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六章 胡木

书名:致命追踪·孪 作者:玉朵朵 本章字数:14637 下载APP
H国,某酒店。
   熟睡中的谷雨突然间惊醒,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凌晨五点,早了点,可以再睡一个小时。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缩回被窝,闭上双眼,正准备继续睡,对面传来“啪”地关门声。
   H国首都警察厅负责同志郑民京并不知她和林衡的关系,昨晚安排的房间是门对门的两间套房。郑民京离开之后,林衡前来敲门,谷雨以“公职人员得注意影响”为由拒绝他进门。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是有些事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他在身边,她难免分心。
   可显然,林衡并不想独自一个人睡。她推他回对面房间时,他顺势拉着她进了他的房间。理由光明正大,需要和她讨论案情。
   据郑民京说,今天光州轄内一个小山村发生一起命案,村民李志勋被杀身亡。李母描述,被害人生前最后的活动轨迹是去给独居邻居周子夫送泡菜。地方警察厅听李母描述周子夫的身形容貌特点之后,觉得和协查对象胡一凡相像。便第一时间与胡一凡做比对,比对后发现周子夫与胡一凡长得一模一样,基本确定是同一个人。
   一路奔波,又头脑风暴一个小时,意见趋于一致时,她昏昏欲睡。沉船海域方圆5海里没有再打捞出尸体,胡一凡活着,赵立华等人应该也活着。这也充分说明深海沉船是刻意为之,沉船发生之前已有人接应他们。跨国跨海,计划还如此周密,说明胡家兄妹前往H国并非被逼无奈,而是原定计划。原定计划中出现了意外,这么惨忍杀掉意外,不是狡兔三窟,就是直接去了最后的目的地。如果是狡兔三窟,说明还不到猎杀时间,如果是去了最后的目的地,说明猎杀时间已近。
   讨论之后,林衡当即联系郑民京,请他们再次排查各个能出海的港口及海岸。同时也和郑民京约好,如果明天之前排查没有消息,他们早上七点前往小山村。等林衡全面安排妥当,去洗澡的时候,她赶紧回了自己的套房。自然,洗过澡后的林衡再次敲了她的门,她装睡,死活不应声。最后林衡只好发条微信,告诉她,他只是想陪着她,让她睡得安稳些,并不是想做什么。她脑子很乱,没有回复他。不见她回复,林衡回了自己房间。
   她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才睡着,许是心事纷杂,只睡了两个小时便惊醒。林衡也早睡不着,所以一大早就来找她?
   她翻身坐起,快步走到门边,准备打开门让他进来,手刚搭在门把手上,门外传来陌生的男音。
   “出来迎接我?”显然是熟人,彼此不需要客气的那一种。
   “下去谈。”林衡声音很低,如果不是谷雨清醒地站在门口,压根不会听见。
   “现在刚五点,楼下还没有营业。去你房间谈?”
   “去你车里。”
   “你房里不方便?”男声戏谑,嗓门不仅不低,还渐高起来。
   “裴勇浩,你似乎忘了,你是来求人的。”冷冽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耐烦。显然林衡已极端不耐。
   “好,去我车里谈。林衡,听基恩说你找到那个女孩了……。”
   声音渐远,谷雨打开门,恰见林衡和一个年青男子前后迈进电梯。她不知道基恩是谁,但她隐约听懂了男子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个“找到了”,是知道了赵垚的消息,还是找到了她这个脑中存活着赵垚脑干细胞的人?
   林衡不愿意在房内谈,应该是担心她醒来去找他。目前林衡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有两项,一与赵垚有关,二与雷.史密策划的公海猎杀有关。他们与H国警方的联系人是郑民京,这个男人应该不是警方的人,换言之,这个男人凌晨时分来找林衡,极有可能与赵垚有关。赵垚已经不在,与赵垚有关的事,是什么呢?
   谷雨不知道自己又魔怔了,她回房换好衣服就准备追下去。只是,刚关上门就听到对面隐约传来手机铃声。这铃声她很熟悉,林衡下楼没有带手机?
   谷雨犹豫一瞬,返身回房间取了林衡房间的房卡,打开房门,走进去,铃声刚好结束。
   谷雨抓起手机,输入密码,看到来电人是基恩。那年轻男子提及的名字。抓起手机往外走,给他送手机,也算是理由。
   刚走到房门,铃声再次鸣响。连续来电,也许是急事,她说服自己后摁下接听键,还未及开口,对方已急吼吼地开了口。
   “林,我犯了个错,他只是说有个外科手术想麻烦你,没告诉我是什么手术,我不知道是禁忌手术。我错了,不该把你的行踪告诉他。林……,你有在听吗?”
   “他……。”
   谷雨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显然对方压根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叽里呱啦说了一连串,“林,爱荷华州那个女人是华裔,整容脸,和赵垚相似是巧合,她不是赵垚,也和赵垚没有任何关系。暗网那条信息你核实了没有?她的现货地址不是中国吗?暗网信息与现货地址不符,她在H国,你去H是找她的?还是你已经把她救出来了,你去H是为了抓嫌疑人。”
   谷雨英语还不错,能无障碍听懂,也能交流,“你是林衡M国的朋友,这么多年一直帮林衡找赵垚?!”
   电话那端的基恩先是惊愕,后是惊喜,“你是赵垚?!林找到你了!太好了,你可知道,他这五年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你……。”
   明明知道赵垚已经过世,明明知道林衡疯了一样满世界找赵垚是因为愧疚,但基恩那些话还是打击了谷雨,她如遭雷击般,脑袋懵成一团浆糊。她不知道基恩说了多久,也不知道基恩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她只记住了基恩那几句话。
   基恩说:“林不适合见证死亡,他更适应拯救生命,现在他既然找到你了,他应该做回医生。”
   基恩说:“赵垚,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愿意放弃一切寻找你五年,是爱极了才会干的事。”
   基恩说:“现在找到你,你们可以马上结婚了。”
   基恩说:“你们结婚时,你一定要给我和裴发请柬。”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阳光穿透厚厚的窗帘,赶走一室昏暗。走廊里开始有脚步声,谷雨终于醒过神。看看时间,五点五十三分,谷雨重新把手机充上电,离开了林衡的房间。
   走进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然后重新躺到床上,大睁双眼盯着天花板,一点一点整理思路。
   这个月确实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也确实颠覆了她的生活,颠覆了她这五年的认知。
   这一切发生之后,她误以为她能承受,能处理好,但现在想想,并不是。她委屈,她伤心,她想发泄,她想告诉顾家一家三口,她不知道她是莫小雨,她不知道他们家的谷雨因莫永军而死,她更不知道她像小偷一样偷了谷雨的身份;她想告诉赵立华,虽然他的决定让她有了生的机会,但她并不想感激她,她不想他因为赵垚才视她为妹,不想他通过她怀念他的妹妹,她偷了谷雨的身份在前,明明知道没资格,还是可耻地不想赵垚偷她的思想;她想告诉林衡,他说的一切她都相信,但她还是很介意,他对她的关注源于赵垚的记忆,他和她在一起是有五年的基础,但也有赵垚的因素,她更介意,她和林衡在一起时,赵垚会控制她的思想,会用她的手感触林衡,会通过她的嘴来告诉林衡,五年前的一切并没有结束。她不想活成别人的替身,既不想替代谷雨,也不想赵垚替代她,她只想是她自己。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从顾家妈妈那里没有得到想得到的情感慰藉之后,她不自觉间已经变了,在工作和生活中,她做任何事都很理智,做什么决定都很理性,想得到什么都会有计划有目的地做,会凭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不会轻易和人打交道,更不轻易在一个人身上主动花费精力。这几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慢慢地,她遇到任何事都不再难过,不再委屈,甚至没有情绪起伏,发生什么事她都像局外人那样,会冷静地把事掰开揉碎,想清楚想明白之后决定下一步干什么。
   这一切,止于林衡的出现。在他面前,她的语言和行动总会快于思想,说完做完后会懊恼;她会轻易炸毛,会轻易被他拨动情绪,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她不该那么冲动。甚至,她还没有搞清楚她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出现异状,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叫他二哥,就不管不顾地先和他用实际行动确实了关系。他是救过她三次,可刚入市局的时候追捕罪犯过程中李队和俞炜华也曾救过她无数次,她对他们只有感激,没有对他们生出同事之上的情感。林衡对她而言,确实是不一样的存在。她根本没有发现,她不知不觉间变回了手术刚醒来时候的状态,那些丰富的情感一下子丰盈了她的思想。
   这样对吗?
   对。他和她已经确认关系,是男女朋友关系,她应该在他面前展示最真实的自己,他应该包容她体谅她理解她。
   可是,是男女朋友,他就应该为她的不理智买单吗,应该承受她的喜怒哀乐,应该时时刻刻关注她的情绪?
   不!不应该。即使是爱人,她也不应该捆绑他。何况她和他还不是拥有合法执照的爱人,仅是男女朋友关系。
   谷雨没发觉,她脑中的两个小人又开始打架。就像她知道那些事之后,那两个小人就钻进了她脑子里,一个埋怨五年前那些代她做决定的人,一个骂她不知好歹,不仅不感激他们,还埋怨他们。两个小人反复斗争,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
   脑中信马由僵,思绪飘得越来越远,谷雨没有听到敲门声,直到手机在耳边鸣响,她才骤然回神。拿起手机,看来电人是林衡,没有接听,直接去打开门。
   见她已经穿戴整齐,林衡略一皱眉,“前几天一直没睡好,起这么早干什么?”
   谷雨看一眼他手中提的早餐,口不对心浅笑,“饿醒了,正要去叫你,一起下楼吃早餐。”
   眼前的小丫头哪里是刚起来的样子,想想基恩那通电话,他隐隐担心,小丫头在他出门几分钟后去了他的房间,还替他接了基恩的第一通电话,他问基恩和小丫头说了什么,基恩觉察他语气不对,反问他刚才接电话的女孩是不是赵垚,那一瞬间他想掐死基恩。现在正是小丫头情绪不稳的时候,基恩无心之中添了乱。挂断电话他就过来敲门,敲了一遍又一遍她不应声,只好改打电话。还好,小丫头开门了。只是眼前的小丫头太平静,那眼神那神色,像看普通同事一样,他心里顿时失了稳,抬手,想拥着她,“先吃早餐。”
   谷雨似是没有看到他伸来的手臂,转身走向沙发,坐好后向他伸出手,“排查有没有消息?”
   林衡避开她的手,拿出早餐,一样一样摆好,“港口没有发现。H国80%环海,昨天又是晚上,各州道接到指令后的速度不统一,警方有限,海岸线排查信息不全面。”
   那就是说,很有可能胡家兄妹昨晚就已登船。谷雨看一眼时间,“还有半小时,我们速战速决。吃完和郑警官汇合,去那个村子。”
   “汤还有些烫,慢点喝。”小丫头没有问他为什么出去,也没有提基恩那通电话,林衡不住下沉的心又往下沉了些,“赵垚最后的轨迹是入境M国,基恩在那边路子挺广,我经常找他帮忙。”
   “哦。醒来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正想找你,他来电话了,本来不想接,他又来一通。以为他是飓风同事,担心有急事,替你接了。”谷雨边吃边说,“他以为我是赵垚,很高兴。”
   自上次怼过基恩,基恩与他通话就不再说中文。飓风直属GAB,成员没有外籍,自然也没有无法用母语交流的成员。小丫头这谎不仅没有技术含量,还漏洞百出。可见她的敷衍。
   “他让我转告你。你不适合见证死亡,你更适应拯救生命。建议你拾起专业,做回医生。”谷雨语调平缓,像和普通同事们聊工作一样,平铺直叙,“孙队那边有消息了吗?有没有找到李懿莹?”
   林衡放下勺子,绕过茶几,坐到谷雨身侧,抽出她手中筷子,放下,然后扳着她的肩,迫使她和他面对面,“基恩只知道我在找赵垚,并不知道赵垚和我什么关系。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心里不痛快,你告诉我,我会说清楚。丫头,心里不舒服要说出来,不能窝在心里让自己难受。嗯?”
   谷雨眼神清明,嘴角甚至抿出一丝笑,“他没有说什么,我心里也没有不痛快。老赵兄妹生死未明,公海猎杀时间不详,这么多条人命,我们应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案子上。”
   说了还不如不说,现在居然直接拿工作堵他。小丫头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释,林衡心里更加不舒服,“丫头,今天还没有开始工作,我不算公私不分。还说心里没有不舒服,成心让我难受?!”
   谷雨暗叹一声,低下头,抵在他颈窝处,闷声说:“我没有说你公私不分。只是不想你把太多精力放在我身上。”
   听着他的心跳,谷雨在心里继续说:“我也不想把过多精力放在你身上,不想被你左右情绪,不想把我的喜怒哀乐依附到你身上,不想变得连自己都讨厌自己。”
   “威海卫GAJ已经救回李懿莹,她情况不太好,现在在威海卫人民医院救治。”小丫头不想把心事告诉他,她在掩饰她真实的情绪,林衡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那些人已经落网,嘴挺严,还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
   “也许,他们并没有有用的线索。”谷雨抬头,“他们在哪找到李懿莹的?她现在什么情况?”
   “海上。他们应该是在海上交易的,回程时被威海卫同行抓捕。李懿莹下体撕裂,小肠部分损伤严重,整个生殖和泌尿系统损毁严重,即使手术,以后也很难恢复到正常女性生活。”林衡和谷雨四目相望,“丫头,你发现没有,你现在能正常看我了。”
   其实谷雨几天前已经发现,她和他凝目相望时她能保持清醒,基本不会再意识迷失。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她和他在一起时,赵垚已不能再主宰她的思想。可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和赵垚有关的任何话题,她都不想再提及,于是避开他的目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快吃。”
   “丫头,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才不拒我于千里之外,才能放开心胸完全接纳我,才能相信我,我心里从头至尾只有一个你。林衡的心似被一只大手攥紧,有些闷,有些难受。
   谷雨避开林衡的眼睛,“工作和感情分开。工作时,我们只谈工作。不工作时,我们才是男女朋友。”
   夫妻档,又是警务人员,公私时间怎么可能分得清。小丫头心里有疙瘩,但她不愿意说,好吧,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如果给了时间,她自己仍然解不开疙瘩,他会用实际行动让她看清楚。
   林衡坐回对面,伸手试试谷雨汤碗温度,“还有些烫,先吃主食。”
   谷雨点点头。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吃完早餐,两人下楼。与已经到达的郑民京会合,郑民京简单介绍一起前来的同事金正泰、李珉宇、李正。
   三个大男孩一听林衡的名字,满眼崇拜,快速说了些什么。
   谷雨不懂H语,不知道他们三个说了什么。
   郑民京见她一脸懵圈,含笑用英语翻译,“他们知道五年前T国那个案子,很佩服林警官,希望林警官回国前能抽出时间给他们详细讲讲。”
   “你们也知道五年前那个案子?”谷雨刚问出口,就被林衡拥着坐进车子。一行六人,加上两个司机,刚好坐满两辆车子。
   郑民京坐在副驾驶位置,侧身,看一眼林衡拥在谷雨肩头的手,笑了,“林,对不住,昨晚不知道。”
   林衡笑看一眼谷雨,改用H语说了一句,谷雨听不懂,直觉不是什么好话。郑民京大笑出声,笑过之后又看向谷雨,“五年前已经从事咱这行的没人不知道那案子,谷雨,你作为女朋友,你居然不知道。”
   就这样,除了司机认真开车之外,三个人聊了一路。三个人,三种语言,根据三人的需求不停切换。两个男人不想谷雨听的就用H语,林衡逗谷雨时用中文。四十分钟之后,两辆车子停在一座独立小院前。
   小院外围已拉警戒线,院门大敞着。从院子外面就能看到,当地警员正在房屋里外勘察现场。
   半腿高的积雪中,瘫坐着一位银发老太太,身姿赢弱,悲痛欲绝,呆呆望着院内。
   老太太身侧,站着一个女警员。见到郑民京,一脸无奈,“郑警官,老太太不愿意离开,又站不起来,我抱不动她。”
   谷雨听不懂女警员在说什么,快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拉老太太,老太太不知是双腿有问题,还是双腿没有知觉,无法正常站立。触手的冰凉让欲雨心里暗惊,老人状态不对,身子可还好?迅速改拉为抱,把老太太抱在怀里,转身就往车子快步走去。
   老太太身形较瘦,体重不重,正常天气下谷雨抱到车边应该不是问题,可脚下积雪经大家踩踏,路面早已凝结成冰面,而谷雨身手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女人的体格,脚下滑了几滑之后,为了老人的安全,开口向林衡求助,“林衡……。”
   谷雨近在耳边的叫声让老太太骤然醒过神,觉察自己被谷雨抱离了院子门口,早已崩溃的情绪再度暴发,迅速抬手手臂,使出全身力气扇向谷雨的脸,“坏女人不得好死,坏女人不得好死……。”
   老太太就在怀中,谷雨避无可避,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耳朵瞬间轰鸣,眼前短暂地闪过几颗小星星。
   听谷雨闷哼一声,林衡一个箭步过来,一手抱开老太太,一手捧起谷雨的脸,见她左边脸颊明显的五指山,眼底快速掠过一丝暴戾,“怎么样?疼不疼?”
   老太太神智不清,枯瘦双手碰到什么拼死撕扯什么。见她向林衡下颌抓去,谷雨迅速抬起手臂去阻止。
   她快,林衡更快。林衡用空余那只一把抓起老太太双手手腕,禁锢在右臂腋下,“还听得见吗?”
   老太太仍在歇斯底里骂,谷雨揉揉耳朵,“我没事。先把她放进车里。”
   小丫头脸上的五指山越发清晰,林衡有些心疼,“真没事?”
   “真没事。”
   林衡这才转身向车子走去。边走边劝慰老太太,“我们不会放过凶手,您要坚强。您好好的生活,李志勋才会瞑目。”
   老太太悲伤到极点,仰天凄厉恸哭。
   劝人既不是林衡的强项,也不是谷雨所擅长的。况且两人都知道,在人命面前,任何劝慰的语言都很单薄。所以两人很快来到车边,谷雨拉开车门,林衡把老太太放进车里。
   老太太不愿坐到车里,挣扎着要下车。谷雨探身,双手握在老太太胳膊上臂,既阻止她下车,又防止她突然出手,“您还有一个女儿,要我们通知她吗?要让她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林衡翻译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一听情绪更激动了,“不要。不要子怡来。子怡有七周的身孕,不能让她知道子勋被人杀了。”
   林衡接口,“好。我们不通知你女儿,你好好在车里坐着。有情况我们会过来找你。”
   “我不下车。不要让子怡过来,不能通知她。”老太太似是恢复了神智,哭得依旧伤心,但说的话已有基本逻辑。
   郑民京和女警员简短交流几句,然后大步走到林衡身前,似是担心刺激到老太太,改用英语,“老太太是死者李志勋的母亲。李志勋未婚,父亲早已去世,姐姐嫁到距这里十多公里的镇子。目前,李志勋和老太太两个人在那边的院子生活,和周子夫是距离最近的邻居。昨天早上李志勋给他怀孕的姐姐送泡菜,回来时碰到周子夫。回到家之后,让老太太烤了鳗鱼,还准备了泡菜,来送给周子夫。据说李志勋喜欢周子夫,周子夫每次从首都过来,李志勋总会待在周家,帮她做家务,整理院子。昨天中午老太太的女儿突然身子不舒服,给老太太打电话,老太太急着去看女儿,便给李志勋联系,想让李志勋开车送她去女儿家。结果手机打不通,老太太便来到周家,这才发现李志勋出了事。”
   “从首都过来?”胡一凡并非第一次来这里,她与这里的常住居民有着稳定的邻里关系?如果是这样,那说明胡家兄妹不仅仅是狡兔三窟的问题,他们有很多重身份,他们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身份?
   “周子夫早年随父母移民,在国外时家里有个小型农场,过惯了田园生活。父母死亡后回到首都,不适应首都的钢筋水泥,五年前买了这边的小院,每年都会来住几次。”郑民京把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她在你们那叫胡一凡,她有两重身份?”
   谷雨彻底听明白了,胡一凡五年前就在H国有了另一重身份。从手机里调出胡一凡照片,来到李志勋母亲身前,“您能确认,她就是周子夫吗?”
   看到照片,李母情绪激动,喊声有些癫狂,“周子夫,坏女人不得好死,坏女人不得好死……。”
   林衡迅速拥上谷雨肩膀,带着她往后退一步,“民京,你这边安排人安抚老太太的情绪。我们去看看现场。”
   林衡在来时路上就案情与郑民京已有简短的交流,郑民京知道人质中有一名法医。理解林衡和谷雨急于救人的心情,点点头,示意让他们忙他们的。
   林衡和谷雨走进院子,从外到内,站在客厅门口,一眼望去,窗几明净纤尘不染。谷雨的目光落在门边的泡菜坛子,H国当地居民常用器具,十分常见。看情况李志勋搬来之后没有移动过。
   两人走进客厅,所有物品摆放横平竖直,整齐到让人觉得无法理解。谷雨侧首贴着茶几,看几眼,“离开前抹除过痕迹。”
   两人来到厨房,看到案板上整整齐齐的鸽肉,谷雨抬头望向林衡,“这刀功非一般人可比,如果切肉的人是胡一凡,她处理肉类的水平比一般人强太多。”
   林衡的目光落在一小块鸽肉,上面有几不可见的一丁点暗红色,叫来H国负责痕检的苏警员,把那块带着暗红的鸽肉放进物证袋,“上面是人血,和胡家兄妹做个比对。”
   苏警员拿着物证袋快速离去。
   林衡这才看向谷雨,“绿城医学院崔院长说过,胡立夫生活中只有手术和医学研究,不懂生活,也不擅人际。所以,切肉的人应该是胡一凡。这种刀功不止非一般人可比,她还应该是技术高超的剔骨术。”
   “如果她对人体骨骼有研究,应该具备与王磊差不多的技术。如果五年前那件案子与胡家有关,除了胡家两兄弟,胡一凡也有可能是凶手?”赵垚的死谷雨从未做过这样的设想,胡立夫为了胡立伟和邬倩倩解决婚姻,分析胡立伟的成长历程,她虽无法理解这种悖于常规的兄弟情,但胡立夫退婚这事确实说明了问题,胡立伟对胡立夫确实有偏执的占有欲,这种偏执的占有欲很有可能生出除掉“邬倩倩”这种念头,只是胡立伟并不知道除掉的并不是真正的邬倩倩,“如果赵垚的死是误杀,是代为邬倩倩受过。胡一凡的动机是什么?”
   “胡一凡今年25岁。在案发之前除了去医院时会和胡立夫同科室的大夫聊聊天之外,她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相过亲。”
   “她幼时发生过不好的事,也许是心理有障碍。”
   “胡立夫的衣食住行全部由胡一凡打理。”
   “全部?”
   “案发那天上午,我去新玛特商场找何坤时,胡一凡在那里给胡立夫买了内衣。”
   “最贴身的那种?”
   “对,最贴身的那种。”
   “胡一凡被胡家收养之后曾经做过心理治疗,据医生说,带胡一凡做治疗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胡立夫。感恩心理,而且胡家现在只有他们兄妹俩,胡立夫如果属于生活白痴,胡一凡打理胡立夫的生活也说得过去。”
   “胡一凡还买了女款的。”
   “情侣款?!”谷雨瞪大眼睛,如果是这样,胡立伟和胡一凡两兄妹就是坑货,专门坑哥。胡立伟有了胡立夫的庇护才能健康成人,胡一凡精神治疗长达两年,那两年胡立夫全程陪伴,无一次缺席。关爱弟妹,弟妹却把毒手伸向他的爱人,胡立夫这是造了多大的孽,落这种下场。
   “也许,就是他们兄妹三人之间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才发生五年前那件案子。”林衡毫不掩饰眼底里的冷冽,随着手头资料越来越多,那些猜测有了更多的证据支撑,“胡立夫和胡立伟这五年的状态导致了最近这几起案子的发生。”
   谷雨边重新梳理案子边举步走出厨房,林衡跟着出去,两人不约而同向楼梯方向而去,“李志勋把泡菜放到门口之后,提着鳗鱼到了厨房。他看到胡一凡的刀功之后很惊诧,说了或者做了让胡一凡十分震惊或者慌乱,胡一凡没有防备,受到惊吓,所以切到手。”
   “胡一凡心理素质很好,为什么会受到惊吓?”他刚才看到了,厨房并没有鳗鱼,这兄妹俩杀人抹痕之后还能拿着心安理得拿着被害人送来的食物离开,不仅心理素质强大,还十分无耻。
   谷雨停步,回首,望一眼门口的地面,明显的脚步都是重合的,这是警方开辟现场通道之后警员们的脚印,其他地方无一丁点污痕,“李志勋进门的时候院门和房门应该是开着的,这是胡一凡不知道的情况,所以她才会震惊到切伤手。他们带着老赵兄妹,胡一凡知道李志勋会来送泡菜,按说应该紧闭院门,等李志勋来的时候,她亲自过去开门。李志勋进来时院门未锁,只能说明出院子那个人不是胡一凡,而胡一凡也不知道有人出去。”
   “出去的人应该是胡立夫,他出去的时间极短,应该李志勋进门是前后脚的功夫。”林衡目光落在谷雨脸上,小丫头推测的和他的不谋而合,把这种具备强大推理能力的人放到勤务岗位,埋没了,可飓风经手的全是大案要案,让她过多涉及,如果发生意外,他怎么办,怎么撑下去,“被发现之后那么干脆利落杀人,不留后路,狡兔三窟的可能性极小,他们昨晚应该已经登船。”
   “李懿莹在海上被救,按速度和时间推算,几对双胞胎应该是在海上交易的。公海猎杀时间应该是近期。孙队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谷雨继续上楼梯,卧室都在二楼,希望老赵在这里清醒过,能有线索留下来,“大东和你联系没有,有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孙扬那边没有消息。不过大东查出来一些东西,胡大夫两年在驿城做过开颅手术。”林衡推开一间卧室,房间二十个平方左右,家具简单,衣柜、书架和床,和一楼一样,各种摆设横平竖直,像刀切过的豆腐块,他和谷雨前后走进房间。
   “胡大夫?”
   “和胡立夫长得一模一样的胡大夫。”
   谷雨并不看衣柜和书架,注意力集中到床榻上,边仔细观察边继续说:“同一时期胡立夫在绿城医学院有手术记录。对吗?”
   “对。手术时间是2019年8月10日上午,驿城第五人民医院的手术开始时间是八点,绿城医学院手术开始时间是九点十分。大东找到驿城第五人民医院负责这个手术的科主任,据科主任说患者并非是他们医院的,而是驿城市郊驿城十院的转院患者。十院是精神病专科医院,那位患者从病房楼跳下,颅内受伤严重,无论是十院还是驿城第五人民医院都做不了这种手术。后来,患者突然间休克,没了生命体征,情况极其紧张,十院那边的负责人送胡大夫赶到手术室。科主任在绿城医学院参加过学术交流,见过胡立夫,所以看到十院请来了胡立夫,很羡慕也很兴奋。手术结束,科主任马上约胡立夫,想请教一些医学问题,谁知十院那边的负责人说胡大夫姓胡名木,并不是科主任所说的胡立夫大夫。科主任参加学术交流会时坐在后排,胡立夫坐在主席台,所以当时也以为是他认错人了。”
   床上有明显毛发,谷雨用镊子摄起其中一根,“和老赵的发质相似。那位胡木大夫现在还在驿城十院吗?”
   “做完那次手术后,胡木就离职了。”林衡打开物证袋,让谷雨放进去,“大东找遍了驿城的医院,没有再见过那位胡木大夫。现在大东向各市市局发了协查请求,重点查精神病专科医院。”
   “还没有消息?”
   看谷雨仔细翻遍床上所有的角角落落,林衡觉得好笑,这小丫头在每个发现赵立华毛发的地方都会这么检查,“没有。”
   除了毛发,床上没有任何东西,房间也没有其他异状。谷雨和林衡挨个检查楼上房间,推开最后一间后,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所有房间里设备物品最齐全的一间,也是最不整洁的一间。
   “希望有所发现。”谷雨率先走近房间,林衡紧跟其后。
   谷雨打开衣柜,两件还未拆商标的大衣和一件白色冬裙孤零零挂着超大的衣柜里。谷雨拿出那件白色冬裙,胡家地下室床单上提取到了白色针织的纤维物,这件会是邬倩倩换下来的?
   林衡走来,站在谷雨身侧,看到白色冬裙,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眉微微皱起,“赵垚好像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好像?”
   “白色没错,款式记不太清了。”
   “好像?记不太清了?哪个女孩子衣柜里没有一两年白色衣服,你为什么有这种印象?是有特殊事件发生?”
   “她的那件也有这种领巾,吃饭时没注意领巾蹭到汤碗里。所以有点印象。”林衡觉得踩雷了,说多怕谷雨心里不舒服,不说谷雨心里会更不舒服。
   谷雨看向白裙的领巾,末梢隐隐透出微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血缘很奇妙,短短23天,赵垚和邬倩倩感情已经好到互换衣服穿了。”
   林衡心中一动,接过谷雨手里的白裙,仔细看领巾最下端,几不可见的微黄色污渍,相似度太高,很有可能就是赵垚穿过那条裙子,两姐妹换衣服穿了?还是有他不知道的情况?
   见林衡怔忡地看着裙子出神,谷雨以为他想起往事,心里有一丝不舒服,但着实不想频繁提及一个去世的人,于是转身走向床铺,对于被药物控制的人来说,床是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床是普通双人大床,左侧位置的枕头上有一根长发,她小心放进物证袋,然后伸手去拿枕头,想检查枕下。只是手还没有碰到枕头,便看见枕边有根短发,镊起短发仔细观察数秒,“林衡,你来。”
   “和刚才那根发质有点像。你怀疑立华醒过,和邬倩倩见过面?!”从绿城到海州,再过海到H国光州,赵立华不可能一直处于昏迷,他总要进食,药效过之后再次注射之前他总会有一次是清醒的,可这一路,赵立华并没有留下一丁点线索,为什么?是没有机会,还是不想留,“如果他能从那个房间走到这个房间,应该首先自救。没有自救,证明他或者邬倩倩还是受限状态。这时候,正常思维应该给我们留线索,方便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们。”
   “他有一个微型追踪器。能避开普通监测装置,有录音功能。”林衡说得没错,老赵如果能从一个房间走到这个房间,他即便不能自救,也应该留下线索。
   “你每次找那么仔细,就是找那个追踪器?!”难怪小丫头每次都翻遍整张床,连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嗯。”谷雨有些泄劲,老赵到底怎么了?同事两年,每天都有几个小时一起工作,她自以为很了解他。可现实很打脸,她认识的赵立华不会置换死者身份,即使赵垚和邬倩倩是他的亲生妹妹;她认识的赵立华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不会不想办法留下线索。
   “赵垚是遗腹子,他们三兄妹从小就没有父亲,邬倩倩被拐卖之后,他们的母亲寻找的路上心梗死亡。父母双亡之后立华就成了家长,照顾赵垚和寻找邬倩倩成了他人生的全部,丫头,突然看到拍卖信息,立华会失常态,会抛下一切去找邬倩倩,匆忙之间忘记追踪器也正常。”林衡淡淡看衣柜一眼,两个妹妹不仅是赵立华的全部。为了她们俩,赵立华可以抛弃一切原则和底线。
   “哦。”谷雨声音闷闷的。
   两人翻遍房间角角落落,如第一个房间,除了毛发,没有其他发现。谷雨有些泄气,胡家兄妹反侦查能力太高,匆忙离开前还能抹去痕迹。自发现胡家地下室里的秘密到现在,一路追踪赛跑,胡家兄妹总能领先一步。虽说胡家兄妹计划周密,虽说他们有以假乱真的身份和装备齐全的运输工具,但颓败感很强烈,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林衡敏锐地捕捉到谷雨眼底里隐着的颓败,“能让B里重视,飓风牵头主导的案子,嫌疑人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林衡牵起谷雨的手据在掌心,“他们兄妹是国内第一起接触暗网的嫌疑人,况且还是CE的经营者。各省市还没有能够甄别CE证件的设备,丫头,不要自责,缺少证据支撑,我们能追踪到这里,已经很快了,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会抓到他们的。”
   确实,自案发到现在时间并不长,胡家兄妹并没有留下明显么线索,如果没有林衡强大的推理能力和快捷有效的部署,她很难走到这里。离开房间,顺着走廊走向楼梯口,“林衡……。”
   “你叫我什么?”
   林衡狠握一下手,谷雨觉得手被他握得生疼,“现在是工作时间。”
   “想好再说。”林衡放开谷雨的手,改为扶在她腰间,“我说过,我还不至于公私不分。丫头,这案子不仅你着急,我也急,别让我再花精力猜你心思。嗯?”
   郑民京在他们俩出现在楼梯上时就看了过来,似是想说些什么,见林衡面色不快盯着谷雨,便收回目光,安排大家收队。
   一楼警员陆续离开。谷雨才别别扭扭开口,“所以才说不让你把过多精力放在我身上。”
   “不想我把过多精力放在你身上,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总想着和我划清界限。”林衡轻轻捏一下谷雨的腰,不太重,但绝对不轻,“相信我。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女人,也会是最后一个。你好好的,有想不通的告诉我,不开心也一定告诉我。不要让我猜,我怕我猜不对。”
   谷雨想躲开林衡的手,林衡却紧了紧她腰间的手,不让她脱离他手的控制,在他面前,她就是没有任何身手的普通人,反正也躲不开,她也就不躲了,吐出一个字,“疼。”
   很奏效,林衡马上懈下手上力道,“我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样哄你,才能让你开心。”
   谷雨在心里翻了大白眼,说得她好像很有经验一样,她也没有经验好吧。她也不想乱想,可是脑袋里有别人的脑干细胞,这些别人的脑干细胞还能时不时骚扰她一下。她不多想才不正常,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不想因为咱俩关系的变化,影响工作的进度。”
   “不会。”林衡抬起放在谷雨腰间的手,改为揽在她肩上,拥着她下楼,“李志勋被杀案郑民京会全权负责,这里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出发前郑民京已向上级申请,现在H国首都警察厅已经发出指令,各地海警应该已经出海巡查。”
   “我们只能等消息?”
   “我们这里没有执法权。”
   虽然是第一次跨国办案,常识谷雨还是有的,“哦。阿衡,放开手,他们在外面等我们。”
   林衡倒没坚持,痛快地松开了手,谷雨情绪正常时,他也不愿在同行面前“公私不分”。
   来到院子外,当地警员已经离开,首都来的几个人在车里等着。见林衡和谷雨走出院子,郑民京下车,打开后排座车门,“麻浦区发生特大命案,我们要尽快赶回首都。李志勋案由光州当地刑警负责,案情进展会及时向我汇报。”
   李志勋案虽牵扯到胡家兄妹,但案发地在H国,郑民京安排的很合理。谷雨和林衡无任何异议。
   林衡等谷雨坐上车,低声用H语给郑民京说:“二楼主卧有件白色裙子,安排人拿给我。”
   郑民京看谷雨一眼,走到另外一辆车前,低声交待几句。然后回来,坐进副驾驶位置,交待司机,往首都赶去。
   一路疾行,车子刚驶上高速公路。郑民京接了一通电话,寥寥几句之后,转过身,“昨晚木浦一户渔民一家三口全部被杀,家里的船被盗。”
   “大概几点?”谷雨研究过地图,知道木浦的大致方位。杀三个人为了夺一艘船?郑民京话里有话,应该是有所怀疑。
   “具体死亡时间还不知道,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郑民京看一眼谷雨的脸色,“谷警官,建议你休息一会儿,你看起来睡眠不足。”
   坠海之后从海州到绿城,从绿城又到荣成,然后从荣成到H国,数日奔波,昨晚又几乎没睡,谷雨确实已经困顿到极点,可老赵就在这方土地上,她不想耽误一分一秒,“没事,我还不困。”
   看林衡双眉微蹙,郑民京心思一转,“谷雨,借你男朋友一会儿,聊聊男人之间的话题。”
   说完,不待谷雨再开口,就改用H语和林衡交流起来,“木浦那边的资料,那边的同事整理完就会传过来。如果和周子夫兄妹有关,我马上传你。”
   “我希望能去现场一趟。”
   “麻浦区死了一家六口,我必须马上赶回去。我们先回首都,等木浦那边的资料,有需要,我安排好和你一起去木浦?!”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忙,林衡想了想,直接应下,“好。”
   半个小时后,谷雨睡着。见她低垂的脑袋慢慢向玻璃靠去,林衡伸出手臂,轻柔地揽过她的身子,放到他腿上。然后脱掉上衣,盖在她身上。
   郑民京暗叹一声,他们这种职业,有爱人就是有了软肋。特别是林衡这种曾让罪犯闻风丧胆的厉害角色,一旦有软肋就是要命的事,林衡不会不知道,“从各种迹象上来看,雷.史密选择这片海域,是冲着你来的。林衡,你确定带着她?”五年前T国那件案子,H国也是参与国,郑民京是H国警察厅派去的精锐,与林衡熟识,“他妹妹因你而死,他不可能放过你,如果让他知道你和谷雨的关系,我想,比起折磨你,他更乐意折磨你在意的人。”
   林衡低头,用手背轻抚谷雨脸颊,小丫头睡得太熟,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来的路上已经劝过了,没劝住。闹人,不听话。”
   “说说,怎么闹的?”郑民京万分惊奇,五年前的林衡寡言少语,不喜与人交流,整个团队里,就他还能和林衡说几句除了案子之外的话,其他人和他只能交流案子。眼前这满眼宠溺的男人是林衡?
   林衡嘴角抿出丝无奈的笑,“她说,如果因为和我的关系不让她参与案子,她希望暂时终结我们的关系,等案子结束,再和我重新开始。”
   虽然知道不太好,郑民京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吓住你了?”
   “只是不敢堵。”
   “她不是五年前那个天天给你发微信的女孩吧?”
   “不是。”
   “那个女孩呢。”
   林衡望向车窗外,怔忡许久,才收回目光,却答非所问,“裙子拿到了吗?”
   林衡出神太久,郑民京已经昏昏欲睡。这会儿听到林衡突然问起裙子,转身,回头望向谷雨,“拿到了。不想谷雨知道?”
   “有些事还没有确定。”
   “如果涉及到女人,还是提前告知的好。我困了,先睡会。”
   林衡伸出手臂,从谷雨颈下穿过,小心翼翼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车窗外,夜色更暗了。
   车窗内,林衡抱着谷雨,闭上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