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他身上仍然很冷，即使江夏那件外套很温暖，但他的手也是冷冰冰的。
入眼的一片白色模糊了他的视野，陆沉走到电梯跟前，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秦玉杰是秦伟的独子，比陆沉小一点，常年在国外读书，近期也要学成归来。而秦伟的突然生病也促使他提早结束原本安排的行程，今晚就会落地。
陆沉在医院附近一家咖啡店坐了好几个小时，饿到发昏的时候才想着点了蛋糕、甜点，又是一杯咖啡下肚，但是作用不大。
他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之前又喝了那么多酒，在酒店里睡的几个小时也没什么用。这会儿人昏昏沉沉，半死不活一般。
晚上11点，他在病房里和秦玉杰见了面。
秦玉杰温文尔雅，一身英伦范儿，戴着眼镜，礼貌客套。
“爸爸早先和我提过你，很高兴和你碰面。”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大约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儿子心情好转不少，秦伟气色也好看了些，半躺在床上和秦玉杰聊天。
江淑敏带了果盘进来，自秦玉杰到了后就一直眉开眼笑，时不时拉着儿子的手唠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之前的阴霾全都散去，对陆沉的恨意也减弱了几分。
“你今晚早些休息，这么晚才落地……困了吧？”秦伟笑道。
“讲实话现在一点都不累，时差没倒过来，也没睡意，今天我陪床吧，妈妈早些回去休息，明早带早点过来？”
“欸好好，今晚你就陪你爸，这么久没碰面，好好照顾他。要是精力好，就聊聊吧。”江淑敏开心道。
她提起手袋，揉了揉太阳穴，冲两人打了招呼便先回去休息。
“那我先回酒吧了，你们聊。”
“好的，辛苦了，回见。”
陆沉拍拍秦伟的手背，得到他的回应，这才起身离开。
因为消防问题酒吧歇业两天，陆沉独自回了酒店，开了休息间的灯，便直接躺了下来。
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酒店休息间，这里有他大部分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因为酒吧的营业时间与其他不同，他的作息自然也不太好。
他偶尔回秦家陪秦伟吃饭下棋，大多数时间都是酒吧当家。即使酒吧是秦伟预备留给他的产业，但陆沉始终抱着要还给秦玉杰的心。
被江夏的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从后门把人带进来。
江夏戴了条浅灰色围巾，半张脸都躲在围巾里，手揣着口袋里，身上一件羽绒服，跺了跺脚。“外面在化雪，好冷。”
跟在陆沉身后进了休息室，地方不是很大，但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陆沉穿着睡衣，屋子里开着空调，江夏这才解了围巾。
“衣服还没洗，洗好了还你。”
“嗯我不急。”
江夏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目光落在陆沉脸上，“你现在这幅样子，是在演夜访吸血鬼么？”
陆沉摸了摸自己的脸，“几天没睡好，正常。”
他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看一眼江夏，仰头又睡了过去。
江夏扑到床跟前，“和我去吃中饭。”
“起不来，不想吃。”
“你想饿死在这里吗？”
江夏伸出手，冷冰冰的手一下摸到陆沉的脸上，冻得他一个哆嗦。
“你不舒服吧？昨天就看出来了，样子看起来很吓人。我怕你再不吃饭，可能会死在这里。”
“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难听？”
“有吗？我很认真的啊。”
“和以前一样，碍眼又烦人。”
江夏似乎完全不被他的冷言冷语击退，甚至还朝他靠近了一些，“你就没有半点和我重逢的喜悦？拜托过了三年了，何况该生气的是我吧？我才是被甩的那个。”
陆沉叹气。
“我现在不是正假装着一点都不尴尬，假装和你好好说话并且和你叙旧吗？”
“不用假装。你从来都是这样，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哪里管过别人？”
陆沉裹着被子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只想快点睡着。
可他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深刻地感受到江夏的气息，他身上那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包括他呼吸的节奏……
脑袋的疼痛早已有所缓解，但他现在确实是饿了。
他想睡觉，江夏却一直盯着他，目光炯炯，生怕他感受不到。
过了几分钟陆沉睁开眼睛，“走吧，去吃饭吧。”
江夏拍拍手，“吃饭吃饭。”
地方是江夏选的，隔壁法国餐厅，上菜又慢又磨叽，分量也让人不悦。只是环境喜人，还有人在拉小提琴。
“这家店朋友介绍的，说是很出名。”
“离你那边又近，多方便，吃完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听到这个拉小提琴的声音，就让我想起你以前在酒吧弹吉他……你现在还在组乐队弹吉他吗？”
噼里啪啦一通提问，江夏就没挺过。
“旧吉他淘汰后就没再买了，也没什么乐队了，每天都在酒吧做事，忙不过来。”
前菜总算端上来，陆沉尝了几口，才感觉灵魂归位。
“你大学毕业了？”
“早毕业了。”
“恭喜。”
“你怎么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总会自己说出来的。”
江夏扁扁嘴：“你说得对。我来北城创业，和同学一起，现在公司还在组建，前期大概是些娱乐公关方面的。”
“难得……你爸爸还好么？”
“还行，那次中风以后修养好了就没再犯过。”
江夏想起什么，又说道：“你都没回去看过，以前那家酒吧的原址上现在开了个连锁火锅店，生意挺好的。”
“嗯。”
“我去看过你爷爷，上过香。”
“嗯，谢谢，我看到了……”
“看到了？”江夏诧异地望向他。
“我回去过一次，刚巧遇到你下山，当时离得远。”
“这样啊……”
原来冥冥之中居然错过一次，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这样碰到了一起。
“你一直都住在酒吧那个房间？我最近已经租好房子了，离你那不远，绿城小区，你知道吗？”
“知道，确实不远，价格也不低。”
陆沉正与盘子里的羊肉做斗争，他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吃法，吃下去也没觉得多好吃，也不知道江夏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这类食物。
果然不是一类人。
插着一块肉的叉子伸到他嘴前，陆沉莫名来火，眼皮抬了抬，江夏手中叉子晃了晃，“吃啊。”
“不用了。”直接躲开。
“你没有别的想问我的了？”
江夏憋了一堆话，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话题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反问别人，这点倒是真没改变多少。
他期盼地望着陆沉，还挺兴奋，眼里的光亮闪闪的，仿佛会因为陆沉一句询问就马上开心起来一样。
“看你情况不错，有空给酒吧介绍下业务。”
“啊……你就只想着做生意而已。”
“给人打工，当然尽心尽力，不像你做老板。”
陆沉拿起纸巾擦擦嘴，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显示一条微信信息。
瞟了一眼后，陆沉起身说要先走，江夏没有继续纠缠，结果陆沉走的时候拿了五百现金放在他跟前，没等他反应已经快速离开。
江夏望着现金，勾了勾嘴角，不悦地把刀叉一丢，发出一阵响动，惹得旁边的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