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9章

书名:仲时落楠枝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2561 下载APP
晋齐落接了药,小叶子不再说什么起身出门。自家公子本来是天真活泼的性子,想起他初遇晋齐落时的耀眼明朗,再直到如今看着公子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说不恨晋齐落是假的,可公子都从未说过一个恨字,自己又能有什么立场呢?
泰成世人只见晋齐落对公子百依百顺,便觉得晋齐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时夏满腔热忱相信晋齐落时,只有自己见到了。
小叶子不懂,同一段感情,凭什么晋齐落要事事得人颂德,自家公子却落得如此境地…
晋齐落轻轻去唤时夏让他起来喝药,耐心的在他身边一声一声去唤,声音透着轻柔珍重,仿佛是怕稍大一点,会吓到睡着的时夏。叫了许久时夏才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晋齐落。
晋齐落轻声在他身边说道:“时夏醒一醒,咱们把药喝了再睡。”时夏醒来,肩上的伤激得他皱着眉头:“唔,疼…”
晋齐落伸手想去扶他,可手刚一触到时夏的右臂他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晋齐落不舍得再动他,摸了摸时夏的脸温声道:“我知道你疼,得喝了药才会好。”说罢竟是抬手先将碗中的药喝下一口:“日后每日喝药我都尝一口,同你一起苦着。”
时夏没想到晋齐落竟会这般,他没了味觉其实不会再觉得苦了,晋齐落既知晓还要这样做,就是含着些要哄他的意思,一时间竟有些傻傻地问他:“药苦不苦?”
晋齐落伏身撑着手臂在时夏耳侧,轻轻勾勒嘴角微笑着说:“药本是苦的,可我有了时夏在,就是甜的了。”
时夏一时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去不看他。晋齐落却不打算放过他,将唇靠近时夏的耳畔说道:“夏夏,”时夏下意识的应:“嗯?”
晋齐落又说道:“你能不能,叫我一声齐落哥哥?”
时夏猛的对上晋齐落的眼睛,因着动作有些大,扯了伤处有些皱眉,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晋齐落看着他的眼睛,在烛光中氤氲柔和,又温声说了一遍:“我说,我想听你,叫我一声齐落哥哥。”
时夏看了许久晋齐落的眼睛,直到他觉得眼角都微微蓄了水汽,才轻声开口:
“齐落哥哥…”
还未等晋齐落回应,时夏阖了眼睛掩住眼中的氤氲,声音有些哑着又接着说道:“齐落哥哥,今日之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晋齐落没想到时夏会主动提起,听闻猛的一愣,坐直身子犹豫了很久,他是有很多想问时夏的话,可比起这些疑问,眼下这人躺在这里才更让他挂心。他觉得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害怕听到一个真相,于是缓声去说:“你身子还未恢复,我..”
话还未说完时夏便打断了他:
“是我。”
晋齐落猛的去看他,有些不可置信时夏的坦荡,他从前只是怀疑,可却不愿去承认那人是时夏。他突然想到师鸣乔之前对自己说“小高人”,说“他真的厉害”,还说若是自己敢动他,倾南域最后一条性命也要十倍奉还。
原来师鸣乔口中这个人,真就是他日日伴在身旁的时夏!
晋齐落能试到自己的心中有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时夏明明是自己拼死护住的人,他怎么能?他能试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为什么要去找师鸣乔…”
时夏强撑着自己微微靠在床头,因着大了动作声音都有些虚弱,声音却清浅坚定:“因为他能帮我。”
自己日日伴着时夏,他却事事不与自己交流,宁愿冒险去找师鸣乔。
时霄已然因暗通南域被诛,如今时夏又要招惹上师鸣乔,晋齐落感觉自己愤怒地发狂,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自己缘何,还比不上南域残将?灯光之下他眼神晦暗地问时夏:“你想他帮你什么?”
时夏本不对晋齐落信侯府之事再报任何希望,他原就算好借此次泰成帝下蛊之事故意露了马脚,引泰成帝对自己下手,以此挑拨晋齐落与泰成帝的关系。可如今自己按计施行,晋齐落的一句“齐落哥哥”又打破了他好不容易才关上的心。
时夏有些轻笑于自己的没有出息,不论如何,只要晋齐落对自己露出一点点信任的意思,自己就忍不住飞蛾扑火般的想要冲上前去。
一声齐落哥哥,换时夏想最后赌一次,赌他们的感情,赌晋齐落愿意相信自己。
“齐落哥哥,侯府蒙冤,我要为侯府平反。”
晋齐落心中的疙瘩一直是侯府之事,自己与时夏隔着侯府的恩怨,终是落得现在的境地。他本想着粉饰太平,时霄杀了自己的父亲,如今也偿了命一笔勾销了,只要他能日复一日地对时夏好,他相信终一日能感动时夏,回到从前时那样。
如今听他提起,又连着时夏暗通师鸣乔,只觉得心中隐隐透着怒意。证据确凿,侯府伏诛,他不懂时夏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他走至书架前掰了机关,山水挂画后露出一个匣子,里面正是泰成帝那一日给自己看的时霄通敌的书信证据,除了书信之外,还有晋齐落父亲的那块玉佩。晋齐落拿了,快步走至时夏面前举给他看:
“通敌信件是我父亲的亲手笔迹,若是只有笔迹也不难作假,可这枚玉佩,是我父亲的贴身之物,寻常江湖高手都未有可能从他身旁窃走。他将此物随信件一同送来泰成,时夏,你还有何不认之理?”
时夏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惊,晋齐落方才对自己那般温存体贴,还让自己叫他齐落哥哥,他原还是以为晋齐落是愿意坐下来听自己说一说的,这才鼓起勇气对晋齐落说出蒙冤。他还在幻想着,幻想着自己不需再步步筹划,幻想着晋齐落能给自己依靠,可晋齐落的反应将他的期冀希望摔了个粉碎。
愣愣地伸手去接晋齐落递过来的东西,将军府有一副晋齐落父亲的字挂在书房,这信件上的字确实与挂在书房中的字如出一辙,他一行一行的去看,上头写着“时霄意图谋反、勾结南域…”
时夏一个字一个字颤着手指去摩挲,摩挲加在自己父亲身上的一条条罪行,摩挲每一个字的笔锋…他定定地看了很久,看到眼前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了也不肯移开,最终停在一个字上,轻轻的笑起来。
晋齐落看着看,才第一次知人可以笑的如此暗淡无光,那笑声很轻,却比哭声还要凄切。他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此时刺激时夏的,他刚刚受了大刑,不该再受刺激。于是伸手拿回了信件,缓了声音对时夏说:“如今证据你也看到了,该死心了?”
时夏不再笑了。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晋齐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想要迈步出房门自己去别院静一静时,他才听到时夏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浅,不像是一个有生气的活生生的人该有的声音,仿佛是被人榨干了灵魂空壳,在最后一刻发出的空幽沉声:
“我死心了…”
晋齐落突然愣住了脚步,他将信物证据抛在他面前,不就是为了让他死心?可如今时夏遂了自己的愿,自己怎么会这般难受?
那声音透着至极的绝望,应当是在回答自己的问话的,可晋齐落又觉得不是,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句子,叙述一件独立的事
他说自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