,但凡是江月年出摊,身边必跟着一个沉默寡言,抱着手臂的“挂件”——许鹤行。
江月年总算是憋不住了。
“那个……这么多天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要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
“就是这两个人,最近总是过来摆摊子。”
说着,就走过来了五六个来势汹汹、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飞快被打脸的江月年:……搞什么鬼。这些家伙也太会挑时间找茬了吧?
那几个人一个个摆出凶神恶煞地嘴脸,挑衅似的看向许鹤行。
“你们两个在这里摆摊,交了钱没有?”
“摆地摊要交什么钱?再说了,我给了钱,你能给我报税务发票吗?要盖公章的那种。”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江月年反而先向他们伸出了“索要”的双手。
江月年看向许鹤行:“他们不认识你?”
她想想那次那几个小混混见到许鹤行恨不得绕道走,怎么这几个这么“勇敢”?
许鹤行看了一下周围:“恩,很少来这。”
江月年点了点头:“难怪。那怎么说啊,您来?还是我先。”
许鹤行表现得很随意:“都行。”
几个小混混在一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你们在说什么大话?当着我们的面还聊起来了?今天非要好好修理你们一……”
他的狠话还没有说完,高高举起来的拳头就被许鹤行直接扣住,反手一扭,按在了背后,直接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那个小混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疼,你,你赶紧放手!”
见自己兄弟吃亏,当即就冲上了两个人举着拳头想要揍许鹤行。
江月年伸出脚,轻松一勾,把其中一个人绊倒,然后绕到另一个人面前,稳准狠地一击上勾拳,砸在对方小腹上。
十分流畅地解决了那两个。
许鹤行扫了一眼,微微点头:“谢谢。”
“不客气。互相帮助。”
江月年心情很好。
剩下的人都傻了眼。
看看江月年和许鹤行,再看看躺在地上嗷嗷叫唤的那三个兄弟。
跑也不对,打也不敢,只能就这么站在原地。
许鹤行瞥了他们一眼,看向江月年的眼神很认真。
“剩下的我来?”
江月年往后退了两步,摊手示意:“您请。”
……
等到两个人解决完了这几个小混混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江月年收了摊之后,许鹤行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实在是太过安静,江月年都有点儿扛不住了:“额……”
“那个……”
就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许鹤行也开口。
两个人立马默契十足地闭上了嘴,重新恢复了沉默。
最后还是江月年绷不住了:“要不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