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万清刚把家送出去，没地方可去。
绕着城区开了两圈，还完充电宝以后，他见公司楼层还亮着灯，于是凭借了自己的权限打开总裁电梯，直通穆辰的办公室。
穆辰诧异地看着从来不会这个点出现的万清，他被管得严是全公司出了名的，为了不给万清添麻烦，穆辰特批他能回家办公。
现在其实也还早，但穆辰似乎也被沈百安那扭曲的逻辑洗脑了，以为七点不回家的万清出门必有大事，并对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现状而为万清感到担忧。
“有东西忘拿了？”穆辰摘下眼镜，确认了一下在那站着的确实是万清，问道：“我把你办公室的门禁卡给你？”
万清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这里借我住一晚。”
穆辰是个工作狂，经常加班到深夜，还未成家，在办公室给自己装了一间卧室，但最近在附近买房了以后就不住公司了。
作为多年的好友，万清刻意省去了前因后果，穆辰却立刻猜到了原因——“分了？”
万清点头。
“好事啊，现在应该能想通了吧？”
摇头，点头，再摇头。
也对，想通了该走的就是沈百安了，他们的房子80%都是万清出的钱，穆辰也不会问万清怎么不把房子给自己，问就是想给沈百留个家。
穆辰无奈看着满脸悲伤之色的万清，他是不奢求万清会抢回自己付过的钱，但，最起码不应该沦落到为了省住宿费而来找穆辰的地步吧。
“这么抠门还净身出户，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
穆辰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打开身后的房间门，“你住吧，床品新换的没人睡过，你穿176/88Y的尺码对吗”
万清眨眨眼，他的尺码，他怎么知道？
“不，不用，我明天就回家拿东西……”
“少跟我客气，”穆辰从旁边挪过来一张办公椅，“既然来了，帮我看看下个季度的策划。”
“不给加班费？”
“不给。”
第二天，向来卡着点来公司的万总在早上七点就从总裁办公室走下来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公司。
小员工还好，无非是猜猜两个人的关系，经常被万清对象的查岗电话搞得会都开不下去的各高管坐不住了，什么情况，莫非这才是总裁纵容他的原因？
总裁弯不弯不知道，这万清可是被人看见在公司地下室和某男性激烈长吻十分钟的铁男同。
根据可靠消息，总裁助理一大早拿上去的西服和万总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简直是掰着人的嘴喂糖的炸裂现实！
好家伙，脚踩两只船？无缝衔接？员工掰弯老板实录？
设计公司本来花花新闻就多，员工们早就学会传言如何避开本人传得到处都是，八卦新闻越编越离谱，更是在万清下午早退后达到了顶峰。
没曾想，昨天那个做会议记录的实习生一边发邮件一边八卦，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句“穆总和万总真的在一起了吗？”，她看也不看的，直接发往了全公司的大群。
更要命的是，她一紧张把撤回按成了删除，本群唯一有撤回能力的只剩下了群主穆辰。
完了，她完了。
原本就汹涌的传闻这下传得更广了，一切群消息都不会屏蔽的工作狂老板兼当事人却一直没有反应，大家绝对想不到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穆辰此刻坐在万清的车上，和他一起早退了。
老板带头翘班，万清一下就没了愧疚感。
“要拿的东西多吗？”
“手稿，五百多册，还没装箱。”
穆辰就知道，他是被抓过来的免费苦力！
万清在穆辰面前打了个响指，补充道：“打包有搬家公司，叫你来是想给你看看沈珩留的东西，服装设计不是我的专业。”
高二时沈珩就开始住院了，即使有万清每天去补课也很难学透那些科目，万清跟着着急，成绩掉了不少，为了不让他担心，沈珩重新握起了画笔，说一定要和他一起入学。
万清对画画一窍不通，沈珩又坚决拒绝他为了自己去艺考，好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穆辰在准备艺考，万清二话不说把人绑架到了医院。
“叶阿姨出国之前把沈珩的遗物都给我了，他的画作和照片我都收起来了，剩下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穆辰很清楚沈珩的设计水平，虽然没有系统学过，但他无疑是极有天分的。
商人当久了，穆辰灵敏地感觉到自己能大赚一笔，先兴奋了一瞬，转而后知后觉地问：“你不介意我把他的东西拿出来卖？”
“他的遗产代理人是百安，他的画展已经没有收入了，所以我想把收入打给百安。”
穆辰咬牙切齿地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万！清！”
说好的一刀两断呢！
说好的分手呢！
你是菩萨吗！
穆辰恨不得拆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几颗舍利子。
“房子20%是叶阿姨出的钱吧，然后写沈百安的名字就算了，你怕睹物思人房子不要了我也算了，大不了收留你几天，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全世界没有人比沈百安更恨沈珩的人了！”
万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任骂，穆辰说得对，可是……
“世界上没有人和他这么像了。”
“我希望他过得好。”
万清全身好似笼罩了圣洁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普度众生。
“费用我去谈，不会很多的，百安接下来还有几场比赛，你象征性给一点够支撑几天就好……”
穆辰摆摆手扭头看窗外，不愿再听万清不清醒的胡言乱语，“这钱我不赚，你也别扶贫！”
要不是沈百安不会接受他的钱，万清也不必出此下策，在他的观念里，活着的这个更重要，沈珩会答应他这么做的。
“别的都能答应你，这事不行，也别拿辞职威胁我，除非你想露宿街头。”
万清闭嘴了，他的存款刚还完房贷，这几个月没存下多少，实在不好给穆辰提要求。
但这事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只有穆辰能做好。
“说到底，沈珩那个时候还是个高中生，你说这些能卖多少钱呢？况且沈百安和你分手是因为他前任回来了，有的是人养着他，你何必讨这个没趣。”
万清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我希望他过得好。”
可你自己的日子又过成什么样了啊？
一路无话，搬家公司领到万清给的钥匙，开始收拾杂物间里一本又一本万清的手稿，他最后没有去艺考，是考上本市的重点大学建筑系，对建筑结构的熟悉和后天学习的画工，让万清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五百本里大部分是没被采用的废稿或者他的练习稿，他一本都没舍得扔过。
沈珩的遗物都是万清亲手搬下楼的，专门放进自己车里的后备箱亲自护送。
他的偏爱和念旧都太明显了，怪不得连沈百安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人都能凭借一个“情”字拿捏住他。
“抱歉，万清，我刚刚话说重了，你们之间的羁绊是沈珩，这本就很荒诞，而且从他身上榨出的血，沈百安会要吗？”
万清比任何人都知道沈百安对沈珩的恨，同时深知沈百安的经济状况糟糕到什么程度，以前能理所当然让万清上交工资，一个月都画不出几幅画，钱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听不见声响。
别人越是说沈珩是个天才，沈百安越要去钻这个牛角尖。
“是我欠考虑了，我还，放不下沈珩……”
沈百安的话说得太残忍了。
九年前的万清接受不了没有沈珩的世界，九年后的他，在得知有地方可以逃避现实以后，又怎么想直视痛苦？
没有他的世界，太真实了。
“定位发你了，先住我那里吧，我去联系中介，只要你答应不扶贫，我公司在就不会少你那口饭。”
万清回头看一眼住了几年的房子，一半空空荡荡没有留下一点东西，另一半还残留着两个人的生活气息，他淡淡地笑起来，拿下玄关上摆的相框，“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