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宁看出他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你猜得没错,先前变卖府中的东西也好,花钱大手大脚也好,都是为了这里。”
傅承安不能理解:“你要做善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为何要如此?”
如果众人知道管宁一直在救济百姓,坊间就不会再出现她生活靡费的传言。
管宁叹了口气:“我幼时曾有一次偷偷溜出宫,见到了不少受灾百姓沿街乞讨,觉得他们可怜,回去后正巧听到了父皇和母后在说,此次的赈灾款一拨下去,灾民们的生活果然好了起来。”
她自然觉得不理解。
因为那跟自己亲眼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当时管宁年纪虽小,却也隐隐约约知道了朝政上的腌臜事,便主动向南锦帝说起了自己此次出宫的见闻,说给百姓的钱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南锦帝知道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命人立马去彻查此事。
“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对不对?”傅承安大约猜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因为正是从那件事之后,管宁在民间的风评急转直下。
管宁苦笑了一声:“我当时虽是偷溜出宫,可无论是穿着还是身边跟着的随从,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孩子,再联系到父皇突然彻查赈灾一事,当时的赈灾大臣便觉得兴许是我跟父皇说了什么。”
所以,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造了假,营造出一副百姓吃饱穿暖的假象。
结果可想而知,南锦帝派出去的人什么都没有查到。
想要彻底将此事瞒住,就要将最开始说话的人处理掉,可她的身份与旁人不同,想要处理她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管宁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抛着:“父皇派去调查的人回宫后,那些贪官变本加厉地苛待灾民,甚至为了让我不再提起此事,跟百姓们说,赈灾粮食减少,都是因为我向父皇进言。”
一个公主衣食无忧,却导致他们都吃不上饭,一时间民怨沸腾。
在此后的几年间,长宁公主就是所有百姓恨不得踩上几脚的人物。
傅承安握着她的手,问:“所以从那以后,你便隐藏身份来救济百姓?”
现在想想,管宁在新婚之夜装修卧房,花大量银子买回一堆与价格不相符的东西,都是合理的。
管宁反握住他的手,笑道:“中间自然还有一段,我名声受损后,父皇母后就想着以我的名义给灾民们捐款,让他们知道我并非传言中的模样。”
可是只要动用宫中的钱财,中间势必会有无数人经手,层层盘剥不说,银子最后到哪里去都是个问题。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宫中宣称公主向灾民捐赠五千石粮食,五千两白银供救灾之用,可最后到百姓手里的,连一千石粮食都不到。
傅承安也笑了:“所以你最后又背上了虚伪的骂名?”
管宁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她不过是想做些好事,谁知最后苛待百姓的人没挨骂,盘剥银两的人没挨骂,反倒是她一人承担了所有。
“反正我的名声已经不好了,索性就以奢靡浪费为挡箭牌,私下里将变卖后的银两和物资捐给济慈院。”
说这些话的时候,管宁面上丝毫不见难过。
她扭头见傅承安的脸上有心疼的神色,心里一动,故意打趣道:“怎么,看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觉得后悔说我没眼光了?”
她可没忘记,新婚之夜,傅承安说自己没眼光,就爱用些金碧辉煌的物件。
傅承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里知道是这样的缘由。”
管宁后来添置的那些摆设都是镀金或是铜的,他以为管宁是花了高价却被人骗了,所以才会说她没眼光。
谁知这一切竟都是她设计好的?
管宁瞅了他一眼,语气竟有些嫌弃:“就你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模样,我若是跟你说了,你能同意吗?”
为了能继续赚钱,不惜将自己“卖”掉跟她成亲,为了不再多掏一千两银子,主动向南锦帝请求要早日迎娶她过门。
这要是让他拿银子出来捐给灾民,怕是比去他半条命还痛苦吧?
傅承安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你能做善事,怎知我就不能?”
他平日里是抠门了些,可那也是因为赚钱实在不容易,不能大肆挥霍,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善心吧?
管宁敷衍地点点头:“对,你是南锦第一大善人。”
傅承安气结。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问:“那你前些日子对我做那些事情,也是为了让我帮你掏钱救济灾民?”
管宁顿了一下,点点头。
起初的确是因为这个,不过后来是因为她想在傅承安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让他亲口承认喜欢上了自己。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在傅承安面前说出来。
傅承安有些失望:“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管宁是喜欢自己,才会愿意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没想到还是为了钱。
管宁故意凑近他:“你还以为什么?”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傅承安耳朵有些红,不愿再在此地待下去:“没什么,我出去逛逛。”
管宁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在树下坐了一会儿,吃完了小月送来的一碟子糕点,估摸着傅承安应当缓过劲来,她才起身走出去。
刚走到院子内,小月便扑上来,指着门外的几辆马车:“宁姐姐,你的夫君给我们送来了好多好多粮食和布料,够我们吃很久了!”
管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几辆有着万宝斋标识的马车装满了粮食和布料,小厮们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搬。
管宁走到他身边,开口问:“怎么突然做这些?”
难道是为了证明他并不抠门?
傅承安看了她一眼,道:“你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万宝斋会定期给他们送粮食和衣物,有些事,万宝斋做起来会比你更方便。”
这样,管宁就不需要再背一些莫须有的骂名。
管宁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轻吻了一下:“傅承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