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匈奴贼来

书名:汉武妖娆 作者:汉滴 本章字数:6636 下载APP
刘彻遣送至淮南的诏书,看得我心思激越。
    新帝继位,匈奴求和番,此次派诸大汉的竟是左谷蠡王伊稚斜!
    我胸口怦怦直跳,难以自抑,好不容易沉静下来。此天赐良机,不可多得,我当即打定主意,速回长安!
  淮南王亲送我们出寿春,刘陵紫衣华髻,拜别父亲,随同北上;赵信伴随左右,面色如常;淮南王看赵信时,瞪眼吹胡,显有不满;我不便细究,与卫青一左一右立于马上,两人无视无言。
  我一路思量对付伊稚斜策略,神色出奇镇定,就连赵信也赞我终同往常。倒是卫青,他虽不待见我,却时而瞥向我,眼神凌厉。
  我与伊稚斜之间属私人恩怨,无关国仇族怨。刘濞虽是我生父,但与我无多感情,不过是徒有声名罢了。我断不必为他怀恨匈奴,更毋须怨念朝廷;我曾决心追随刘彻,可原因种种,君臣之间已是生分,我知晓太多,也难保有朝一日兔死狐悲。
  我自雪夜便立誓,此生誓诛伊稚斜,此志不渝。
  我顾念赵信,不敢牵扯到他,也不愿他再为我舍下前程;更不愿牵涉朝堂,引来干戈,遭来杀戮。
  车队过汝南,渐近长安。时河水已结冰冻,万里冰封无际,九天白霜飞舞,北风呼啸苍茫。
  军驻霸上,我鼓起勇气,带着去病,进入了卫青营帐。他穿着单衣,正和公孙敖坐在帐中烤火,见我到临,很是意外。
  “我来是向你告别的。”我看着怀里去病,不敢直视卫青的眼睛,“按辈分,你是去病舅舅,应当照顾他,我把去病交给你。”
  “你要去哪里?”他站起身向我走来,有些急切地问。
  “此事不需要你过问。”我恼他,他从不关心我,何必过问呢?
  “你不能走。”他严正命令我,离我近在咫尺,几欲将我围住。
  “仗着我在意你,你便能对我爱睬不睬,想管就管吗?”我脱口而出对他压抑的情爱,一并还有不满,他凭什么伤了我的心,还要管我?
  “我答应你,好好照顾去病。”他沉吟片刻,答应带走去病,此刻去病在我怀中睡着了,我将去病交给了他。
  “帮我送他离开。”他让公孙敖送我离开。
  我和公孙敖走出帐外,只觉冷风凉嗖,再度劳烦他,我同他说道:“几次都是你送我,你回去吧。”
  他本欲辞去,似又挂忧我,叹息道:“你既不讳言,心如明月,平如秋水,那在下也不吝相告。我曾听卫青言及在长安时,你要他办事,他天天以酒浇愁,在渭水河畔吹箫,有人以笛声相和,他时时想起,从未有忘之。他知晓此人是谁,却从不曾对其他人告知。三年前他随平阳公主回未央宫,皇上大婚过后,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事,将真相告知了公主,不愿再当驸马。依我看,他是遇了心上人,而所思佳人,居未央宫内。”
  他说着昔日之事,是为平复我心绪,我稍稍镇定,安下心来凝神倾听。
  “在下看来,这实是虚梦一场。当今圣上留下‘金屋藏娇’佳话,未央宫中多少天香国色,皆由皇上信手捏来,岂可容他人臆想!如此犯天威之事,不当再犯,我也会多加规劝卫青!”
  公孙敖话语震彻耳膜,我已听得清楚,可又似未明白,和他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最好不要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公孙敖提醒我。
  我思绪混沌,手足僵直,似被浇铸成金人,嘴巴也被封了缄,只余胸口突突直跳。而今,我从他人口中知晓了卫青对我的心意,却又如何呢?
  他从未在我面前有片刻真情流露,而我却痴痴傻傻地,为他肝肠寸断,他也不闻不问。何况此时,我早已做了生死决定,就算两心相悦,我也再无机会同他倾诉。
  我偷偷掮走飞红巾,往着背离长安的山路而去。
  虽是主意已定,却也有很多不得已。一路奔波,行至山中,冷风溯面而过,吹得我面颊生疼,山中寒意侵袭,飞霜落于枯枝上,凝眸处,我又不经意想起南疆初遇陈耳,他带我前往寻峡滩。
  神游太虚,我不愿多想,又顾及眼下。若是刘彻发现我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他会如何?我所犯罪过已非小,轻则杀头重则族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拍拍飞红巾,倒再无畏惧,仰头望天,星河璀璨。若成,伊稚斜死,我以身祭国,将我头颅传送至匈奴王庭,大汉可免忧患;若败,我自作了断,死无对证,不饶伊稚斜获我要挟皇上、浮夸罪名,我一人足可承担。
  我不愿久徜,飞马绕过长安,直往嵯峨山掠去。风过无痕,最是无情。我站立嵯峨山高处,四顾苍茫一片。
  想到自己将和这世界割掉联结,我不觉深吸一口气,身体已近僵直,冬日暖阳投映下,我心感和煦。
  想到了老父老母,想到了还有未拜别的人,我调转马头,打着飞红巾,“走,回家!”
  一人秘行回到长安老家,从飞红巾上望到家中低矮的大门,我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茫然下马跪立家门前。
  飞红巾低鸣一声,屋内似有动静。咯吱开门声一响,我抬头望去,便见阿娘扶着门,迎面望我,目色怆然,发色花白。
  她并未走近我也没唤我,我泫然欲泣,长身叩首,我的阿娘怎会全白了头?却听门咣当一声合上,阿娘竟不见我。
  “阿娘!”我静静跪立,只觉身上越来越凉,风起银舞,天公竟落起雪来。雪往我身上撒,从我眉间落下,我浑然不晓,只恐自己再也迈不进这扇门了。
  枣泥色地面已染作洁白,泥墙低矮,天地间苍茫一片,我亦一身空茫。不肖子丹心,四年日夜间,从未归家中,从未尽过孝道,也从未向父母告知安康,实是无情无义之人。当日离家而出,明知母亲身存余毒,父亲已是老迈……四年间,更是对二老之事不闻不问,先帝将我比作缇萦,实是辱了威名。
  “丹心!”有人唤我,声音遥远低沉,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抬头,便见卫青长身立着,雪花夹在他发束中——他定已来久时。
  我强自站起身,无奈跪立太久,我竟无法站立,卫青上前搀扶,触及他的手,我浑身发怵,苦苦压抑的情绪如河决堤,我决然推开他,“你不是答应我放我离开的吗?怎么又来找我?你给我走,走!”
  “我放不下你,我来带你回去。”他似在向我承诺。
  眼泪又不争气地滚出来,我咬咬牙对着落雪纷飞吼着:“啊!”
  声音震彻长空,大雪铺天盖地向我袭来,似要将我身骨击打粉碎,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痛苦哀吼,眼睁睁看着老天对着我狞笑。
  “你执意离开,还将去病交予我,究竟有何盘算?”他见我情绪激动,改而试着试探。
  “留在家里,陪伴父母,难道不可以吗?这也需要你过问吗?”他果然猜出了我别有目的,可我执意针锋相对,“你从来都是怀疑我,可有半分信任我?”
  卫青有片刻犹豫,可他掠至我面前,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你若觉得我怀疑你是多余的,那便跟我走一趟如何?”
  他竟真怀疑我!我扭着身子反抗,无奈他怀间宽大臂弯有力,我怎么闹腾,也作无用。
  恰在此时门开了,阿娘站立门外,见了怀抱我的卫青,怒目发指道:“我不知你为何人,但他是我儿,你需将我孩儿放下!”
  “在下奉公行事,令公子暂不能归还,多有得罪。大雪封天,夫人请回!”卫青并不动容,将我紧托,扭头就走。
  “你……”阿娘追着上来,竟抓住卫青大氅,卫青回转身子,稍作用力扯回氅裳,阿娘猝不及防,一头栽倒在地。
  “卫青!”我惊恐万分,从卫青怀里跳起,他却死死不放,一只手将我搂在心窝,又兀自弯腰伸出另一只手去扶阿娘。我俯头掩面,抓住他的手,直往他臂间啃去,他吃痛放开,我趁机挣脱。
  “阿娘!”阿娘额间竟磕出血来,我六神无主,抓着锦帕拭血的手颤抖不已。
  “别碰我!”卫青欲靠近,我将阿娘护在怀间,冲着他喊,“知晓我家在何处,家中有几人,各为我何人——据此回报军情,你可满意了吗?”
  “丹心!”他唤我名字,我避开他闪烁的眸子,无力顿足。
  “你好去交差了。”我不敢面对他,便强词激他。
  “并无他人知晓你我行踪,你若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若你已决定要去做什么事,无论结果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他竟是偷偷跟我来的,我又怒又气,又惊又惧,可也有丝莫名的情绪。
  他定神望我,金灿灿的双眸似在凝思,似仍有话要说。可他未再有只言片语,转身离去, 一头扎入风雪之中,未再有回头。
  我扶着阿娘向着屋室走去,将阿娘扶回塌上,未及伸手撩开褥子,泪水又弥了上来,阿爹竟躺在塌上,半身不遂。
  “你阿爹中风卧床已有一年多!”阿娘言语柔软,我听着却是骨鲠在喉,难以咽气。
    “爹!”我扑到阿爹面前,“孩儿不孝……不孝……无怪不得入家门,无怪你们不愿居我安置宅院,宁愿守着这老家……”我曾潜心安排,定时为父母寄来钱币,安排新室,父母却不愿乔迁,原是那时他们便认定我犯了错。
  隆冬天,桃符招,家家户户换新颜,我却沉寂在悲伤中。阿爹竟未撑得来年开春,溘然长逝。前一日难得出了暖阳,我撩开窗帘,阿爹眼珠似有转动,我对着他频频眨眼,嘴角勾笑。
  怎料会如此?身如刀剑被锻作两段,震得发麻,痛到透骨。风雪呼号,不住往骨子里钻,我仰望苍穹,只觉长空欺人,压迫天地。
  我好似疯了般,举剑在雪中乱舞,剑气凌厉,披靡所向,肃杀之意不下湟水畔修罗卫青。
  飘雪也带着劲力,逆袭向天飞去,我一剑剑挥斥,雪花却又扑簌落下,轻浮于我面上,化水凝冰。我咬牙切齿,也知自己就算耗断筋脉,也改不得落雪之姿。
  我呜咽长啸,惊得静默的阿娘回神。
  “丹心。”自我归来,母子二人间并无多言语,听得她唤我,我愣愣转眸。
  阿娘走向我,伸手抽出我握在掌中的剑,阿娘的手触及我手心,发丝抵住我的脸颊,我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阿娘,圈紧阿娘肩膀,紧紧依恋着她……
  算日子,伊稚斜该到长安了……
  
  杨柳吐新,秀色新开,又是一年春好处,烟柳满皇都。渭水边侧,阿娘浣纱,我漂藿叶。春江水暖,江上白鸭成群,嬉水打闹,随波漂游。
  我看得入神,眼神飘忽至渭桥之侧,桥下正有一座画舫,雅致华丽,正缓缓向我驶来。
  忽地心口一窒,似被针扎了般。我抬头往上望去,渭桥之上正立着一人,身板阔绰,鹤麾高帽,身似神塑,目光投得极远,眼眸锐利阴鸷!
    我紧着牙关,恨得切齿!竟是他——大蠡王伊稚斜!
  他并未久停,便策马走开,我目光尾随,直勾勾望着。阿娘诧异,提点道,“丹心,谁人?若是识得,不如赶上去探探。”
  “我怎会识得呢?”我欺瞒阿娘。
  “看那人装束,似是匈奴人。”阿娘欲言又止,“还是莫要生事的好!”
  “是!”我咽气应答,阿娘哪知我心头愤恨?那人非是一般的匈奴族人,他是我仇人伊稚斜,也是匈奴最有权势的王。
  他若不死,我誓不罢休!我攥紧拳头,鬼使神差地跟了去,阿娘未吱一声,我独行渐远。待行过渭桥,我才恍然顿悟,可探头往江边望去,阿娘已不见了踪迹。
  我壮胆前行,呼出飞红巾,沿着大道奔驰行去。
  北构西折,他所往路径,正是去往骊山。骊山色泽苍黛,美如锦绣;渭水逶迤曲转,银蛇横卧;始皇封冢环抱其间,巍峨壮观;脉脉温汤细出石间,氤氲水雾,蒸笼云间。
  牡丹汤、海棠汤、芳华汤、尚食汤和星辰汤,此为骊山五处温泉池。牡丹汤、海棠汤供于贵妃丽嫔,臣子得食尚食汤。星辰汤池依山而筑,南壁为山,北壁呈川形,日月洞天,承天雨露,专为天子所享。
  我潜入骊山,从尚食汤、牡丹汤再经海棠汤,一一查探,并未见得伊稚斜。
  他总不会去了星辰汤吧!伊稚斜是匈奴人臣,竟敢享汉天子汤浴,如是狷狂,目无法度。
  月华皎洁,泉眼叮咚细声,温泉从两壁兽首注入池中,山间遍布云雾,雾霭翻腾,我潜于暗处,如在水中窥月,雾里看花。
    朦胧之中我看得池水边负手立着一人,身形伟岸,正缓缓褪去身上大氅,我凝神屏气,呼吸大促,气血上涌!
    赤铜色的肌肤裸露在外,我视线从他恣意披卷的长发游走到他结实瘦削的小腹,不敢下望,急着闭眼。恰在此时,我只听闻哗啦一声,水华如天女散花,飞扬激越,落回翻涌水雾中,又悄无声息。
  伊稚斜闭目坐于水中,神情舒卷,黑发披垂,神情慵懒,可那双凤目似可通灵,妖孽诡谲,不容我大意。
  星辰汤外为星辰殿,我从高处望去,灯火通明。殿内一干众者皆跪立,手捧香薰锦袍,恭谨侍奉,行止低微。
  伊稚斜不希望被人打扰,意欲一人独享温泉。一侍者手捧香薰自大殿出,径往汤池而来。我见是机会,寻隙下手,趁势击晕那侍人,夺了香换了装。
  白色长衫,淡蓝镶金,头饰冠玉,这身打扮,多半是为制香。
  我悉数所持香薰,除却绿檀、白檀、柏香、天目、紫苏、迷迭香,还有远自西域的“苏合”,此香阴虚多火者忌用,伊稚斜阳刚缺阴,正对来路。
  白石小径,曲折通幽处。我小心行走,手捧熏炉,立于池水边上。温泉热气上浮,如云龙吐雾,翻涌不息,隔着大半水池,我只隐隐见得他侧脸。
  我缄口不言,只顾低眉调香,香薰渐起,伊稚斜微延鼻息,显有所感。我持起苏合,又添多迷迭,皆往香炉中塞去。
  香炉生烟,花香清明,清风过处,香薰弥漫,幽月当空,如此良辰美景,林间生机处处。
  “此为何香?”伊稚斜开口问询,声音一如往昔,低沉威严。
  “禀王爷,此香名为‘潋滟’。”我作解,“云销雨霁,雨后新山,水光潋滟,百花斗妍。”
  “呵呵,本王未见一花一草,何来斗妍之说?”他慵懒抬眸,饶有兴致望我。
  “绿檀作新荷,白檀作芍药,紫苏作牡丹,柏香作玉梅,天目同蓝草。”被伊稚斜窥视,我难以镇定,努力自圆其说,“此皆名花,混于香中,虽不辨形迹,风骨犹存,故有斗妍一说。”
  伊稚斜并未回答,倒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后倾。我察觉所布迷迭香已生药力,伊稚斜身软无力,我该趁此机会,速速下手。
  四处无人,我长吸一气,捏紧手心,壮着胆子,一步步沿池壁靠去,伊稚斜头已偏向一侧,胡碴上挂的水珠,轻盈滴落。
  我凌厉扫视他,毫不犹疑将飞刀自手心飞出,这一例当是见血封喉,我只待他毙命偃息!
  我凝神屏息,全神贯注,未待我看清飞刀入肉,如镜的水面忽地水花四起,疾风厉雨铺面而来,我闪身躲避,胸口又不知被何处袭来的掌风撞上,整个人被抛了出去。
    伊稚斜如蛟龙出于江中,怒目黄澄,大手一揽,将我往池壁飞去的身子拦回,直直拖入水中。池中尽皆是温泉,我呼吸急促,连呛几口热汤。
  冠带四散,黑发泼面,我惊慌四顾,并不见伊稚斜。
  衣裳浸透,行走迟笨,我提着重衫,正待转身,脑后被人击打一记,继而身子被人勒住,直往池水边上拖曳。
  勒住我的手臂坚如铁箍,他行几步,便将我往池壁上扔掷。身子落于地时,石壁哐啷一声,我只觉骨头都碎裂了。
  “说,谁派你来的!”我伏在地上,头顶传来质询,我双手按地要撑直身子,忽地指间传来一阵剧痛,指节似是断裂,我痛得叫不出声,脊背弓了起来。
  “何必强撑?这样,不就挺直了吗?”伊稚斜踩着我手指头,我受痛,不得不跪拜在他足下;当日匈奴祭天台,他足下轻轻一勾,我便跌倒跪地。
  屈辱感盖过疼痛,我牙关紧咬,不吱一声。
    “倒是好铁的娘们!”他俯下身子,抬起我的下巴,逼着我直视他,我将头歪在一侧,又被他别过。
  我咬着唇望他,那双凤眼透满占有欲望,横眉怒目,霸气十足。
  “刘——丹——心——”他拖长音唤我名字,十分确信我的身份。
  我横着眼睛望他,并不解释。他瞠着凤目望我,并不侵近,最后竟是豁然笑了,“都六年过去了!贱人,你望我怎还是这个眼神,我有这般可恨吗?”
  事情已败露,我决意寻死。我不想作祸国殃民的祸水,也不愿受他凌辱身虐,我面带惨笑,喉间却已溢满血腥,离死不过一步之遥。
  “想死?”他掐捏我的喉咙,我干咳一声,一口血吐出。
  “你就不可以成全我吗?”连死都要求他,刘丹心,你真是无能!
  “美人,这可教我怎么舍得?”伊稚斜声音邪佞,须髯触及我面颊,我惊得浑身颤缩,恶心至极。
  “我欲求死,不妄图生。”事已败露,我再活着,便会累及他人。我本决意刺杀伊稚斜后,便一死了之,奈何如今却求死不能。
  “听闻赵信为你长留长安,我倒是想看看,这次他还能为你作些什么?还有谁能为你连命都不顾惜!”牵扯赵信,我再也掩饰不了,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伊稚斜碎尸万段。
  “匈奴无道,背信弃义,目无天理,杀伐掳掠,作奸犯科,无恶不作,早已丧尽天良,终会亡国灭种!”我满心恨意,说得极是痛快,盼着能快些激怒他,让他一剑将我斩杀。
  “你大可尽管说!”伊稚斜冷笑,“这些话说给你的皇上听,是不是像极了兴兵出师的借口?”
  我无言以对,斜睨着眼睛望他,这才发现他的右耳廓流了血,我叹气:“差之毫厘,没有杀死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失败!”
  他冷笑望我,我脊背僵直,却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似是诅咒。谁料他迅疾出手,突突两声,封死我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