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8章

书名:仲时落楠枝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2447 下载APP
时夏说完便支撑不住倒在晋齐落怀中,晋齐落连忙抱他上马向府中而去,一路不停对着时夏说话:“时夏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你别睡,夏夏看看我,别睡。”
是自己追着时夏一遍一遍承诺护他,可自己却独留他的时夏一人被钉在大殿之上,留他孤立无援受尽痛楚。如今浑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就算神智已然不清,手中还是死死抓着那把扇子一副防备的姿态,这就是他说的护他…
晋齐落只觉得面上冰冷,抬手去摸,竟是泪落两行。
到府门时先行一步去请穆子房的戴城来报说穆军医并未在府中,只得请了城中郎中前来。晋齐落顾不得其他,将时夏抱在床上放好,郎中上前诊视后回道:“回禀将军,时公子未有性命之忧,只是肩头伤势过重,血迹凝了衣衫,需得剥离开才能上药。”
晋齐落听闻,伏身去看时夏的伤口,那衣服的碎料正紧紧粘附在伤口之上,只是轻轻一动,昏迷中的时夏也会痛的皱起眉头,口中露出轻吟。晋齐落光看着时夏的样子就觉得心如刀绞,他转头问郎中:“可有什么不痛的法子除了这衣袍碎料?”
郎中为难地鞠躬作礼道:“将军赎罪,这伤口离心脉太近,寻常乌头、天南星虽能麻痹人的知觉,可却不能用在心脉近处,恐危及性命,而且…”
郎中说到此处有些犹豫,晋齐落起身又追问道:“而且什么?”
郎中咽了咽口水,才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剥离时需得夫人醒着,观察着时公子的反应才好判断是否有血崩的风险。”
晋齐落闻言紧紧抿了唇角,他看向时夏,时夏的伤口处的衣料正与外翻的皮肉黏在一起。那伤口狰狞可怖,光是看上一眼都能想象醒着剥下来,该是怎样的摧心剖肝之痛。晋齐落又确认着追问了一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郎中摇头:“将军需早做决断,时公子伤口过深,拖一分,痛楚便多上一分。”
晋齐落这才狠心又坐回时夏床边,轻轻晃着时夏未受伤的手唤他:“夏夏,夏夏醒一醒。”
唤了许久,小叶子顶着哭红的眼睛自门外送进来一盆冷水,晋齐落伸手将帕子浸湿,看着时夏苍白的脸终是狠了狠心,将毛巾盖在他额上。昏迷中的时夏猛的试着一阵冷意刺激,突然睁大了眼睛惊醒,受伤的手中还紧握着扇子,下意识猛然间开扇向眼前袭去。
扇子来势汹汹,饶是晋齐落也是猛的向后一撤才得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晋齐落将时夏手中的扇子旋了一个圈夺在手中,顺势拥住时夏,手在他的背后轻轻顺着:
“不怕,是我,是晋齐落。”
时夏这才回神,见自己身在将军府中,晋齐落又在身边,才卸了力气,口中喃喃道:“晋齐落…”
晋齐落又轻声说道:“对,是晋齐落回来了。夏夏,郎中诊治得除了上衣,你的衣料黏在伤口之上,需忍着,让郎中替你剥下来。”说罢他搂住时夏未受伤的一侧肩头,抬手轻轻去拽他的外衫。
时夏殿上酣战时注意力都在外事之上还不觉得伤口这般疼痛,如今回了将军府,紧张的精神一下子松下来,他只觉着肩上的痛意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般,只是轻轻扯一下,就锥心地痛意涌上来,时夏不由地推拒晋齐落道:
“我不要,疼…”
晋齐落见他说自己疼,心中更是难受的闷痛酸涩。他狠心别过时夏的身子,锢住他的手臂让他背靠在自己身上,用眼神示意郎中下手。郎中会意上前,一把拽住时夏的前襟,本就干涸黏在伤口上的衣料扯得伤口都跟着上挑,时夏在晋齐落怀中狠狠挣扎着手臂,因是痛得厉害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晋齐落你放开我!我不要!”
晋齐落将时夏的双手叠在一起,用一只手扣住他的双腕,空出的一只手挡住了时夏的眼睛:“忍一忍,我知道很疼很疼,忍一忍。”晋齐落不觉自己的声音也是带了哽咽,眼中氤氲有泪。
只见郎中已经发了力向下一撤,伴着时夏的一声痛苦的尖叫整个剥下。本来有些凝结的伤口又重新涌出鲜血,时夏又重新瘫软在了床榻上,口中呜咽,却是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时夏浑身抖的厉害,眼中猩红噙着眼泪,晋齐落不停安慰他:
“乖,我知道疼,熬过去了夏夏,熬过去了,上了药便不疼了。”
晋齐落急着哄他,没有发现自己在时夏最痛时,自己也跟着泪湿了面颊。
郎中拿了药粉敷在患处,晋齐落能感觉到时夏突然停了挣扎,低头去看,竟是又活活痛晕了过去。
郎中禀说:“时公子已熬过了,如今体力不支便由着他睡,今日只晚间再喂一次药便可,另外每日夫人需换一次药,防止伤口化脓。”晋齐落点头应了,小叶子上前细细听了郎中嘱咐如何熬药,又回身关上房门,将郎中送出府去。
房中只剩晋齐落陪着时夏,时夏肩头的伤被包扎起来,还微微能见着有血迹渗出,晋齐落轻轻为他换了早已被汗浸透的里衣,坐在床边看着他。想起那日他对时霄承诺护他周全,只觉得自己面目可耻,荒唐可笑。
自己留他一人在殿上受刑,自己任他在自己面前被生生痛晕束手无策,这便是自己说的护他周全…
戴城此时轻轻扣了门,晋齐落让他进来,戴城行礼说道:“禀将军,已问清楚了时公子在殿上的情形,禁卫军尽数被拿下,只待将军发落。”戴城又细细与晋齐落说了时夏在殿上的情形,晋齐落每听一句脸色便暗上一分,最终沉声道:
“伤他的,都要付出代价,不论是谁…”
戴城出房门后,晋齐落低头细细去看时夏,他从前只觉得定北侯自幼宠爱,时夏就是自己印象中那个神采奕奕有些骄纵,可却善良天真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少年。可听闻戴城所说,时夏大殿之上的沉稳,面圣时报侯府世子时的不卑不亢,一人力扛禁卫军的潇洒沉稳,还有自己所见痛醒时利落打出一扇的狠绝...
他有些恍惚,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时夏,翩翩少年,矜贵洒脱。他只在自己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却一次次被自己伤到体无完肤…
晚间小叶子敲门来送药,低着头不去看晋齐落,晋齐落在他即将出门前叫住了他:“小叶子,你是不是会觉得我不配与你家公子交好?”
小叶子听闻他问话,才抬了头轻轻说道:
“奴才没资格评论将军如何,但公子醉酒那日,他遣我去熬药前还要我买糖葫芦,我问他要什么样的糖葫芦,公子笑着说要齐落哥哥给他的那种。将军,不管你是否是觉得侯府被诛公子是无处可去才被迫留在你身旁,可他私心真的是将你当作他的哥哥。揣着血海深仇,只敢在醉酒时才偷偷唤上一句的齐落哥哥。”
晋齐落闻言,轻轻的低头抚上时夏苍白的侧颊,声音有些哽咽:
“夏夏,齐落哥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