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真的有毛病。”混混头子让俩人把胖小弟扶起来“我这回找你，不是来打架的。”
陈佳野显然不信，过去从上到下检查段亭，又问了好几遍受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肯面对面和人家好好谈话。
“那你来干什么？”
混混头子气儿还没消，又拿他俩无可奈何，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是靠近他俩都觉得晦气的程度：
“特意来给你提个醒，蓝依她亲爹真欠一屁股高利贷，债主可不是一般人，手腕特脏，我之前也是在他手底下做事，蓝依他爹还不上钱，把女儿供出去了，我劝你少掺和她家的闲事，免得惹一身骚。”
混混头子说得玄乎，但是陈佳野信了八九分，他了解蓝依的家世，她爹能做出这种事不稀奇，但还是故意反问：“你有这么好心提醒我？”
混混头子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陈佳野身后的段亭：“还不是你兄弟，非说我小弟拿到扎他，不管他的伤究竟和咱们有没有关系，怎么说也是欠你们个人情，反正我提醒你了，如果你再掺和，下次再见面别怪我下手狠了。”
恶狠狠地撂下狠话，转身扶着伤痕累累的胖小弟往墙边走，一群瘦成杆的精神小伙像抬过年猪似的把小弟抬上墙头。
小县城监管不严，灰色地带一直存在，能做这一行，都是有背景关系硬的，做的事再过火，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几年听说城西有一户人家，男的不学好，把房子卖了也没还上高利贷的利益，最后人都不知道被押到哪里，活着死了也没个信儿，老婆带着儿子连夜逃跑都被抓回来，不知道被搞到哪里去了。这种东西碰不得，他知道那些人得罪不起。
“那个……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陈佳野脸色不自然，匆匆地要往操场走。
段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蓝依今天没上学。”
“啊，是吗？”陈佳野挠挠头，有种被戳穿的窘迫。
他的目光下意识飘向旁边的墙，又听段亭冷漠到极致的嗓音：“翻墙逃学扣三分，班主任近期重点关注你。”
母
刚冒出头的想法被掐死，陈佳野觉得段亭好像能完全把他看穿，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干笑：
“没有，没想逃。”
陈佳野想，总归有段亭疏忽的时候，到那时他轻车熟路偷溜出校门，这不就成了。但是，天算不如人算，段亭居然一直盯着他，直到放学。
有时候，他真的纳闷段亭的耐力，这人熬鹰似的，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比监控都灵。
“兄弟，我真上厕所。”陈佳野站在教室门口，耐着性子和紧跟自己身后的段亭解释。
“嗯。”段亭听懂了。
然后陈佳野走一步，他继续跟一步，像是尚未学会独立性走的连体婴，一路上，迎着走廊里无数道玩味的视线，陈佳野硬着头皮，他忍了。
“呦，陈哥还亲自上厕所呢？”赵豪嬉皮笑脸，凑过去“您二位准备去哪个包间解决？”
“滚。”陈佳野黑着脸，一脚把人踹两米远。
赵豪捂着屁股，哈哈直笑又钻回看热闹的人堆里。
陈佳野捂着脑袋，僵硬地回过头，问段亭：“你不觉得奇怪吗？”
段亭面无表情：“哪里？”
得，一起去吧。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规定的，两个女生手拉手一起上厕所，是关系好，两个男生并排去厕所，就不对味了，具体哪里不对，当了十多年直男的陈佳野，其实也说不明白。
厕所里一个人没有，空荡荡的湿臭味，小便池是连排的，陈佳野特意走到最里面的池子，站立摆好姿势，手捏着裤链没往下拉，脸色越来越黑。
他没忍住：“段亭，你有意思吗？”
被点名的一脸轻松，斜靠着墙壁，十分自然地盯着陈佳野，好像就活该给他看。
“嗯。”
论，如何一个音节把陈佳野气到血栓。
攥着裤腰带的手背青筋都崩出来了，陈佳野火气从快要憋炸的膀胱往上窜，咬牙切齿：“大哥，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要不搭把手，你帮我扶着？”
本意是阴阳怪气，厕所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微妙的怪异，按照陈佳野的想法，这时候段亭就该不好意思出去了，反而，这人沉默了几秒，突然抬起半阖的眼皮，瞳孔散发着异样的光，直起身：
“行行。”
陈佳野：？
谁有病？
门口传来一道戏谑的口哨声，赵豪带着人趴厕所门口：“陈哥，我们哥儿几个也想帮你扶着。”
快乐不会消失，只会从陈佳野的嘴角，转移到各位兄弟们的脸上，无人在意陈佳野的悲伤，以及他的膀胱，最终，他的羞耻心没能让他拉下裤腰带，兜着一肚子的排泄物，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陈佳野从未像今天这般期待过放学，铃声一响，他狂奔，再晚一步，他即将要退化为路边的野犬，随便找棵绿化带解决。
他跑到学校门口，一回头，段亭好好地背着书包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站着，校门口的人乌泱乌泱，陈佳野故意往人堆里挤，匆匆往家跑，过了五分钟，他气喘吁吁地回头，段亭还是刚才的姿势，在他一米远的位置立正站好。
陈佳野不跑了，默默地走到段亭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抵在段亭的鼻子下面，有气儿，是活人。不然陈佳野以为沾上不干净的，阴灵作祟上他身了。
“我要回家。”陈佳野沉着嗓音。
段亭抿着唇：“你说今天放学回我家。”
说过吗，好像是提过电脑的事。
“我要上厕所。”
段亭语气淡淡：“我家有六间厕所。”
“我又没有六个屁股。”
已经在说胡话了，陈佳野人都混乱了。他倒不是故意躲着段亭，只是他今天得去找蓝依，至少得过去确认她现在是否安全，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万一真被那些人沾上，就不是跟混混打架那么简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