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妨碍鉴证人员做事,关琥没再多问,拍好照后退出了现场,又将所有房间看了一遍,发现王焕成是个工作狂,到处都摆着相关学术方面的书籍,地板上许多地方都写了与化学有关的符号,不知道死者研究的是什么课题,关琥直觉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搞懂的。
等现场勘查暂时告一段落,关琥再出来,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散了,只有几名记者还坚持守在附近,他的出现没有引起注意,可能没人会把这个打扮怪异的家伙跟负责重案的警察联系到一起。
关琥没找到萧白夜,便打算回警局,换了新的纸巾塞进鼻子里,打着喷嚏下了楼,谁知一抬头,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奔驰。跑过去,果然就见张燕铎靠在椅背上,他没戴眼镜,像是睡着了,头微微垂下,或许是光线的关系,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糟糕了。
关琥屈起手指敲敲车窗,听到声音,张燕铎睁开眼,一开始像是没弄清这是哪里,眼神有些朦胧,但在看到关琥后,他马上坐直了身子,同时拿起握在手里的眼镜戴上了。
眼镜除了是工具外,还是一种很好的装饰品,至少关琥觉得在戴上眼镜后,张燕铎的气质更倾向于冷静精明,关琥靠在门上看着他,无奈地说:“大哥,我跟你说过你可以回去了,命案现场不好玩的。”
“本来是想走,不过贫血症犯了,就躺了一会儿。”
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弱不禁风啊,这会让他很内疚昨晚醉酒给张燕铎造成的不便。
看看张燕铎苍白的脸色加上纤瘦的身躯,不贫血才怪,关琥没办法,跑去附近的贩卖机前买了瓶热可可,一边丢给他一边说:“你该多锻炼锻炼,看,瘦得像竹竿,等我忙完这个案子,带你去健身房……怎么了?”
张燕铎接了饮料,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他看,嘴角微微上翘,心情很好的样子。
“拜托别这样笑,”关琥捂着头呻吟,“这几天我看到的尸体都这副笑容,饶了我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原因,所有死者死前心情都非常好。”
“不可能,一个老男人杀了老婆又自杀,怎么可能心情好?”
“是这起案子?”
关琥懊恼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之前舒清滟曾说过催眠这种东西没那么神奇,他对此持保留态度,别的不说,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就有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在不自觉中放松心情,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别问这么多了,喝了饮料,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反正是顺路,看你这样子,别半路晕倒。”
“不会的,我没看上去那么弱,至少比你现在的样子要好。”
目光掠过关琥鼻孔插纸巾的形象,张燕铎忍着笑拒绝了,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关琥接的时候,张燕铎趁机将在桥下捡到的纸片塞进了他衬衣上边的口袋里,然后开车离开。
“小心开车。”关琥冲着车屁股吼了一声,不知道张燕铎是否有听到,却把萧白夜吼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去的车辆,问:“是谁?”
“刚认识的酒吧老板,他家酒吧就开在我们警局附近。”
“看你刚才唠唠叨叨那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萧白夜说,“原来你也会对案子之外的人和事这么在意啊。”
关琥挠挠头,被上司一说,他也发现了,他没什么朋友,他认识的除了同事外就是与案件有关的人。
叶菲菲能忍他三个多月已经很厉害了,通常他的恋爱时长不会超过一个月,不是他不关心女友,而是比起恋爱,他更愿意把案子放在心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张燕铎是个意外,让他不自觉地开始在意这个人。明明才认识不到两天。
萧白夜还在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关琥回过神,将困扰自己的思绪撇开,用手指做了个暧昧的手势,嘿嘿笑道:“头,别误会,我不是那个的,我还是很爱长腿又可爱的美眉的。”
“我更希望你最爱的是工作,立江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要回警局吗?路上说。”
路上两人将各自收获的情报沟通完,回到警局时,江开已经回来了,他那边的案子比较好解决,死者身上带的证件给调查提供了很多便利,江开很快就查到了死者在附近的住处,再根据房东跟邻居提供的情况,初步判断死者为自杀。
“死者许英杰,因家人反对他与女友的恋爱关系,在高中毕业后便离家出走,与女友在这里合租了房子,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但不到半年女友就受不了艰辛的生活,跟他分手回了家。或许是碍于面子,许英杰仍旧在这里住了下来。
我检查过他的家,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了身份证和仅有的一点零钱外,一贫如洗。死者每天来往于学校跟打工的餐厅,社交圈很窄,目前还在跟他的同学取证,但基本可以排除情杀、仇杀的可能性。”
作为新人,江开在收集情报方面还是很细致的,关琥看了有关死者的资料,正如江开所说,死者被杀的可能性很低,最大的原因应该是这孩子过不下去了,却又抹不下面子跟家人低头,索性一死了之。
至于证物袋,里面瘪瘪的很寒酸,只有身份证、学生证、一只很旧的手机和一张应该没有存多少钱的借记卡,除此之外还有张几个月前的车票。
“没钱还出去玩?”关琥不可思议地问。
“哦,”江开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说,“他去的地方物价不高,应该花不了几个钱吧,你也知道这世上有种叫穷游的旅游方式,年轻人嘛,心血来潮就出去转转。”
萧白夜打断他们的对话说:“等尸检报告出来,如果没新的发现,就按自杀处理。”
上头这么说了,关琥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将江开拉到一边,小声问:“现场有其他发现吗?”
“没有,我照你交代的仔细找过,除了垃圾还是垃圾,鉴证科的同事把垃圾都带回去了,希望不会被舒大美女骂。”
关琥的眼前闪过死者的笑脸,相同的死法、相同的诡异造型、相同的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把许英杰跟陈小萍两起自杀案联想到了一起,但是再多的联系他就找不出来了,头有点发晕,两边太阳穴不断跳痛,他揉着鼻子,怀疑自己开始发烧了。
“听说教授杀妻案也很血腥,接下来媒体又要热闹一阵子了,”江开看了王焕成夫妻的初步鉴定资料,叹道,“好在他畏罪自杀,否则我们又要熬通宵查案了。”
从目前的资料来看,还不敢确定凶手就是王焕成,换了平时,关琥一定趁热打铁,去死者所在的大学询问线索,但今天他实在是精神不济。看出关琥的不适,萧白夜说:“跳桥自杀案告一段落,王教授那边的情况让江开去处理,你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只是花粉症。”浓浓的鼻音显得关琥的辩解很无力。
“花粉症还会发烧吗?”江开放肆地把手伸过来摸他的头,关琥把他的手拍开, “少啰唆,做事去。”
关琥转身去了鉴证科,里面冷得让他直打寒战,一进去先仰头打了个喷嚏,瞅着呼呼直吹的空调叫道:“温度设定那么低,大家好像都完全没有环保意识。”
“确实没有你环保,把各种垃圾都往鉴证科里带。”房间里只有小柯一人,说话不耽误他做事,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回道,“刚才为了散味,我们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所以现在在急速降温中,你将就一下吧。”
“垃圾应该没有腐尸的味道大。”
“那是正常人的想法,可这里没有正常人。”
这话倒是没说错,鉴于罪魁祸首是自己,关琥有些心虚,环顾四周道:“舒法医不在?”
“在隔壁验尸,你要去看吗?”
“我还是看垃圾吧,我是正常人。”
小柯一指对面,透过玻璃窗,关琥看到了桌上摆放的一堆东西,由于太零碎,没有放进证物袋,只是搁置在几个托盘里,一名戴着口罩的鉴证人员正在用镊子一点点翻检。关琥走进去,隐约闻到了异味,还好他现在鼻子不通气,不至于太虐待自己的嗅觉。
听到脚步声,鉴证人员抬起头随意扫了他一眼,关琥觉得他现在一定很想用手里的镊子捏死自己,明明就是很明显的跳桥自杀案,他却让人弄了一大堆垃圾来检查。
“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凑过去搭讪,“比如那个……金手链什么的?”
“想要金手链,你去金店找比较快。”
关琥讪讪地摸了摸脑袋,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应有的东西后,心里更虚,如果被同事知道找垃圾是他的私心作祟的话,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所以悄悄退了出来。
“看来没什么发现了。”小柯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玩电脑,随口说道。
“哦,呵呵,”关琥尴尬地笑笑,问,“陈小萍的那张密码图有线索了吗?”
“没有,里面有些字体像梵文,有些类似于象形文或是道教符箓,但要具体说是哪一种,又都不像。这两天我还在把它跟各种密码对照解析,都毫无头绪,所以我只敢说它不是密码。”
“会不会是跳舞人形,福尔摩斯里曾出现过的那种?”
“那种也是密码,凡是密码,不管它怎么错综复杂,变化繁多,都会有一定规律,但那份图案完全没规律。”
“也许只是你没找到?”
“不要小看我的小电,它的大脑相当于一万个你的智商。”
小柯凉凉地说完,又附加一句,“不过也许还有个原因,这只是密码的一部分,它的内容太少,没有重复的文字,小电无法汇总分析。这也许是死者自己设计的舞蹈动作,你看许多地方很像在跳舞吧?”
小柯将图片放大给关琥看,的确有几张乍看上去像是婀娜舞姿,陈小萍要出国进修,把自己设计的舞蹈当作提交的课题也是可以说得通的,但关琥仍旧对这个解释无法完全信服。
正说着话,舒清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关琥,她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你来得正好,这是尸检结果。”
“美女,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不快点,我怕我赶不上死亡的速度。”舒清滟转去冰箱那边拿她钟爱的番茄饮料。
关琥心一跳,他有种预感,舒清滟这句话很可能一语成谶。但很快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继续打开文件大致看了一遍。
王焕成夫妻生前均无服药表现,死因很简单,陈云珠死于失血过多,王焕成则是瓦斯中毒;出事时王家门窗反锁,排除了外来人作案的可能性,杀害陈云珠的凶器菜刀上有王焕成的指纹,初步断定是王焕成行凶杀人,事后开瓦斯畏罪自杀。
“尸检有没有说明室温过低是怎么回事?”
“如果当事人不是畏热体质的话,那特意降低室温只有两种情况——伪造现场或是死者当时的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想起张燕铎提到的说法,关琥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问:“是出于恐惧还是开心?”
“两者都有,甚至妄想也能导致体温快速升高,从而产生暂时的畏热反应,比如嗑药就属于被动性妄想。”
舒清滟解释完,见关琥沉默不语,她喝着饮料,问:“你好像对室温很在意,是不是你觉得这三起案子彼此之间有牵连?”
“不是两起吗?”小柯插嘴,“跳桥不算吧?外面又没有空调。”
关琥认为算,难道许英杰不是因为暴躁过热才会在深夜冲进雨中的吗?不过除此之外三位死者之间就再没有其他牵连了,一个是即将出国深造的舞者,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迫于生计的穷学生,他们彼此之间应该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从鉴证科出来,关琥抱着资料混混沌沌地想着,高烧越来越厉害了,他感觉脚下都在发飘,伸手掏纸巾时,一片小纸屑顺着他的手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以为是垃圾,关琥伸手要捡,却在触到纸片时愣住了。那是片大约四厘米的斜长碎纸,纸张普通,上面印的字迹像是被水浸过,墨渍向四周晕开,有些模糊,但原有的字形还是可以看到的,居然跟陈小萍枕下的密码图纸有七八分相似。
关琥将纸屑捡起,又将手机里的图案调出来对照,虽然没找到相同的字符,但是从笔画勾勒中可以判断出它们是同一类型的。
这张纸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换了平时,关琥也许会有所觉察,但他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将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纸上还沾了类似沙土的污渍,再想到刚才在鉴证科看到的那些垃圾,他立刻又返身跑回去,直接推门而入。
舒清滟看着关琥冲到自己面前,说:“给我副手套。”
关琥的眼神有点虚飘,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很糟糕,但语调却是无比郑重其事,舒清滟什么都没问,取了新的塑胶手套递给他。
关琥道了声谢,就跑到里屋那堆垃圾前,鉴证科的同事被他的突然出现弄蒙了,没等他询问,就见关琥迅速戴上塑胶手套,在垃圾里翻找,很快,他从黏糊糊的杂物里找到了几片纸,跟手里那张对比,从纸质跟上面的纹络来看,是出自同一张纸。
假如许英杰也有一份类似密码图纸的话,那他跟陈小萍两人的高处坠落死亡就不是巧合了!
关琥将收集到的碎纸放在实验台上拼凑,碎纸只有六张,完全凑不成形状,但至少看得出上面的轮廓。
调查有新发现,舒清滟跟小柯也好奇地凑过来一起看,看到那几张沾满泥沙的碎纸,小柯点头说:“看来这两起案子要重新查了。”
“有没有其他办法找出字符的意思?”
“再给我点时间,我跟同行交流一下,”顿了顿,小柯又说,“要是你等不及,可以先去找这个人问问看。”他回到座位上,拿起笔写了一串联络地址,递给关琥,看到上面写着“尚永清”的名字,关琥问:“这是谁?”
“是鉴证科的老前辈,也是小柯最崇拜的对象。”舒清滟指指摆在小柯电脑上方的相框,照片正中间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充满了研究学者的儒雅风范。
“尚老师是这一行的大师,别看他的专业是计算机编程,但他最擅长的是解码,他在密码理论研究上有许多独特的见解。”
小柯无限崇拜地说完,又叹了口气,说,“可惜三年前他在外出旅游时出车祸受了重伤,虽然最后保住了一条命,但只能靠轮椅生活,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他变得意志消沉,没多久就辞去了工作,闭门谢客,不再与外界来往,所以他会不会见你,我也没把握。”
听小柯这么一说,关琥想起来了,那还是他刚调来总警局不久的事,据说尚永清的事在局里轰动了很久,不过跟他无关,他也没太在意,没想到有一天会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要不是我太忙,一定陪你一起去。”小柯看着关琥,“如果你能见到他,代我问好。”
“我会的。”关琥将地址仔细放进口袋,对那位传说中的传奇人物会不会见自己不太抱希望。
等所有资料都汇集全,时间已经很晚了,关琥全身发冷,他不得不放弃了去拜访尚永清的计划,听从上司的建议,拖着轻飘飘的双腿回家休息,还好他家跟警局就隔了两条街,步行没几分钟就到了。
在进公寓之前,关琥先去楼下的药店转了一圈,随手将看着管用的那几种全都买了下来。回到家,他泡了碗泡面,吃了两口没胃口,只好放下,用温水将药灌进去,然后昏昏沉沉地爬到床上。应该洗个澡的,还要把这套衣服还给人家,睡着之前他这样想着,但没几秒钟意识就腾空了,将应该做的事抛到了脑后。
睡了没多久,药性发作了,关琥感觉全身燥热,意识有些腾空,像是感应到了几名死者的濒死状态,他的嘴角抽搐着向上翘起,作出微笑的表情——陈小萍是为了寻找梦想,许英杰是寻求解脱,那王教授在笑什么,他手上是否也有那张密码图?
王焕成应该是没有的,否则舒清滟第一时间就会告诉他了,但不排除他们还没发现。那些密码都被血掩盖了,只留下字符的边角,余下那些也因为王焕成死前挣扎乱画而被覆盖在了下面,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化学公式,哪些是密码。
眼前恍惚闪过地面上粉笔画下的杂乱无章的字符,假若将上面那些方程式去掉,也许就能看到下方的密码了,但不管怎么试,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关琥感觉心头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令他无法顺畅呼吸。
反复思索了很久,关琥突然恍然大悟,那些化学符号不是王焕成乱画的,而是他刻意写上去的,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到真正的密码而作的掩饰!
心思重到临死还要算计的人,却因为一时气愤杀了自己的妻子,是人急无智?还是像掩饰密码那样也是刻意为之?
关琥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冷汗爬满额头,忽然想到一幅诡异的画面:手持琵琶的舞者逐渐转换了身形,改为双手持笛吹奏,在乐曲下继续歌舞,体态轻盈,尔后又变成手敲腰鼓的动作……这些画面都曾出现在陈小萍获奖歌舞的照片中,在舞台上不管她做什么都是美妙的,可是相同的动作出现在不同的死者身上,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陈小萍死时做的动作是弹奏琵琶,许英杰是握笛吹奏,而王焕成则是敲打腰鼓,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还是只是单纯在舞动一曲死亡之舞?
心跳因为呼吸不畅而不断加速,终于到了极限,关琥发出一声闷叫,从睡梦中猛地睁开双眼。一个大枕头严严实实地盖在他的脸上,难怪会呼吸不畅了,关琥将枕头扯开,大口喘着气,只觉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身体轻松了很多,不再像昨晚那么难受。
天早已大亮,关琥昨晚没拉窗帘,阳光直射进来,使得他不得不将被子拉过来遮住眼睛,一个人平躺在黑暗的被子里喘着气,回想梦中闪过的画面,他发出呻吟:“想到原因比想不到更让人头痛!”
洗完澡后关琥精神多了,摸摸自己的额头,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烧应该退了,他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在客厅边做着运动边考虑今天自己要做的事。
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作出了起舞调乐的动作,关琥的眼神无意中投向对面的镜子,被自己怪异的姿势吓到了,急忙停下,眼前闪过那些奇怪的符号,他忍不住想那会不会是某种催眠术,能在无形中影响人的思维。
这时,洗衣机的提示音传来,打断了关琥的胡思乱想。他将衣服拿去阳台,今天天气很好,光是看看当空高照的太阳就知道接下来的温度将会非常高。
关琥晾好衣服,在阳台上刷着牙哼着小曲,忽然听到旁边隐约传来音乐声,他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在他家隔壁的阳台上打太极。
男人穿着银色的软缎功夫服,随着他的动作,衣服不时反光。关琥眯起眼睛,虽说他在这栋公寓住了几年,但整天早出晚归,跟邻居也不熟,他转身准备回去。
“关王虎。”对面传来叫声,还是挺耳熟的声音,关琥循声看过去,刚好男人做了记手挥琵琶的招式,转身面向他,当看到那人居然是张燕铎,关琥刷着牙的手停在了那里。
“我应该没烧到眼睛出毛病的程度吧?”他吐着牙膏沫嘟囔。
见他在发呆,男人又叫了一声:“关王虎。”
这一声较高,关琥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立刻纠正道:“关琥,谢谢。”
“关王虎听着更有气势。”张燕铎收了拳,微笑地看过来,他没戴眼镜,一身银白软缎衬着消瘦的身材,倒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气质;阳光下,关琥感觉他的眼瞳好像不太一样,但由于离得较远,无法看清,只看到他气色很好,不复昨天的苍白。
“你的病好了?”
张燕铎微微歪头,表示没听清;关琥这才注意到自己嘴里的泡沫,冲对面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迅速跑回房间,洗漱完毕后又跑回去,张燕铎已经关了音乐,拿着小喷壶在浇阳台上的花草。
要不是早就认识,看他又打太极又养花,关琥会以为隔壁住了位老人家呢。
“你的病好了?”关琥再问。
“只是贫血而已,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呢?”
“我?我本来就没事。”
“那昨天你往鼻孔里塞棉球是cos死者吗?”
关琥不说话了,他发现比起爆粗口,这种笑眯眯的毒舌更坏。
没听到回应,张燕铎放下小喷壶,将收在一边的眼镜戴上,走到靠近关琥家阳台的一边,趴在阳台上问:“说起来很奇怪,这几天一直看到你,你就好像阴魂不散似的跟着我,还跑去我隔壁住,这是我的错觉吗?”
关琥再次被噎住了,他算看出来了,张燕铎这个人外表长得有多白净,心里就有多阴暗。
“不好意思带给你这种感觉,不过大哥,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了,你应该没有这么久吧。”
“半年,不过半年我都没看到你,这两天却变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你是在偷偷调查我什么吗?”
“我整天在外面跑,看不见一点不奇怪,再说我为什么要调查你?”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问你了,总之迄今为止我被很多人追踪过,也许你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你这么受欢迎啊,大哥。”
不知哪句话对了张燕铎的胃口,他嘴角向上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至少没有被泼过酒。”
关琥翻了个白眼,准备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虽然两人做邻居过于巧合,但他们都在附近上班,就近选择住所是件很平常的事,转身想回房间,张燕铎叫住他,正色道:“看来案子办得不顺利。”
“还好。”有关工作的事关琥不想多谈,张燕铎也很识趣地没再问下去,跟他招招手,关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他下一个动作竟是转身回房。
这人也太我行我素了吧!此时的张燕铎跟在酒吧时有礼体贴的他反差太大,关琥一时间没顺利消化——这种个性居然没被泼过酒,还真是不公平啊!
关琥没吃早饭,换好衣服就出门了,忙碌的刑警工作让他养成了三餐不定的生活方式,仗着年轻身体好,他没把这些小事当回事,准备在楼下的便利商店里随便买点早餐将就一下。
出门刚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电梯门要关上,关琥急忙大叫着跑过去,电梯里的人及时帮他按住了电梯门,关琥一个箭步冲进去,没等他道谢,就被呛到了,站在电梯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邻居兼酒吧老板张先生。
张燕铎松开了按键,冲他摊摊手,略带无奈的表情明显是在说——还说不是跟踪我,连坐电梯都跟我一起。
“真是邪了门了。”关琥嘟囔完,送给张燕铎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么巧,你应该不会自恋到认为我是在追你吧?”
“不会,我想就算你刚失恋,也还没自暴自弃到随便追求男人的程度。”
关琥被顶得没话说了,靠在电梯壁上把头撇开,却透过玻璃墙壁观察张燕铎,对于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说没有一点好奇那是假的。
张燕铎穿了件纯白T恤加黑牛仔裤,发丝打了发蜡,看起来很顺,他今天戴了副浅蓝边框的眼镜,看似随意的装饰,其实有经过特意打扮,比起酒吧老板,关琥觉得他的气质更偏向模特,反观自己,关琥有点自惭形秽,同样穿着T恤和牛仔裤,他的形象差多了,刚才出来得太匆忙,连胡子都忘了刮。
“还没吃早饭吧?”张燕铎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我早上做的甜点。”
关琥探头一看,炸得香脆金黄的蛋糕小甜球成功地将他的食欲勾上来了,伸手拿了一颗丢进了嘴里。
“看不出你会做这么多料理。”他嚼着蛋糕球嘟囔。
“平时没事做,研究一下而已。”
张燕铎将整包甜点都塞给了他,关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狠得下心来拒绝,昨晚就没怎么吃饭,他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颗颗往嘴里丢着,说:“那我给你钱,还有那天在你店里吃的饭钱,对了,还要还你衣服。”
“看在邻居的份儿上,那点小钱算了,衣服也送你了,反正我拿回去也穿不了。”
看着关琥吃得狼吞虎咽,张燕铎抬手扶了下眼镜框,精光在眼中一闪而过,说:“只是不知道我昨天拜托你找的金链子有没有下落?”
“没有。”说到这里,关琥抬头,狐疑地看他,警察掘地三尺,连那些不显眼的纸片都找到了,要是有金链子怎么可能找不到?还是说那条金链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真的掉了金链子吗?”
“是啊,我为什么要骗你?”
有没有骗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关琥想到那片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口袋里的纸屑,如果没有它,他到现在还不会把两起死亡事件联系到一起,想到这,他故意说:“虽然我没找到金链子,不过托你的福,我找到了其他重要的线索。”
“既然找不到就算了,有帮到你就好。”
对方的反应愈发让关琥疑惑,但知道就算自己多问他也不会讲,索性当不知道。一楼到了,两人依旧同路——都去停车场。
“我约了小魏去打网球,就是酒吧那个工读生。”察觉到关琥投来的视线,张燕铎微笑着解释,又问,“你呢?”
“我?没你们那么好命,我当然是去查案啦。”
到了车前,张燕铎跟关琥告辞上了车。
关琥点点头朝自己的车走去,然而当他走近后却愣住了,看着其中一条瘪瘪的车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身后传来引擎声,张燕铎的车开了过来,他已经将眼镜换成了墨镜。看到关琥,他停下车探头打量,叹了口气,“看得出你最近不太走运。”
“情场失意也就算了,怎么什么都不顺!”
“都说你不走运了,不过我也不走运,小魏有事爽约了,不如送送你吧,你去哪里?”
“不用,我去搭出租车。”
被关琥婉言回绝,张燕铎笑了:“司机的工作我也可以胜任,但我能做的,出租车司机未必做得到。”
“比如?”
张燕铎没回答,反问:“如果我说我有特异功能,你信吗?”
关琥想了想,转身上了副驾驶座。
车开出去,张燕铎说:“谢谢你的信任。”
“我不是信你,我只是好奇你要怎样自圆其说。”
“请拭目以待。”
眼角余光掠过坐在身旁的人,张燕铎的眼里浮出一丝笑意——如果关琥知道那条瘪了的轮胎是自己捣的鬼,不知会作何反应。
关琥将尚永清的地址报给了张燕铎后,开始反复翻看现场照片,顺便掏出一支烟想点火,身旁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张燕铎用手掩在嘴上,作出克制的动作,但在他看来那更像是暗示。
没办法,关琥只好将烟放了回去,忍不住道:“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的酒吧会那么冷清了。”
在酒吧里禁烟,相信是任何一个喜欢泡吧的客人都无法容忍的行为吧。
张燕铎给他的回复是关了空调,打开车窗,外面的热风随着窗户的打开猛地灌进来,看着关琥皱起的眉头,他微笑道:“为了让你不用再cos尸体,这样的降温方式比较好。”
“哈,就冲这份体贴,你的酒吧一定会生意兴隆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