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露葵在许文峤办公室坐了一刻多钟。
她昨晚下班后给他打电话时，他在健身房，让她先加微信，把问题发过来。
过了一个多钟头，她收到回复。
“你的设想不错，关键怎么实施？怎么说服人家？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谈。”
徐露葵哀嚎一声，扑倒在床上。她发现了:只要和许文峤谈工作，她就得一百二十分地用心。
他永远不会确定说出下属的策略是可行的或者有问题，他只会引导下属主动去探索、去思考、去发现其中的窍门。到最后，不用他说，下属也会察觉到自己哪些层面考虑不周。
也正因为此，和他谈话前，不要想偷半点懒，必须提前做好功课，把他可能问到的问题前前后后过一遍；否则，他几句尖锐的问话就能让你无所遁形。
“你怎么确定文具店会同意你在他的店里放宣传单？给钱？给钱当然是肯定的。你能想到，其他机构也能想到。人家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只是陌生人而已，这样做相当于某种程度上的背书。”
“我们有实体办公场地，可以给他展示。”
徐露葵底气不足，脸上一层红晕。她不好意思时，白皙的脸上会立刻泛红，许文峤早就发现这一点。
他坐在她对面，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晃了一下神，想到盛夏的水蜜桃，汁水饱满，白里透红，一层薄薄的绒毛附在表皮。
“我们有的，别家也有。”许文峤咳嗽一声，“……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对方沟通吧，有进展给我说一声。”
“好的。资金……是走流程请示财务部吗？”徐露葵听到可以先去做，她放下心来。不管结果怎样，先去试试，说不定真是个机会。
“你先谈着，钱的事后面说。记住一点：钱也不是对方想要多少，我们就出多少。”
徐露葵点点头，出了办公室。
她问前台要办公室照片，看着一水儿的软装效果图，她直觉不行，前台告诉她没有摄影师拍的办公室实景照片。
“你很急吗？要不你自己用手机咔咔几张，一时半会儿公司应该不会安排这类照片拍摄。”
徐露葵听了她说的，拿起手机对着人头攒动的办公室拍了十来张照片。如果教室有学生在，效果会更好，不过现在这样也可以。
她原想找财务部要一张公司营业执照的电子照片，会更有说服力，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而且这样做也不合规。她在某个APP上查到公司注册信息，如果文具店老板问起来，先给他看看这个好了。
在办公室忙忙碌碌一上午，徐露葵抓紧时间整理客户沟通记录表，依然优先跟进沟通过的，剩下一半时间用在开发新客户上。她每周要外出，开发客户的时间少很多。
袁圆喊她外出午饭，她正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头也没抬，“不去啦，下午要外出，我一会去面包房随便买点什么。”
“人是铁，饭是钢，没必要这么用心吧，也不差这几十分钟。你不吃饭，哪里有力气在外面跑？”袁圆喜欢有人陪着，游说她一起。
“算了算了，你先去吧。我手头上一堆事，这周末的客户到访还没着落，多几十分钟也是好的。”
袁圆见徐露葵态度坚决，怏怏地走出办公室。没成想，许文峤也在等电梯。
她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知道许文峤也是去吃饭，心里马上有了主意。
“老大，你上次说请我们吃饭，还有效吧？”她说得坦荡自然，满是期待。
“当然可以，要不就今天吧。”许文峤说着，朝袁圆身后望了望。
“你是在看徐露葵吗？她不来，刚我劝了她半天呢，她说很忙，没时间吃饭。”
被袁圆戳中心思，许文峤有几分不自在，面上却半分瞧不出来。
他略过不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你想吃什么？”许文峤说完，看到又有几个本部门的人过来，“正好，差不多都在这儿。”
一行人进了电梯。听闻老大请吃饭，众人眉开眼笑，也不推辞。电梯降落的几分钟里，大家一致决定去公司附近一家川菜馆。
“这家上菜快，回头吃完，还能回办公室趴一小会儿。”有经验的同事分享道。
对于下午要上班的人来说，中午聚餐最讲求效率，多挑选容易上菜的，酒水都免了，席间也不再推杯换盏。
许文峤和往常一样，充当听众的角色，偶尔也加入同事们的谈话，适时讨论几句。他中间抽身离开了下，袁圆看他一径往服务台的方向走，大约是先结账去了。
饭毕，一行人心满意足，回了公司。
办公室里饭菜香气四溢，张海森、徐露葵伙同其他三个同事正围坐一起，吃着盒饭，旁边桌子上摆着好几样菜，荤素搭配，红的绿的，煞是喜人。
饶是刚吃饱饭，袁圆看着这场景，也不禁要吞口水。
“哎呀，这么丰盛，看着好美味啊！徐露葵，刚喊你出去吃，你不去，原来你们点了大餐。”
“你不才吃完，你们跟着老大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老大看我们没去，让饭店送餐过来的。”徐露葵还没开腔，李顾问先她一步，回了袁圆几句。
原来如此，袁圆恍然大悟。许文峤离席的间隙，不止埋单，还吩咐餐厅额外送餐了。
“嘿嘿，老大还真是贴心，不过你们都要感谢我，是我先提议的。”
“谢谢你让我们有口福，这样的提议越多越好。”
“啧，你也太贪心了吧?吃上一次两次，你还真惦记上了……”
袁圆不睡午觉，看着他们吃，和他们打嘴仗，闹着玩儿。
徐露葵和张海森有事，吃得快，其他同事还没吃完，他俩已起身，动作麻利地收拾碗筷。
临出公司，徐露葵冲进洗手间，厚厚补上一层防晒霜，套上防晒衣。这会儿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不做好防晒，用不了几周，脸上就要换一层皮。
一切收拾妥当，她和张海森给许文峤打了声招呼，往公交车站走去。
相比乍听到要发传单，一颗心跃跃欲试，张海森收紧许多。诚然，外出可以和客户有第一手接触，怎么和客户搭上话却并不比电话沟通轻松多少。
在电话里被拒绝，也不过是丧气几分钟甚至时间更短，反正彼此都看不见对方；面对面被拒绝，丧气是一定的，再看看对方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又难堪几分。看到对方当着他的面撕烂宣传单，他甚至觉得屈辱，丝毫没有被尊重。
“真不知道许老师他们以前怎么熬过来的？太煎熬了。有的人不接就不接呗，还故意说难听话……”张海森忍不住抱怨道。
“才过一天呢，你这话被袁圆听到，她会骂你凡尔赛。她可想来了，许老师没让。”徐露葵打趣到。
她一心想着她的提案，除了许文峤，她没有对其他人透露一个字。她渴望能谈成功，内心有一种隐秘的期待和快乐。
“哎，袁圆好厉害。你们平时走得近，她有没有和你说秘诀什么的？比如快速谈单，快速成交客户之类？”袁圆业绩好，有目共睹，张海森很好奇。
“想啥呢，她大学毕业就做了这一行，前期有积累的，没准儿她刚入门时比我们还辛苦。”
听着张海森略显轻浮的语气，徐露葵稍显不耐，说话便不怎么客气，“要是有你说的那些技巧，我们可以下岗了。”
张海森不自然地挠挠头。
“我这不是心里不痛快，随口问两句。其实我也知道压根没这些，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各人修炼内功，上次许老师找我谈话时就提过……哎，不过人不顺时，就不由自主想走捷径……”
他说的这些，徐露葵何尝不理解。
“也不要太担忧了，许老师安排我们参加市场部派单，肯定有他的用意。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上次转正前你还说要重新找工作呢，不还是顺利转正了？”
徐露葵一番话，宽慰了张海森许多。
“也是，我太急了点。”
两人聊了一路，到达目的地后，依然像昨天商定好的，分头行动。
徐露葵轻车熟路，直奔文具店。不料店里的卷帘门拉上了，旁边贴着一张A4纸，白纸黑字，“店主今日有事外出，明天照常营业。”纸张最下方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她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把号码保存了。
来之前，她盘算好几遍，如何和店主开口会不那么突兀；店主可能会问到哪些问题。她自觉准备得可以，踌躇满志，独独没想到文具店未开业，好似满腔抱负无处施展。
徐露葵在店门口来回踱步，走来走去。
等她稳下心神，她觉得这也不算坏事。时间上的缓冲可以让她松一口气，多点时间准备总是没错的。
许是有了期盼，徐露葵的心情格外好，脸上的笑容也灿烂无比。
她有礼有节地给路过的年龄适中的行人发着宣传单，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路人被她的态度感染，大多接过来扫几眼。有些不需要的，也礼貌拒绝，没有恶语相向的。
整个下午，徐露葵的心情如一望无垠的蓝天，宽阔又美丽。有好几个有补课意向的家长当场和她互加微信好友，这更令她惊喜不已。
徐露葵想到一句谚语，“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不由得信心满满，走路也脚下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