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书名:替身手刃白月光 作者:蓝色梦境 本章字数:4526 下载APP
我惊醒了。
却是躺在沈暄怀里。
见我醒了,沈暄赶忙握紧我的手。
“卿卿,不怕,你只是梦魇了”
梦魇了吗,可是梦里的场景好真实,梦里的是我吗?
可我不爱红衣,不会骑马,我是谁呢,是宛卿卿,还是宴昭。
我实在虚弱,喝了沈暄喂给我的药之后更加昏沉。
迷迷糊糊地做着梦,都是些零碎的片段,一些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片段。
我只觉得混沌极了,却也逃不掉。
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场景,他唤我阿昭,我却每次都听不见他的声音。
可是他唤我一次,我便心痛一分。
可我仍然能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握紧我,而后几滴水落在手背。
“受苦了,阿昭”
我迷迷糊糊的,意志也不清晰,却能够下意识地反驳。
“沈暄,我不是宴昭,我是宛卿卿啊,是你说要带回家的宛卿卿”
那双冰凉的手骤然离开,我确是没有力气握住。
我被沈暄囚禁了。
这次不一样,不是我自愿的。
他带我离开了沈宅,来到了一个新的别院。
别院不大,却有一个很高的楼阁,重重叠叠的,不像个房屋,反而像个鸟笼。
他俯下身与我平视。
“卿卿,你的身体需要静养,沈宅太过杂乱,我按照你的喜好买下这座别院,昌黎也就在附近,可以随时为你调养身体”。
我看着他笑。
“沈暄,我有的选吗?”
他避而不答。
我也不为难他,转身走进别院。
别院的确雅致,也够清净,的确是我的喜好,倒是不似那位红衣姑娘洒脱随性了。
而后的几日,沈暄每日都来,陪我赏赏花,喂喂鱼,吹吹风。
还给我拿来了很多很多有趣的画本子,却是不让我再看《异闻录》。
每次都是亲眼看我喝下药睡下了,他才离开。
可是那药苦急了,竟是生生让我难以下咽。
那药倒也没辜负了杜神医的名声,我能感觉到身体愈发变好。
以前东躲西藏落下的毛病也逐渐痊愈。
只是我身体里的这股力量似乎也痊愈了起来。
我甚至有时候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在我身体里流动。
我不愿再受控制,便每次借口早早休息,不让沈暄进门。
只让他把药放在门口,第二日让孙嬷嬷将空碗送给他看。
果然,不喝药,那股力量是会愈发低弱的。
你早就猜到了啊,宛卿卿,你早就猜到了沈暄不是为你而来,
你还是贪恋,贪恋那双噙满爱意的眼睛,贪恋这段平静如水的生活。
沈暄啊沈暄,你千算万算的利用我,可是你太着急了,也太不会伪装……
那股力量,就是宴昭吧。
可是我本以为我可以从泥潭里出来,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宛卿卿的。
沈暄,我错了吗。
我捂住心口,想起柳叔。
“柳叔,好疼啊,你当时也这么疼吗,我想回家……对不起”
我就这样絮絮叨叨,哭哭睡睡。
直至半夜被阁楼下的争吵声,以及杯盏被摔碎的声音吵醒。
我起身披衣下楼,春寒尚在,我不禁打了个冷噤。
我悄声朝着争吵声靠近,
是沈暄和杜昌黎,我躲在假山之后不敢出声。
沈暄的药里是有安眠的成分的,我几日未服药,也不敢让他发现。
“沈暄,宴昭的力量已经非常微弱了,现在就算你杀了宛卿卿,以宴昭的力量也是根本不可能再夺舍的。”
还是一阵杯盏落地的声音。
“凭什么?我寻了宴昭这么久,你怎么能让我亲眼看着宴昭的最后一点神识消灭?”
我浑身冰冷,愣在原地。
我猜到了,那股力量是宴昭,可是我没想到,沈暄是想让我死。
假山那边也是良久的沉默。
“沈暄,这样对卿卿不公平,”
“是宴昭的力量不足不能够投胎重塑,才依附在了宛卿卿身上,”
“如若没有宴昭,她本应当是普通姑娘,也不必承受这些伤痛。”
“你和宴昭算来应该是三世夫妻了,这一次,该放手了。”
沈暄没有再回答。
我耳边充斥着的只有虫鸣声,池塘水声,还有沈暄离开的脚步声。
我反复回味着那些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不再躲藏,踏出假山,对上杜昌黎的视线。
“我知道你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谢谢你。”
“跟我讲讲沈暄和宴昭的故事吧,我想听。”
生不逢时,宋朝建立时,北方游牧民族崛起,边境动荡。
北宋皇帝为了巩固边疆,维护宋朝上下安定。
便派世代跟随皇帝的沈家新秀——沈暄,去攻打西夏,以求高枕无忧。
起初,宋军破竹之势不可阻挡,胜仗连连。
但是双方也只是小规模冲突,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入侵和防御的局势。
在此期间,沈暄救了一个姑娘,也就是宴昭。
宴昭是西夏人,因误闯军营被先锋士兵刺了一箭。
好在并不伤及要害,沈暄便留她在军营中养伤。
当时战事并不吃紧,西夏和宋军谁都不肯主动出击挑起战争。
毕竟若仗真打起来,对两方百姓和军队也是极大的伤害。
这宴昭也不是骄纵之人,一身红衣穿梭在军营。
倒是给这沉闷严肃的地方,平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一来二去的,沈暄和宴昭二人也有了感情。
两人私定了终生,并约定战事结束,沈暄就去提亲。
沈暄顾及宴昭是西夏人,下令战争中避免伤及无辜百姓,不可损毁百姓房屋抢夺财物。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宋军和西夏这场战争有名无实的时候。
西夏皇帝以宋军拘禁西夏公主为由突袭了宋军的军营。
谁也没想到,宴昭,是西夏的公主,是西夏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战况激烈。
宋军和西夏经过了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次激战,都以失败告终。
沈暄被俘。
宋朝只能与西夏签订合约,每年赠以大量的白银、绢布、茶等物资以维持和平。
可宴昭留在宋军军营实属无心之过,她的确是想替父亲分忧而前往军营打探敌情,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父亲发动战争的筹码,也从未想过挑起两国战争。
西夏皇帝下令将沈暄押入牢狱,等待发落。
宴昭害怕父亲恼怒之下真的会杀了沈暄,便整日整夜地跪在父亲寝殿之前,请求父亲饶沈暄一命。
可是如此境况,就算沈暄不死,她和沈暄,也再无可能,宴昭怎会不懂。
宴昭无奈,只能答应父亲,若父亲能够留沈暄一命,她愿意接受父亲安排的联姻。
宴昭出嫁之日,整个西夏举国欢庆。
欢庆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出嫁,欢庆与宋军一战的胜利。
如约,沈暄没死,老皇帝却是准备将他永远囚禁于西夏。
若将他放归宋,再次卷土重来,西夏恐怕抵挡不住。
宴昭当然知道,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果永远背负着耻辱被囚禁在西夏,不如杀了他。
宴昭以死相逼要求老皇帝放沈暄归宋。
老皇帝只当宴昭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当她意气用事,未曾理会。
直至一封血书呈至他前,老皇帝终于傻了眼,婚礼变葬礼,可却再无挽回的办法。
沈暄回到了东京。
战事失败,沈家也立于风口浪尖之上。
沈府上上下下全部遭流放,永不入皇城。
短短数日,沈氏一族破败,整个朝廷惶惶不安。
爱人已死,士兵牺牲,家族破败,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眼看着褪去了光华。
沈暄安顿好了父母,变卖了家产去慰问战死的士兵的亲眷……而后再无音讯。
沈暄亏欠最多的,就是宴昭。
他不愿宴昭就这么为了他死去,也不愿自己这条以命抵来的命如此苟活。
“所以,不论是你,还是沈暄,还有宴昭,都是用了永生蛊,才能存在百年吧”
我将思绪拉回。
杜昌黎闻声抬眸。
“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永生蛊……”
“你猜沈暄为何不再允许我看《异闻录》”
杜昌黎有些犹豫。
“永生蛊倒也不是说会肉身永生……”
“而是会保留记忆和意志,受蛊人每一次的投胎降生时都会带着些前世残存的记忆。”
“蛊虫会循着这部分相同的记忆将此人前几世的记忆传输回去,以此达到‘永生’。”
“那为何……宴昭的残存记忆会在我身上?”
“宴昭在下蛊之时她已死,必不能似正常人一般。”
“她的记忆是零散的,所以随着每一世的投胎转世,宴昭的力量都会大大削弱,”
“我本以为三世已是极限……”
“没想到这一世宴昭残存的力量仍在,只是不足以支撑她再投胎一世,只能附庸在你的身体之中……”
“这也是你总是感觉又一股力量在你体内挥之不去的原因。”
听完这些,我努力地扯动嘴角,却笑不出来,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杜昌黎见我神色不对,
“卿卿,沈暄这样做的确是自私了……”
“你的自我意志太过强大,宴昭的力量已经几近消失了……”
“从此之后,你便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不会再帮助沈暄企图消磨你的自身意志帮助宴昭夺舍了。”
我不再作声,拿起桌上的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是啊,人人都念沈暄和宴昭伉俪情深,三世情缘不断,爱的理所应当。
那我呢,我本该有自己的生活,我本该在父母的庇佑下健康长大。
或者我本该能有机会为柳叔送终,我本该也寻得一位如意郎君与他白头偕老。
结果呢,那个在黑夜里伸出手,说要带我回家的人,真真是将我毁得体无完肤。
沈暄啊沈暄,我是该赞你痴情不改,还是残忍至极呢。
那酒性烈,我喝着喝着就呛出了眼泪,我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杜神医,沈暄对我……可否有一丝心疼……还是说在他眼里……我只是让宴昭回来的工具……”
我哽咽着,却总想要个答案。
“卿卿,沈暄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也只是执念太深罢了”
杜昌黎面色为难,却也是说出了口。
“别告诉沈暄你同我说了这些话,多谢。”
我再无力气言他,转身告辞。
回到阁楼上,我第一次站在窗前望,天色一点一点地变白。
我不记得那一晚我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那晦暗的天色,一片混沌,让我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日沈暄照常来看我,我没拦他,他还带了糖葫芦。
我不同他搭话,只是认真地啃着糖葫芦,殷红的糖衣,我竟是半点甜味也吃不出来。
我失去了耐心,将糖葫芦扔在桌上
“以后别买了,我不爱吃,太酸了。”
沈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用温柔填满。
“那我下次给你带荷花酥来可好。”
我别过头。
“这几日的药你是不是都倒掉了?”
循着沈暄的视线,我看向卧榻旁的怪柏,已经枯萎了。
瘦弱的枝干盘遒折叠,看起来竟有一些狰狞可怖。
我笑。
“怎么?你是关心我的身子,还是害怕你的宴昭再也回不来了。”
只一秒,我的笑就凝固在脸上,沈暄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了。
他近来真是憔悴了不少,就连那双眸子都因为愤怒染上了血色。
手掌渐渐收紧,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我偏偏昂起头,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怜悯与嘲讽…….
我倒是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最好就沉溺于此,从此不相干,从此各自欢。
可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被这抹怜悯与嘲讽激怒,相反他放开了手。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就这么在阎王殿走了一遭,我却只想笑。
“沈暄啊沈暄,分得清我和她吗?可我是宛卿卿啊,你的每一次靠近,都会让我坚定着战胜这股力量,都会让我更想成为自己。所以杀了宴昭的,明明是你啊!”
此时的我鬼魅般癫狂,我只是笑,大声地笑,笑着笑着笑出泪来,哽咽着低下头。
“沈暄,宴昭已经死了。”
是的,宴昭死了,我身体里已经没有那股力量了,我是完完整整的宛卿卿了。
我勾起唇角,十分嘲讽。
“我从未与你说过,我身体里的这股力量早就不在了。”
自从我第一次不喝药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她太微弱了,靠着杜昌黎在药中偷偷渡给的那点力量,苟延残喘。
我明明知道停了药宴昭那一丝力量和魂魄就再也保不住了,我还是这样做了。
我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成全别人的美意,
我自私阴险又狡诈,我贪恋着这一切不属于我的美好,幻想着这些真情中有一丝是属于我宛卿卿的。
宴昭离开之际反反复复的对我说“对不起,卿卿。”
我眼看着她从我身体里消散,想必这么久,她也是累了吧。
不如放过所有人吧,宴昭,放过我,也放过沈暄。
我们同是身不由己。
只是梦境和现实,我分不清。
脑海里那些记忆,属于我的,属于宴昭的,我分不清。
那些爱,属于我的,属于宴昭的,我也分不清。
我也不愿再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