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昊并不知道休息间发生的风波。他只以为，顾云岚会盛典开始前再来，然后跟同事们一起随着观众入场。今晚不需要特别关照她。
　　　方昊明白自己算不得什么明星，红毯也轮不到自己压轴上场。因此听从工作人员调度，六点半就去入场了。于莉挽着他胳膊，与他并肩走着。
　　　主持人说道：“啊，现在红毯上的是……久时文化传媒集团，内容中心副总裁于莉女士；原创小说部内容总监方昊先生。”
　　　红毯的一侧，数名原创部的同事堆在那里。宋微微举着方昊的灯牌站在中间，大家一起喊着：“昊哥加油！”看清他身边是谁后，又才补充，“于总加油！”
　　　比起其他真正粉丝团的豪华应援，他们这帮外行的应援水平显得有些滑稽。方昊心里觉得十分尴尬，只想快点走完这段漫长的路。
　　　于莉说：“你部门的人，挺喜欢你的啊。”
　　　“在一起待久了，熟悉了。只要不是尸位素餐，应该也不至于被下属讨厌。”
　　　“你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吗？”
　　　“您多心了。”
　　　“不是多心。我懂你的意思。”
　　　哎，不对。方昊回头看了看。那群同事里，为什么只能看见宋微微站在最醒目的位置。顾云岚呢？她没跟同事们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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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无欢在椅子上坐得无聊，这才掏出手机，看见好几个肖遥的未接来电。他给肖遥发信息问：“顾云岚呢？小鱼儿后来没为难她吧？”
　　　谁知肖遥一个电话打来：“你哪儿呢？”
　　　“别管我在哪儿了。”
　　　“不是，我这已经入场了，你还没走红毯吧？赶紧去找顾云岚啊，她也要走！”
　　　“她也要走？”
　　　“她跟段朝夕不是被小鱼儿气得不行吗，气不过，又让人一撺掇，杠上了。”
　　　“她现在在哪儿？”
　　　“去商场买衣服了，还没回来。应该快回了。”
　　　“怎么不早跟我说！”
　　　“想跟你说啊，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不接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她。”
　　　世间无欢起身，犹豫地看了邓青云几眼，没说什么，开门要走。
　　　邓青云在身后问：“不等我的答案了吗？”
　　　“随便吧。我的决定已经告诉您了，怎么选择，在您。”说完，他大步离去，一边往入场处走，一边给顾云岚拨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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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岚坐在车里，手机突然响了，是世间无欢打过来的。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起来，世间无欢一定要问自己在哪儿。要如何回答呢？
　　　算了吧。顾云岚心一横，装作没听见，给手机开了静音。
　　　世间无欢锲而不舍又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在这过程中，轿车抵达了目的地，滑入酒店门口停下，司机说：“到了。”
　　　车门打开，顾云岚坐在最右边。她伸出腿，高跟鞋先踩到地面。
　　　顾云岚下车后一抬头，只见世间无欢在酒店门外的寒风中站着，正焦急地拿着手机，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接通的电话。
　　　看见对方，两人都是一愣。顾云岚眼中闪过退却的神色，世间无欢的眼中却落入了星光。
　　　世间无欢迎上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催场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追在后面道：“无欢老师，快进去吧，你看里面，粉丝们都等着呢。”
　　　“马上就去。”世间无欢回头对工作人员说。
　　　段朝夕，小楼，何纬也都下了车。他们站在顾云岚的身后，看见了站在顾云岚面前的世间无欢。
　　　这个光耀夺目的男人看着顾云岚，眼中只有顾云岚，朝顾云岚微微俯身，伸出右手说：“云岚老师，可以邀请你，跟我一起吗？”
　　　顾云岚正思索着该如何拒绝才好，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臂，被另一个人挽住了。
　　　众人目瞪口呆，只见是小鱼儿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竟抢先一步站到了世间无欢的身旁。
　　　除了那两位还未到场，而且被保镖严防死守的一线明星外，世间无欢是今晚最耀眼的焦点。无数摄像机对着他，跟他一起走红毯，就能得到更多的曝光。这是大好的机会！小鱼儿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何况，心底再讨厌对方，也没有一个男人会当众驳一个女人的面子吧。
　　　小鱼儿笑着对世间无欢说：“咱俩一起走，不是挺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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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门外，还有几名候场的作者。一些没能挤进内场的粉丝也拥堵在酒店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如被架在火上，任何一个举动都有数双眼睛盯着，明天就会变成网上的谈资。
　　　这种情形下，小鱼儿坚信，就是演戏，世间无欢也得跟自己把这出演完。她算计得很好，但她唯一算错了一个地方。她不了解世间无欢。他愿意的事，刀山火海也去。他不愿的事，可不管面子上好不好看。
　　　世间无欢看着她冷笑问：“合适？哪里合适？”
　　　小鱼儿朱唇轻启，一脸标致的假笑，用只有世间无欢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回答：“最佳男作家和最佳女作家。相爱相杀，你瞎凑热闹说我抄袭，我暗使手段爆你八卦。这个CP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和你不熟。”世间无欢将小鱼儿挽住自己的那只手腕拿了下去，“我已经有伴了。”
　　　小鱼儿杵在原地：“谁？”
　　　世间无欢重新回到顾云岚的面前，再次伸出手：“这位女士，很荣幸邀请你。”
　　　车里几人下车时，小鱼儿并未正眼看他们，她以为是刚赶来的十八线演员和她们的经纪人。现在她才错愕地发现，竟然是段朝夕和顾云岚。
　　　她问道：“怎么是你们？”
　　　何纬嬉笑着问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小鱼儿的后槽牙都要咬碎，却不知如何回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而顾云岚面对世间无欢的邀请，一时进退维谷。本来是不愿和他一起走，产生这种暧昧的纠葛的。但是，世间无欢是拆了小鱼儿的台转而来邀请她的，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再拒绝他，让他颜面扫地？
　　　只是，方昊……在哪儿？他能看到红毯这边的情况吧？自己明明告诉了他不来走红毯，现在却穿成这样和世间无欢一起走了。他看到的话，会怎么想？会误会吗？
　　　怎么办。怎么办？
　　　等等。
　　　等等！
　　　一道光闪过顾云岚脑海。世间无欢刚才朝这边伸出手时，只说了“这位女士”。没有指名道姓。对不起。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只能如此了。对不起！
　　　段朝夕本来就站在顾云岚身旁，从旁人的角度，并看不出世间无欢的邀请是向顾云岚发出的，还是向段朝夕发出的。而且，让段朝夕和世间无欢一起走红毯，是她这个新人作者，在公众面前首次出场的最佳方式。
　　　顾云岚将段朝夕推上前一步，说：“无欢老师邀请你了，快去啊。”
　　　“哈？”
　　　段朝夕疑惑地看向顾云岚，顾云岚朝她使了个眼色。之后，她又祈求地看向世间无欢：帮我这次吧。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可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得已……
　　　世间无欢宠溺地苦笑了一下。他本来就知道，以顾云岚的心性，愿意与自己走红毯的机会微乎其微，可他还是自杀式地朝顾云岚发出了邀请。该庆幸吗？本来什么机会都不会有的，现在至少有机会帮她一下。
　　　世间无欢用行动做出了回答：好。
　　　他拉起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段朝夕，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胳膊上挽住。缓缓走进酒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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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朝夕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聚光灯、摄像头、尖叫声，这些她从未得到过一丝一毫的东西，突然之间从天而降，疾风骤雨般朝她涌来。
　　　段朝夕小心翼翼地对世间无欢小声解释：“我知道你邀请的是小岚姐，我不是故意抢上来的。我……”
　　　世间无欢说：“我明白。我没怪你，放松点，自然些。”
　　　主持人说道：“现在走上红毯的，是万众瞩目、期待已久的天下文学网大神作家、热播剧《乱世之子》的原著作者世间无欢先生。在此我们要恭喜世间无欢先生，根据最新返回的数据，《乱世之子》在极光视频上的播放量已经突破了120亿！和他一起的是……”主持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耳返里的工作人员给他查信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新锐实力女作家，段朝夕女士。”
　　　红毯两侧的人群中发出阵阵疑问。
　　　“段朝夕？”
　　　“段朝夕写过什么？”
　　　“她是谁？”
　　　段朝夕想逃跑。
　　　世间无欢看出她的怯懦，对她说：“不要怀疑自己，你既然是嘉宾，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没什么奇怪的，顾云岚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抬起头，小鱼儿还在后面看着。”
　　　对，那个抄袭了自己的人还在后面看着。段朝夕感觉如芒在背，但还是努力昂首挺胸。那些掌声与鲜花虽然不是为了自己，但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
　　　原来当大神作家是这种滋味。原来被读者簇拥是这种滋味。原来被喜欢，被看到，是这种滋味。
　　　她深知，自己不会成为世间无欢这种站在山巅的作家，这些狂热的崇拜也无所谓，但看自己小说的人，有世间无欢的十分之一就好了。不，百分之一就好。
　　　只要知道自己的小说还有那么一群人在读，而不是无声无息地在市场上消失，如沉进深海无人问津，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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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昊入场后，按主办方的安排坐到位子上，于莉的座位正好在他旁边。会场的大屏幕在同步直播红毯，看着红毯上走过的作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看见世间无欢和段朝夕一起走过来。
　　　于莉有些诧异：“段朝夕和世间无欢一起走？两人相差太悬殊了。你们为了捧段朝夕，真舍得下本钱。既然能安排世间无欢带我们的作者，公司的签约作者里，不是有比段朝夕更重点的吗？”
　　　方昊心里一冷，强作不在意地说：“他俩一起走，不是我安排的。”
　　　“哦？”
　　　方昊愣愣地看着屏幕上，世间无欢面带微笑，在粉丝的欢呼声中不急不缓地走到台阶上的展板前站定。闪光灯对着他咔咔闪烁。主持人拉着他采访：“无欢老师，请留步。我们能看到啊，今天现场您的读者真是非常之多，有没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也请大家多关注有实力的新作者。”
　　　“无欢老师好像意有所指，”主持人顺着问，“那能不能给我们提一提，您觉得值得关注的新作者有哪些？”
　　　“比如，”世间无欢再次产生了那个想法——自己是段朝夕就好了，没有人比段朝夕更令顾云岚上心了，既然要帮她们，就帮到底吧。他说：“我身边这位，大家可以去看她的作品。”
　　　大屏幕里，世间无欢与明星无异。方昊冷眼看着，他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在帮段朝夕。方昊明白，世间无欢当然不是为了段朝夕。能让他心甘情愿这样做的……顾云岚还是去请他帮忙了吗？
　　　为什么要请世间无欢帮忙？明明告诉她了，内容之外的事，要怎么捧红一个作者，要怎么得到市场认可，他去帮她想办法。他能做到的，他做了很多，说服久时文化传媒集团签下段朝夕，要连出段朝夕三部作品，找了最好的版权律师帮段朝夕打起诉小鱼儿抄袭的官司，撮合最合适的导演买了段朝夕作品的电影改编权。已是万箭齐发成功在望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等自己，要去请世间无欢帮忙，急不可耐地让段朝夕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刚有了一丝热度的心，到底还是一点点冷了回去。
　　　听到世间无欢的回答后，镜头终于从他脸上移开，对准了段朝夕。主持人问：“那就请段女士跟我们谈谈您的作品？”
　　　段朝夕定了定神，声音微微发抖，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呃……我……我刚出了一本书，叫《不乐园》。之前还写过一本《失落的果实》……”刚说到这里，镜头一切，变成红毯两侧观众的画面，段朝夕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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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青云在导播室盯着。
　　　世间无欢那个人她多少有些了解，玩世不恭，行事不拘一格。之前他还说要守在这里等自己改主意，却不知怎么突然又跑了出去。
　　　不是要罢走红毯吗？当监视器中出现世间无欢身影时，邓青云便格外注意。
　　　邓青云看清了和世间无欢一起走红毯的那个人。段朝夕？
　　　邓青云问工作人员：“这个段朝夕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吗？世间无欢怎么会去邀请她走红毯？她什么来头，马上给我查一下。”
　　　很快，工作人员查询后回话：“段朝夕曾指控小鱼儿抄袭她的作品。当时微博上闹过一阵子，世间无欢帮她转发过指控抄袭的微博。”
　　　“前脚让我不要颁奖给小鱼儿，后脚就去找指控小鱼儿抄袭的小作者走红毯。世间无欢这是要做什么？要来砸我们的场子？今晚盯住他，别让他闹出乱子。”
　　　“知道了。”话刚说完，只见世间无欢竟然把主持人采访的话头引向段朝夕，段朝夕张口没两句就提到了她说被小鱼儿抄袭的那部作品。
　　　邓青云赶紧喊：“切镜头，快切镜头！”邓青云惊出一身冷汗。
　　　极光视频上，这场直播的在线收看人数已经超过千万，差点被世间无欢搞砸了！指不定他今晚还要做什么。
　　　邓青云终于开始仔细思考世间无欢的话。她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但她也并不是听不进去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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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世间无欢和段朝夕走上红毯，顾云岚松了口气。
　　　顾云岚回头问小楼和何纬：“观众席入口在哪儿？我们进去吧。”
　　　“你不走红毯了？”
　　　“本来就是陪段朝夕，她跟世间无欢一起走了，我一个人走什么啊。”
　　　何纬捂着心口：“哎哟，太浪费你这个造型了。浪费造型也就罢了，你这是糟蹋了我的心血，我的完美设计，我的完美作品……”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完全没搞清状况的催场员跑到这边，招呼晾在一旁的小鱼儿：“小鱼儿老师，您怎么还不入场？”他又看了看顾云岚这边的几人问：“还有没入场的嘉宾吗？”
　　　何纬指着顾云岚抢着说道：“她，她也是嘉宾。”
　　　催场员把小鱼儿和顾云岚拉到一起：“小鱼儿老师，还有这位……这位老师，除了最后两个明星没来，没入场的就剩你俩了，快进去吧。”
　　　两人根本没想过会被拉到一起，互相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小鱼儿最先从诧异中回过神，她一笑：“对呀，这位老师，就剩咱俩了。一起吧，我带你进去。”
　　　小鱼儿在世间无欢那里吃瘪后，本来就在思考回击的方式。没想到回击的方式被送到了自己手里。就凭顾云岚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编辑，没有粉丝，没人认识，从没参与过这样的大型活动，让她在旁边陪衬自己的人气，不正是打击她的最好方式？
　　　顾云岚本来不愿与小鱼儿正面冲突，可面对小鱼儿轻视自己的姿态，她笑了笑说：“你带我进去吗？那麻烦你了。”
　　　见顾云岚迎战，何纬激动得暗暗挥拳，小楼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只发光头箍，打开光源戴在头上，是一个蓝色的“岚”字。两人一边往红毯两侧的粉丝群里挤，何纬一边哭笑不得地问小楼：“你怎么连这个都准备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跟她说过，会给她应援的。本来说要定灯牌，不过我还要给男朋友举灯牌，好像两只手举不过来，就把岚岚的灯牌换成了头箍……这样可以同时出现，都不耽误。”
　　　两人挤到了人群最前面，看见红毯那一头，顾云岚和小鱼儿并排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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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岚和小鱼儿之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小鱼儿作为今晚获奖的热门人选，吸引了不少媒体关注。镜头对着她拍摄，而这个距离，刚好可以在拍特写时，让顾云岚成为虚化的背景。
　　　不得不说，小鱼儿的粉丝也不少。那些粉丝聚在一起，举着横幅，整齐地喊她名字。小鱼儿面带微笑，迈着婀娜的步伐，不时朝两旁挥手致意。
　　　顾云岚全程面无表情走在一旁。好矫情的做派，好虚伪的笑容。一个靠剽窃他人成果而获得如今一切的人，配得上“写作者”三个字吗？
　　　主持人介绍：“现在走上红毯的，是人气非常高的女频作家小鱼儿。她的作品《女吏》已经改编成电视剧，前些日子剧组刚杀青，目前正进入紧锣密鼓的后期制作阶段，有望在明年内播出，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和她一起走的是……”主持人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是久时文化传媒集团的高级策划编辑，顾云岚。”
　　　面对这悬殊的介绍，小鱼儿十分受用，她侧头看了一眼顾云岚：“别板着个脸做姿态了，反正也没人认识你。觉得自己很正义吗？”
　　　“我不需要人认识，只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知道段朝夕输在哪里吗？”
　　　“你怎么确定最后是她输？”
　　　“别嘴硬了。告诉你啊，不红就是原罪。不红就是错的，不红就没人看的。任她怎么挣扎，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喊。”
　　　“会有人听到的。”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混上的嘉宾，靠世间无欢的关系吗？真不知道他看上段朝夕什么。可惜啊，段朝夕新出的那本书，世间无欢也带不红。不要以为抱上世间无欢的大腿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这句话戳中顾云岚的自尊心，她眉头微蹙了一下，辩解道：“段朝夕从来没想过要靠谁，作家说到底还是靠作品说话。”
　　　“靠作品？那就更可笑了。她迄今为止出的那两本书，销量加一起有《女吏》的零头多吗？”
　　　今晚的小鱼儿趾高气扬，看来她对获奖志在必得。现实还是如此吗？不管是不是抄袭，只要有流量就有一切。而那些默默写作的人，却那么难才能出头，或者最终也没有出头。
　　　顾云岚心中有一瞬的黯然，然后她突然看见，在两侧的人群里，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岚”字探头探脑，视线再往下移，只见是头上顶着这个字的小楼，她双眼切切地看向自己，用口型说：“加油啊。”再往旁边看，何纬也拼命朝自己挥手。再往他俩身后看，原创部的同事们都站在那里，一起给自己打气。只有冯娜抱着双臂，表情复杂地站在一旁。
　　　顾云岚鼻子一酸。即使现实如此，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守护着原创的光吗？她不再在意小鱼儿说了什么，只是更自信地昂首走向前方。
　　　现在笑吧，今天的笑声，将是你明天的哭声。不择手段往上爬吧，无论爬得多高，都将是你明天跌落的高崖。沉浸于此刻的欢呼吧，这些拥趸的喝彩，将是你明天的挽歌。
　　　小鱼儿见顾云岚不说话，得意地问：“怎么，没话说了？”
　　　顾云岚反问道：“这么急于用语言获得精神上的胜利，是害怕官司开庭后没机会了吗？”目前，起诉方正在收集证据，也委托了专业人士进行抄袭鉴定。这是个复杂的工程，因此还要等一段时间官司才会开庭。
　　　两人此时已走到红毯尽头的展板前。小鱼儿不屑地“哼”了一声：“尽管告，我等着。”转头又换上一脸笑容，在展板前站定，心机地露出高开衩裙子下的大腿，搔首弄姿地面对媒体拍照的镜头。
　　　顾云岚冷眼站在一旁，却不知自己今天这身造型非常适合冷酷的表情，看上去又飒又大气。
　　　世间无欢的粉丝们先认出了顾云岚，大家悄悄传着：“这个小姐姐不就是上次世间无欢签售时，帮他说话的那个编辑吗？”
　　　人群里冒出一句呼声：“小姐姐好帅啊，想嫁！”
　　　这个人叫得非常大声，引发一阵起哄。小鱼儿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朝那个方向笑着说：“谢谢。”
　　　那个声音又喊道：“不是说你，是说你旁边那个小姐姐！”这次人群哄笑起来。
　　　小鱼儿眉头一抽，气得直想翻白眼，但因为有摄像机对着，只好保持尴尬的微笑。
　　　主持人打圆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递错话筒了。对了，小鱼儿女士，我们这边为您准备了几个问题。我们都很想知道……”
　　　顾云岚见进入采访小鱼儿的环节，跟工作人员小声打了个招呼：“我先进去了。”说完便转身走进一旁的会场入口通道。小鱼儿则将话筒端在嘴边，侧头聆听，准备回答。
　　　谁知主持人话说了一半，耳返里好像收到什么指令，捂着耳机听了几秒钟，临时改口说：“实在抱歉，刚接到后台工作人员提示，因为时间关系，不得已只能跳过采访这个环节。请您入场就座。”
　　　就这红毯上的短短几分钟，小鱼儿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她咬了咬牙，将话筒还给工作人员，面带怒色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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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岚进了场，只见嘉宾区在前面几排，和后面的观众席是隔开的。工作人员引导她去了她的座位，是在嘉宾区靠后的侧面，和段朝夕挨在一起。
　　　段朝夕已经入座了，她面带愧色：“小岚姐，你怎么跟小鱼儿走了红毯？对不起，本来世间无欢是邀请的你……”
　　　顾云岚同样带着歉意：“让他带你走也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没问过你们的意愿就自作主张了。”是不是该去向世间无欢道谢，或者——道个歉？顾云岚总觉得欠下了他什么，心里不舒服，四下看看问道，“世间无欢人呢？”
　　　“当然是坐在前面啊。”段朝夕指了指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对啊，忘记他的身份了。世间无欢周围坐的都是重要人物，这个场合去找他不太合适，顾云岚在心底叹息一声，想着等散场后再找他解释一下。她问段朝夕：“刚才跟小鱼儿一起走红毯，我没输吧？”
　　　段朝夕笑着说：“当然没输，我在手机视频上看了弹幕，都夸你好看呢。就是你俩太别扭了，一个全程假笑，一个全程冷脸，本来是一起走红毯，却隔得那么远，还边走边说话，一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互相没说什么好话。全国的观众可都看到了。不过后面的采访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要采访，突然又取消了？”
　　　“不是说时间关系吗？”
　　　除了小鱼儿自己不爽之外，取消采访这个小插曲没引起太多人注意。那两位压轴的一线明星紧接着便到了，走红毯入了场，一切准备就绪。
　　　只有世间无欢意识到，这是邓青云想稳住自己，给自己释放的信号。
　　　作为今晚的绝对主角之一，小鱼儿本来应该有大量镜头。采访也花不了几分钟，时间不够只是个借口而已。极光集团没有理由为了小鱼儿放弃自己，他们现在还没下定决心答应自己的诉求，只是出于资本的面子。资本不喜欢不听话的人。既然邓青云给了信号，自己当然也要给她搭好台阶，这样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
　　　世间无欢给邓青云发去一条信息：“嘿，邓总果然够痛快，我就知道您最后会选我的，毕竟极光集团是真正想做好内容的公司。以后公司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站在公司这边。”
　　　邓青云没有立即回复。
　　　坐在嘉宾席另一处的方昊，见到顾云岚最后跟小鱼儿走了红毯，料到她是被小鱼儿刁难了。他拿出手机，想给顾云岚发些安慰的话，可见到她在红毯上并不露怯，最后反倒让小鱼儿下不来台，他又觉得顾云岚似乎并不需要自己事后的安慰。
　　　自己真的能帮到她吗？是不是就算没有自己，她也能妥善地处理好一切？几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终于还是全部删去，将手机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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