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
“卧槽！你怎么出来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场面一度很尴尬。
霍灼觉得自己脸疼，毕竟刚刚口口声声说没个十年八年出不来的是他。
而常言这时候是个不讲道理的醉鬼，他甚至自动忽略了自己刚刚握着陌生人手不放的事儿，盯着叶余问：“你怎么才来？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叶余垂眼看向桌子上放着的手机。
通讯录的界面还亮着，那里有很多很多人，唯独没有他。
大概是和微信一起删了吧。
叶余承认自己很生气。
看到自己男朋友一脸深情的握着别人的手，那双看着自己时总是冷漠如冰的眼睛满含情意。
他嫉妒得发疯。
于是无师自通的了解了身为鬼的力量，一抬手就能把人掀翻在地。
不够，还是不够。
他死死盯着常言那只握过别人的手，双眼猩红，指尖都在颤。
他知道自己舍不得动常言，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
但是……
叶余的目光转向刚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的调酒师。
这个人的手，还是可以剁掉的。
鬼的目光仿佛有实质，调酒师在温暖的空调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快吓哭了。
叶余的胸膛剧烈起伏几瞬，回想着刚刚的动作抬起手……
被一把握住。
常言还醉着，凭着本能抓着那只手不放，感受到掌下的皮肤冰凉，他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凉。
叶余僵住，半晌才小心翼翼用指腹轻轻摸了下常言的手背，流连着抚过指尖。
他有多久没被常言主动牵过了？好像只有几天，又好像过了很多年。
……
不知是不是醉了酒的缘故，常言的手很热，几乎要把鬼灼伤。
但是叶余记得他不喜欢凉的东西。
所以就算自己贪恋温暖，也不舍得让常言不舒服。
他刚想轻轻把他扯下去，就见常言两只手都覆了上来，把自己的手拢在中间，还搓揉了几下。
像是在为他取暖。
叶余的呼吸都窒住了。
他来不及反应，又听见常言疑惑地低声问他。
“你怎么又变成这副模样了？”
什么模样？
叶余愣了愣，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
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为了打破那道屏障，费了好些力气，甚至又变回了浑身是血的样子。
哥哥会嫌脏的。
叶余慌乱了一瞬，匆匆扯开常言的手，后退几步：“我，我马上去弄干净。”
“嗯？”醉鬼没理解他的意思，皱起眉，“你要走吗？”
说完这话也不等叶余回答，就赌气似的拍了一下桌子，嘟嘟囔囔的威胁：“你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信不信我立马去找几个年轻帅气的调酒师！我要左拥右抱……”
醉鬼指着叶余的头顶，一脸认真：“让你的头上长满青青草地！”
叶余：“……”
没眼看的霍灼：“……。”
自此，他们终于确定，常言不仅酒量差，酒品也不咋地，看这架势一会儿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叶余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走上前扶起常言，嗓音轻且哑：“哥哥，我们回家吧。”
常言很听话地起身，跟着叶余走，霍灼在一旁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犹豫了半天也没拦着。
他们走到酒吧门口，叶余握着常言的胳膊拦车。
“？”抬胳膊干嘛？
常言不服，偏要把胳膊放下来，开始无声跟叶余较劲儿。
“哥哥。”叶余低声哄他，“夜路不好走，我们打车回家。”
“我不。”常言严正义词地拒绝他，“不回去，我还有大事要干。”
他刻意加重了“大事”两个字，让叶余下意识以为他真的有事要办。
这个点APP叫车得等个十几分钟，他能等，醉鬼不太能，叶余犹豫了半秒，决定先顺着他来。
半秒后，他们出现在警局门口。
叶余对自己鬼的身份经验不足，连打人都是下意识行为，如今被常言带着穿越似的一秒换一个地，整只鬼都懵了。
“哥……”他喊了常言一声，又不知道想起什么闭了嘴，沉默着看向他们的目的地。
警局这种地方一向是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半夜也是灯火通明，叶余不敢让醉鬼在这闹，忙拉着人往外走。
拉了一下。
没拉动。
“……”叶余不信邪地又拽了拽，这回不仅没把人拽走，反而被一把扯进了墙。
是真的穿墙。
叶余睁大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警局里不知道哪个资料室，没点灯的房间昏暗，让他终于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常言可以瞬移穿墙设结界？
他到底跟了一个什么人处了三年对象？
叶余走了个神，再抬眼就见常言已经以一己之力把资料室翻了个底朝天。
哦，是不是人还真不一定。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现在追究那些也没用，叶余叹了口气，拉住因为找不到东西而一脸烦躁的醉鬼。
“手机。”常言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一个手机。”
叶余：“……”
好在人家资料室的东西放的很有调理，常言乱翻一通后终于按照日期拿到了叶余的手机。
他是真的醉，眼前所有东西都是模糊且虚幻的，按了好几下才找到开机键。
布满裂纹的钢化膜有些硌手，常言不满的摸了几下，索性把膜给一把撕了。
撒酒疯的劲头过了一半，常言终于捧着手机安静下来，蹲坐在地面东戳西点。
他来时目的性很强，等真正拿到了东西，却又不急了，慢吞吞地从各种没用的APP刷过来刷过去。
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等他第三十四次点进微信又退出去，叶余也明白了他深夜撒酒疯跑来这一趟是想看什么。
“哥哥。”他跟着坐下来，支着下巴欣赏常言利落的下颔线，“不用看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常言没理他。
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再一次点进去时，很快就在最上面的置顶处找到了自己的对话框。
红色感叹号。
满屏的。
常言深吸一口气，划到最上面开始看。
-还没有下班么，太晚不安全，哥
-……我知道错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哥我害怕
-你回来好不好
-我好害怕
-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我保证我再不会了哥你回来
-我去找你了，哥
两个小时后。
-你在哪啊哥，这里好黑，我怕，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在巷口等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濒死的人死命攥着手机，等一个一定不会来的人。
常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沉默很久，久到叶余的手机没电关机，以及天边厚重的云下散出第一丝日光。
天亮了。
外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是大部分警官上班了。
“哥。”叶余率先站起身，朝常言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我们该走了。”
“你是傻子么？”常言仰起头看他，眼睛里还带着酒未醒的茫然，“顶着感叹号发送的消息……你那时在想什么？”
叶余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没什么表情地垂眼看常言，感慨这人醉了酒倒是天真。
顶着红色感叹号又怎么样呢？
他还能如何。
“那你呢？”叶余重新蹲下来，平视着常言的眼睛，“你在删除我的联系方式，拉黑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们都问了明知道彼此回答不出的问题，于是两厢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动。
阳光透过窗口一寸一寸照进来，叶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起来。
再厉害的鬼都是怕阳光的，况且叶余现在也算不上厉害。
但是他没有说，只默默往后缩了缩，愣怔着盯着常言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来。”常言抬头，朝叶余露出手腕上的珠串。
叶余没动，瞥了一眼红色的珠子想说自己不会又不知道为何没有开口，半晌才依靠本能化成一缕白烟钻了进去。
“真聪明。”常言半真不假地夸了一句，左手似不经意抚过珠串，想站起来却踉跄一下差点摔下去，蹲了太久，腰和腿堪比打了麻药，动一下便是又麻又疼。
要命。
常言倚着墙缓着酸麻的感觉，超乎常人的耳力听见隔壁会议室交谈的声音。
“是在案发现场外三十多米处的老树下发现的……对，一串贝壳手链。”
“上面沾的血液已经查清楚了，不是凶手也不是受害者的。”
“根据手链的围度来看，应该是骨架偏小的女孩子戴的……”
“老孙怎么还没来？”
“哦他请假了，说是他妹妹已经几天没有回信息了，怕老家出事，回去看看。”
后面的交谈常言已经没有兴趣再听，草草把资料室恢复成原状后身形一闪回到住的公寓中。
那些事也不想想了。
倒头就睡。
常言这一觉睡了很久，第二天醒来时宿醉的头疼终于找上门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了解了自己的酒量后他便很少把自己灌醉，昨天算是个意外，人一烦就想借酒消愁，等酒醒了才是真的烦。
当然，如果他没有在自己的床头看见一只坐着的鬼的话可能也没那么烦。
“你怎么从我的结界里出来的？”他黑着脸质问鬼。
“就……那么出来的呗。”叶余轻描淡写。
“滚回去。”常言说，“我最后再说一次，你死了咱俩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各自安好行吗。”
“没有关系了……”叶余细细品读这句话，然后眨巴着他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那哥哥昨晚为什么要去警局看我的手机呢？那可是执着得很、怎么拦着都不听呢。”
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