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并不喜被人触碰。
因此之前他为裴盛更衣更得颠三倒四之后，裴盛就改为衣着自理了。
比被人触碰更不喜的，就是触碰他人。宫营从未见过裴盛碰过任何人。
那张监军自称与裴盛过命的交情，从未碰过他好兄弟一下。
和宫营倒是不系外，有事儿没事儿上下其手、拍拍打打的。
宫营每日躲张冕的咸猪手躲得头疼，隋武周日日在旁赏鉴，经常乐不可支。
但张冕对裴盛明显不敢。
裴盛亦未碰过张冕。
宫营甚至怀疑，裴盛除了摸他的马、他的书，以及他的弓、他的箭，还有生存所需，摸摸茶杯、饭碗，其他是一概不摸的。
随之好奇，如果裴盛谨守他这不似洁癖、胜似洁癖的原则，那新婚之夜如何肌肤相亲呢？
后来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一点儿，他晋王是子孙满堂还是断子绝孙的，和他有关系吗？
可方才宫营正在专心走神，朦胧间感到一支温热的手掌握了自己一下。
当他抬头确认是裴盛时，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裴盛，竟然，主动，碰他！！！
……他这是多想自己这个军师为他排忧解难啊！
宫营并未发觉，整个过程全部被张冕看在眼里。
张冕一边努力收拢嘴角漾出的笑意，一边咳嗽一声说：“是啊，我们都极想听听军师高见。”
宫营见老板如此重视自己，连万年不改的原则都打破了，很是感动。方才那些付出与得到不成比例的抱怨，全部跑到了九霄云外。
振奋精神说：“孰强孰弱、孰多孰少，不是兵力问题，是虚实的问题。
我们几十万大军南下，依然不敢恃兵力强盛，怕的就是被南梁包围。
而南梁十九州驻防，营寨沿江星罗棋布，怕的就是任一点失守。
所以，我大周军队虽算作是孤军深入，但他南梁也未必就能轻易对我大周成合围之势。
祁万寿代领军政二十年，现在南梁十九州守将虽大多是他提拔起来的人。
但亦有死忠于南梁皇室的肱股旧臣。
南梁宦官专权，本就上下不齐心，如今南越联手助我，这十九州的驻军同时亦有我大周水军牵制。
恐怕祁万寿想任意调配，援助梁京，亦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完又补充道：“反正来都来了，又何必思前想后、诸般顾虑。
孙子亦说了——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
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为今之计，南侧有南越照应，我们只设西翼、东翼两侧战线。
十之二三兵力放在西翼，防范南梁援军；十之五六兵力放在东翼，围住梁京猛打；再留十分之一的兵力，充作奇军，兼八路策应。
我看梁京指日可得。”
张冕听后拍案叫绝，隋武周也频频点头。
宫营看向裴盛，冀望领导好好夸夸他，但只来得及看到一丝笑意掠过裴盛双眸，然后裴盛就转头和张冕商讨兵力部署了。
宫营心中微微失落。
真是，他这一等一的战术分析，一等一的语言表达，不配得上您晋王夸上两句吗？
*
一个月后。
自采石江边那次没得到领导夸奖的战略会议之后，宫营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裴盛了。
不仅没见过裴盛，自战役打响之后，裴盛、张冕、隋武周，甚至韩真，他一个都没见过。
枢密院随军的幕僚班子，几乎全员追随裴盛前往战役前线了。
只有两名新进枢密院的军师王嘉和宫营被留了下来。
为什么只有他俩被留下来，在行军路上，张冕替隋武周问了裴盛：“你为何有此安排啊？”
裴盛骑在马上，如常冷着脸，对张冕明知故问的提问恍若未闻。
可这拦不住张监军兴趣盎然地自问自答：“我看是担心宫军师秀才出身，从未上过战阵，怕是担心他有何闪失吧！”
裴盛就当做身旁并没有这个人。
张冕兴趣不减，转头问隋武周：“武周，那你家王爷又为何还留下王嘉啊？”
隋武周倒是极为配合：“应该是这王嘉百无一用，带着也派不上用场吧？”
张冕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错！错！错！光留下宫营不就显得你家王爷对宫军师偏心吗？
以二人都是新进枢密院的军师为由，将二人一同留下，不就堵住悠悠众口了吗！”
隋武周撇嘴：“堵住个屁！现下谁不知道宫军师是王爷面前红人？
不仅言听计从、同吃同住，还屈尊教骑马的。
我看仅凭如此啥议论也堵不住。”
裴盛在马上回头冷冷扫了隋武周一眼，隋武周立刻低头闭嘴。
倒是张冕唉声叹气道：“这道理连你都明白，其他人能不明白？
恐怕因此白费了你家王爷的苦心。
还有，那王嘉自视甚高且心胸狭隘，虽正事儿不太行，但旁门左道的事儿恐怕门儿清。
这把宫军师一人留在后方营寨，是更安全还是更不安全，可不好说喽！”
裴盛在前面马上紧紧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