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晴没有急着踏入,转头看来处。远远的依旧可以望到自习的人群,下午阳光耀眼,照出他们翘起的碎发,皮肤也透光。老师让人把幕帘拉下一半,怕晒着这些孩子。有个同学拿着课本站起来,沈未晴脚尖扭转,以为他也要来找书,却见其穿过几层座位,在另一个人旁边坐下,问问题。
转回来,江榆楷一双葡萄似的眼睛还盯着她,笑得傻里傻气,似在问她为何不过来。
沈未晴受不了这眼神,投降地到他面前,从摊开的书页左上角瞄到书名。
“你们不是做突击复习的试卷吗,不好好写题,在这看小说。”那本书的名字,和她昨晚在他手机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还是昨天那本,没看完?”
江榆楷想起昨天就来气:“你不是骂我看盗文吗,后来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不图书馆有现成的,我借书看总行了吧。”
说得还理直气壮,像受委屈一样,沈未晴语气里带七分玩笑,斜眼骂他:“没素质。”
“我后来补订阅了,还给作者留言鼓励来着!”江榆楷辩驳,音量有些高。
沈未晴真怕这僻静的地方他分贝再大些就能招来旁人,连忙用手往下压,示意他低调,语气也缓和,有安抚之意:“行啦,我替他谢谢你。”
江榆楷的尾巴果然又翘起来,将书合上塞回原位,大胆地拉沈未晴。她正放松,被轻轻一拽就到身前,江榆楷微微下压,方便说话。过于逼近的姿势,联想到两人所处的地方,也有些不安。他凑得太近了,就连眼里那些晶亮都看得清楚,书架的边缘只做了微微打磨,不至于划伤,却硌着她的脊骨。
她刚刚蹙眉,一只手臂伸进来,垫在她背后。
江榆楷笑嘻嘻的:“嘿嘿,你不是说学校里不要说话吗,怎么还主动走过来?”
他的动作别无他意,她却做不到心无旁骛。
半晌不语,江榆楷又自顾自地回答:“哦……我知道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时不见也有二十四分之一个三秋,9除以24乘以30是十来天,早自习到现在有七个小时,算一算,相当于小雨伞想了我两个多月。”
神奇的逻辑,被他说得煞有其事。
“心算不错。”沈未晴只能夸他,“语文也不错。”知道一秋指的是一个季度。
江榆楷这会却懂得谦逊:“这要是还不会算,也别高考了,回家种地去吧。”
“按一个月30天算,一时应该对应11天6个小时。”沈未晴其实也得出答案,“七时是78天18小时。”
她本是想挫挫他的锐气,顺带炫耀一下自己的心算能力,学习狂总在某些地方有与众不同的执着。江榆楷听后,却不夸她,反倒是说:“我懂了,小雨伞想我的时间精确到小时。”
沈未晴无语凝噎:“……当我没说。”
他再度“嘿嘿”笑起来。
她又与他对上视线,江榆楷眼神清澈,几缕刘海耷拉在额前,她用手拨开。
他便扬起那标志性的笑:“我去做题了,晚上见。”
许星辙发现手中的题目有另一种冷门的解法,只是用到一个不常学的概念,他已然落笔,却怕是记错公式,抬起参考书,发现想要的那本没带,无法确认。对面的座位仍旧空荡荡,沈未晴半晌不回来,就连秦尧西都觉得奇怪。
他站起身,同桌让出位置。
书架错落有致,从这头可以望到那头的玻璃窗。他不常来,抬头看标签,记忆中沈未晴是朝这个方向走的,科目不同类型一致,应该所有教辅都在一起,只是没注意她在什么位置拐弯。许星辙就这么一路直行,经过近代小说,余光似乎瞄到什么,但已错身而过。
他脚步停顿,反应过来看到的内容,没退回去。
好像又是那个江榆楷。
只是恍惚间,不太确认。学校里这个身形的男生不算多,很容易联想到他。许星辙想起上次卫生间门口一幕,鞋底在地毯上旋转摩擦几下,抬脚继续向前。别人的事,他不该偷看。
一路上没再遇到其他人。
数学参考资料往往最丰富,在靠内的位置集中摆放。很快许星辙就锁定自己想要的内容,他轻松抬手,取下那本厚厚的书,摊开寻找内容。手上在翻页,心里不禁游离到别处。
总觉得哪里透露着怪异。
他半个身子又挪出书架,看到远处的自习座位,沈未晴的位置依旧空着。
许星辙攥紧书页。
刚刚的书架前有两个人,只是一方躲在一方手臂之后,看不见脸。
不断翻过的纸张在他收力后渐渐停下,摊开的内容中央,黑色框线圈起来的正是他要找的公式。许星辙以食指做书签,夹在两页之间合上,将书拎在手里。他的心跳鲜有的快,甚至强于千米训练之后,动作变得犹豫又迟缓。
无论如何还要回去写题的,几次扭转鞋尖,他终究控制不住,往来时的路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