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用一把子力气挣钱朴素思想根深蒂固的力工，陈佳野第一次挣不正经钱觉得无比害臊，甚至骑摩托车去段亭家的路上，都感觉路人的目光透过头盔狠狠地扎在他脸上。
堕落了。
陈佳野意外的不是自己堕落了，而且他这种形象居然还有机会堕落。
段亭还真是不挑。
也许学习好的就是口味独特，毕竟人家什么也不缺，就是缺少那点不同寻常的刺激。
给的地址是别墅区，本市数一数二的富人区，陈佳野做好登记，大概是段亭提前打好招呼，他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段佳野四处打量。这绿化，这山水，怪不得人房价贵呢，在这住都能比别人多活十年。
只可惜，这好山好水，怎么养出段亭这么个闷骚。
陈佳野还在心里嘀咕金主，站在段亭家门口再一次感慨后，按晌门铃。
门立马就开了，像是等他来似的，段亭还是简单的打扮，搭上他那张脸，再简单的衣服也不觉得寡淡。
“进。”
段亭清清冷冷的声音，侧过身，让人进来。
陈佳野大大咧咧地踹掉布鞋，往里走，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没有人气儿。
“你一个人住啊？”
身后的段亭回道：“提前让保姆走了，脱吧。”
“啊？”
太过于直白，根本不敢相信，陈佳野震惊地回头，发现段亭说这话根本脸不红心不跳。
“拍摄的场景是整套别墅，门口是第一个背景。”
陈佳野喉咙一哽，他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容易赚。
“能不能委婉点？”试探性地提出要求，有点做小伏低的意思，语气里参杂着祈求。
半天没听见回答，陈佳野以为被拒绝了，转念一想自己拿了钱，既然接了这个活，也别扭扭捏捏的，又不会少块肉。
心一横，牙都咬紧了，却突然看见对面的人喉咙上下滚动，面无表情：“可以。”
他真的琢磨不透段亭的心思。
“先换套衣服。”
金主下达命令。
陈佳野服从地跟在段亭后面，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房间。
“可以进吗？”
“请便。”很有礼貌。
陈佳野以为，沉默寡言的好学生卧室，应该是枯燥乏味的，就像别墅一楼，高档简约，井井有条。
但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段亭的房间不仅和高岭之花毫无关系，甚至和正常人都搭不上关系。
房间很大，墙上挂满了动漫海报，大床上摆满了大型玩偶，一整套电竞装备塞满半个卧室。地毯是粉色的。
这时，段亭幽幽地开口：“我的梦想，是当一位职业电竞选手。”
陈佳野回头看了一眼段亭，仍旧面不改色，冷漠至极，又转头看了一眼卧室。
“……年轻人有点梦想挺好的兄弟。”
陈佳野以为，今日的离谱程度已经达到顶峰，直到段亭从比段佳野整个家都大的试衣间里，用购物车推出一整车的女装。
“你要穿是吧？”陈佳野震惊，但是表示尊重。
上下打量一番段亭，说实话，这白白净净的穿女装还挺令人期待的。陈佳野死直男的大脑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
段亭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薄唇轻启，语气平淡：
“不，你穿。”
陈佳野，十几年直男思想根深蒂固，以双手赚取生活费的朴实人民，虽然他打架，骂人，一身伤，长得凶，但他是个正经人。
“我一米八三。”陈佳野好心地提醒道，并委婉地表示拒绝。
“这些都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然达到离谱的顶峰，陈佳野表情逐渐崩裂，他现在明白了，段亭就是在耍他，而他居然还配合他到现在。
僵硬地张开口，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
“滚！老子不干了！”
狂奔出别墅时，他没看到段亭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一定是得逞的嘲笑，真是丢大脸了，居然被这么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陈佳野现在知道了，那个全校师生眼里的高岭之花，是个究极变态，心眼极小，报复心重到离谱。
当天晚上，陈佳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冷静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就这么甩了段亭的面子，那个变态会不会报复他？毕竟段亭掌握着生杀大权。
不过现实的劳累并没有留给他时间猜忌，之后的一天，陈佳野去楼下超市干了一天零工，累得腿都直不起来，回家直接瘫床上，结果第二天一睁眼，还差十分钟八点。
一个鲤鱼打挺挺尸而起，完了，彻底完了。
早自习迟到，扣二分。
陈佳野毅然决然地骑上他的破野摩托，一路飞驰，最终卡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冲进学校。
“幸好幸好，爷的二分保住了。”
陈佳野松了口气，刚摘下头盔，身后传来一道孤冷如银铃般的男声：
“同学。”
回头，四目相对，前天那个拿钱买他腿照强迫他这个一米八二汉子穿女装的男人坦然自若地看着他，手里依然拿着扣分册。
“骑机动车进校门，扣四分。”
白净的小脸，却越看越可恨。
陈佳野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勉强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谄媚至极：“班长，这里又没别人，你放我一马，保证没下次了啊。”
段亭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蛰伏等待狩猎的野生毒蛇，薄唇轻启：
“姓名？”
说了半天，还是要扣分，陈佳野嘴一咧，露出一颗小虎牙，勇敢地朝段亭竖起中指：
“姓你爹。”
说完，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他认为，段亭是在报复他。
而且不单是从今天开始，很早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要他犯点事，必有段亭的身影，如今只是变本加厉罢了。
“哇偶，陈哥，酷！听说你早上和班长干起来了？”
学校里的八卦比航母传播得还快，第一节课刚下课，陈佳野就被后排几个男生围住。
“可没啊，我可没干那种事。”
陈佳野不算爱惹事的刺儿头，他从小到大就这性格，可能没有叛逆期，也可能从生下来就进入叛逆期。
“哎呀，陈哥，咱们完全支持你，谁让他段亭撬墙角的。”
陈佳野无语地转过头，不搭理他们。说起撬墙角这事，还是一年前，他放学回家时撞见两拨人打群架，一个女生被追得挺可怜，他看不惯直接上去把人救下来。
后来才发现这女生是隔壁班的，叫蓝依，长得挺乖，和林知之又要好，一来二去陈佳野就动了点心思，蓝依也没拒绝，俩人就这么好上了，结果没到一个月，有一次放学他直接在胡同里堵着他女朋友和段亭抱一起。
绿帽子就这么措不及防戴在头上，第二天他直接骑摩托把段亭堵了，这算是他俩第一次正面交锋，梁子就在那个时候结下了。
“不是说好不提那事嘛！陈哥可不爱听！”后排的男生总是透露着清澈的愚蠢，这么一喊，陈佳野心里更气了。
他原本都忘了，毕竟和那姑娘的感情并不深刻，他本身也没把面子工程看得那么重要，结果全被挑起来了。
撬他墙角是吧，扣他分是吧，拍他腿照还拿钱羞辱他是吧。
好小子，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