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玻璃传来几声轻叩,沈未晴下意识地想说没锁,扭头发现她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外面的人听不见。
她放下笔,过去开门。
刚把金属扳手拉下,江榆楷自行扒开滑门,换上提在手里的拖鞋就进了屋。
沈家和江家住在同一栋双拼别墅。不是一道墙分隔左右,而是上下两个大平层,江家住在二层,从楼梯走上去才是家门。
庭前的院子本也是独立的,后来两家关系亲近,为了方便种花和宠物活动,便给砸通,从外看像是一家。
完全一致的户型,又是精装修,沈未晴和江榆楷的房间上下正对,摆放相似,木地板一模一样。本来墙纸也一样的,可沈母不喜欢原本的款式,全部撕了重贴,江家用的原装。
江榆楷经常从楼上直接跳下来找沈未晴。
现在步入高中阶段,在长辈的嘱托下,沈未晴偶尔给他补课,他来得更勤。
但她不是有求必应的,只有她想搭理江榆楷时,才会把锁打开。
“数学还是物理?”这是江榆楷最薄弱的两门功课,沈未晴直切主题。
可他这次没带练习册,坐到她的床沿。
沈未晴余光瞄见,刚想呵斥他,别穿着在外面的裤子坐上床,却发现花花绿绿的颜色,是睡裤。“我有个哥们儿,今年读大一,跟女朋友分手了。”
原来是来分享八卦的,沈未晴翻一页错题本,发现竟是以前做过的题型,对自己不满地蹙眉:“哦。”
“他女朋友给他绿了。”江榆楷早就习惯她的冷淡回应,自顾自地继续,“他当场捉的奸。”
“然后呢?”
“你不问我怎么发现的?”
沈未晴写题的笔顿了顿,发现因为分神而打错了小数点,划掉重写:“怎么发现的?”
“我哥们儿有一次见他女朋友——不对,现在是前女友的手机充话费,发现她还有别的聊天软件。本来没什么,可是她掩耳盗铃,把那个软件故意放在了文件夹的第二页,明显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然后呢?”
“我哥们儿点开,发现她和四五个男的聊天,说得特别露骨,跟他都没说过这种话。而且更绝的是,他翻了她的手机才知道,原来她秀恩爱都是分组的,一个情人节她能给四个分组发四个不同的合照,全都说是正牌男友,真厉害。”
“然后呢?”
再是傻子都能感觉出沈未晴的敷衍,更何况他被这三个字敷衍了六年:“你又开始了是吧?”
“然后呢?”
江榆楷站起来:“沈未晴!”
她终于意识到机械的应付已被他识破,从习题里抽出神,见他都气得站直:“那么激动做什么?”
江榆楷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泄气地跌回床沿。
沈未晴又转回去:“你来找我聊天的?我现在很忙。”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学习,生活里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江榆楷抱怨道。
讨论起高三的学姐,沈未晴的名字也偶尔会被提及。毕竟大考小考独占榜一三年,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做到的,聊到她,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这是活人能做到的吗”?
许是和她沾亲带故,听到有人夸她,虽然夸的方法不太动听,江榆楷还是觉得倍儿有面子,尽管她在学校总是假装与他不认识。
她说他太招摇,她不喜欢。
沈未晴虽荣获提名,次数却总不如其他学姐多。明明在江榆楷眼里,至少从外貌来看,沈未晴并不输其他人多少。大多是因为,他们觉得她太木。
校园题材的故事里有那么多角色——软糯的转校生、清冷的学生会长、不学无术的校霸、仗势欺人的校花、恃靓行凶的差生……可没有哪个角色,是留给沈未晴的。
最难扮演的就是乖乖女、好学生。
他们永远正确,永远循规蹈矩,永远打在标准的刻度线上,优秀得平庸无比,不招人喜欢。
“学生不学习还干什么,发射人造卫星吗?”沈未晴想起白天看的科技杂志。
“那你可真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江榆楷讨个没趣,丧气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字。
想到他毕竟是个客人,沈未晴放下笔:“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
水壶就在书桌对面的茶几上,里面泡着几片薄荷柠檬,有提神的功效,适合她这种熬夜看书的高三党。茶几上常年放着两个马克杯,同款不同色。沈未晴当时只是顺手买了两个,回来摆上才发现有点像情侣款。
蓝色条纹是她自己的,黄色波点是江榆楷专用。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明明沈未晴喜欢的颜色是粉色,怎么买了个蓝杯子回来。他不喜欢蓝色,便把黄色的那只据为己有。
“你真的很没劲。”江榆楷抱怨。
沈未晴把水递到他面前,发现他的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你在看小说?”
“我在写日记。”他说。
“我从来不写日记。”
“所以说你真的很没劲。”日记写完,更多的像是背后说她坏话的记录,江榆楷接过杯子,手机揣回兜里,“有些秘密不能说给别人听,就写进日记里,不好吗?总要有个宣泄的出口。”
沈未晴在他旁边坐下:“真正有秘密的人都不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