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雨下的很大，他被周母堵在了别墅里，女人的容貌不像六年前那样年轻，但是姿态仍旧优雅，她明确的、一字一句的告诉周聿白。
“你不许再去找他。”
周聿白坐在沙发上，手里放着一枚紫色鸢尾花的胸针，那是乔之木之前送给他的，每次去见他的时候，他都会带，他不知道乔之木是不是忘了，忘了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但是他总是将自己的心思擦拭干净，郑重的想。
没关系，他会想起来的。
尤其是在这里。
这个别墅的装修风格和在保加利亚那座城堡很像，布置的东西也很像，他将保加利亚的一切都复刻了过来，也理所应当将他唯一将养的白玫瑰也种在这里。
他再次将那枚胸针戴在胸前，缓缓起身，直视着周母的眼睛。
“你不应该来这里。”
周母知道他的执拗，这么多年，乔之木走的那么干净，他还是挖空心思将他找到了他，她从前拦不住他，现在更拦不住，可是这样一个错误，怎么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延续。
周聿白与周母擦肩而过，正要离开，周母在他身后再一次重复。
“你不许去。”
周聿白微微侧目：“妈，很多年前，周木联系你迁过户口吧？”
周母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所以，周木联系过你，你没有告诉我。”
周聿白说完这句话之后离开了。
周母站在原地静默了许久之后，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现在周木在哪。”
外面的雨下大了，整个半山都被夜雾笼罩，阴沉沉的，只有两辆疾驰而过的车灯闪过。
雅雅把头发给剃了，乔之木给她剃的，乔之木看着镜子里的两颗光头，摸了摸雅雅的脑袋，笑着问：“还挺酷的吧？”
乔之雅没说话，乔之木从伸手拿出来一顶假发，及耳短发，齐眉的刘海。
“雅雅短发也挺好看的嘛。”
“哥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短头发。”
乔之木想起第一次遥远的见面，点头：“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雅雅就是短头发。”
说着蹲下来看着雅雅的脸颊调侃：“以后咱们雅雅就是百变小樱！”
乔之雅转头看着他：“那你是什么？光头强吗？”
乔之木被她逗笑，倒也接受了这个称呼：“行，哥就是光头强。”
今天又要化疗，雅雅的兴致一直不高，乔之木也跟着心口发闷。
“没事的雅雅，等你病好了，头发还会长出来的，到时候哥天天给你梳头发扎辫子，好不好？”
乔之雅搂住乔之木的脖子：“哥，那天来要带我走的人说咱们欠了六十万，是吗？”
家里从来没有和乔之雅说过欠债情况，她小小年纪，这个病本来就够折磨人的了，如果再告诉她这些事情，乔之木怕她心里压力太大。
可是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
乔之木拍着她的后背：“哥马上就能还清了，你忘了，哥之前是画画的，画了很多出名的画，现在有很多人来找哥哥，说要买那些画，等那些画卖出去了，不光是这些债，就连你的医药费哥也能给你解决。”
乔之雅将脑袋闷闷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哥，你可不能再骗我了。”
乔之木搂紧了他一些：“哥没有骗你，你先睡一觉，时间到了哥叫你。”
雅雅点点头。
乔之木将她头顶的假发摘了下来。
李阿姨站在门口。
“乔先生，外面有个夫人，想要见你。”
乔之木又是老家的人，警惕性的直起来腰身看过去：“谁？”
李阿姨明白他的意思，摆了摆手：“不是，是一位面生的夫人，看起来打扮的很富裕。”
一位面生的、打扮很富裕的女士。
乔之木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什么很富裕的女士，打开门的那瞬间脑子里浮现一个身影，那人就在眼前了。
乔之木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出声。
“周夫人。”
周母勾唇笑了笑：“我来看看你。”
乔之木滚了滚喉结，将病房的门关上。
周母问：“附近有咖啡厅吗？”
乔之木点点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周母也感慨：“木木，你大变样了。”
乔之木局促的捻了捻手指，当年他擅自逃婚，让周家和顾家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没想周家人能大发慈悲再把他当亲人，也知道她来找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
他稳住呼吸。
“周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母拿出来一张银行卡：“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太好，之前也做过一家人，不能就这么对你的情况不闻不问，这里头有五百万，你先把你妹妹的病治了吧。”
突如其来的巨款并没有让乔之木欣喜若狂，他只是觉得这五百万砸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他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银行卡，有一瞬间感官失去了知觉。
他反应了很久才抬起头来，他说。
“治病不需要这么多钱，你要拿钱买什么？”
周母也没有再跟他拐弯抹角。
“聿白最近是不是又打扰你了？”
乔之木静静的抬起头来，周母就这么看着他，等到乔之木低头默认之后，她才说。
“你们两个现在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实在是不应该打扰你。”
乔之木神情有些木讷，机械的点点头：“是。”
现在的他，任谁看了都觉得会是个累赘。
周母很有耐心：“我也可以给你妹妹安排新的医院，给你们安排新的家，这些钱，你可以拿去和你妹妹过日子，你想一个让周聿白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乔之木盯着咖啡勺上倒映的剪影，睫毛颤了颤，语气平静道。
“去一个周聿白永远找不到的新地方，再换一个新名字，我妹妹也要再改个名字，不敢找工作，不敢拿出曾经的履历，只能永远东躲西藏的过日子。”
周母欲言又止，一语中的。
“木木，你曾经的履历，也是周家给你的。”
你曾经的履历，也是周家给你的。
一句话让乔之木回过神来。
周母拿这些钱要买的，是他大半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