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恶心”

书名:污水 作者:Sanaliser 本章字数:2208 下载APP
何秀珍要的东西也不多,这个点去菜市场都还能买到。
期间碰见邻居,邻居都问他车后座坐着的是谁。何乌一一回应,许水试图打招呼,又被何乌一手藏了回去。
“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们打招呼呢?”等到那些邻居离开,许水不解地问。
何乌示意他坐稳:“不需要,也没必要。”
“这样子。”许水只好讪然应声。
何乌:“……”
何乌皱眉:“别多想,不让你和她们打招呼,是免得你跟她们有什么不必要的纠葛,她们算不上什么好鸟。”
“怎么说?”许水稍微靠近他的后背,问。
何乌一边蹬车一边目视前方,微微眯起眼睛:“都是嚼舌根的一把好手。”
“……”许水稍微抓紧了一下手,而后转移话题,“待会能让我付款吗?”
啧,又是“能”了,怎么不管怎么教都还是这样。何乌一个刹车,许水差点坐不稳,整个人往前面倾,又被何乌一手扶稳。
“我说过什么?再错一次,我直接把你放下车。”何乌捏了他的肩膀一下。
许水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被何乌捏的拿一下回神了:“等会,让我付款。”
“这不就行了?一句话都说不好?”何乌松开他,又继续骑车。
许水想要付款的心思很简单——哪怕何秀珍对于他们的夜不归宿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任何责怪,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愧疚,并渴望着做些什么来弥补。
典型的极度缺乏安全感人格,过分敏感且过分关注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一旦做错了或者是过分了某些方面就会感到极度不安,不论对方是什么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设想出对方厌恶自己的模样,从而感到畏惧且歉疚,必须得做出点什么能够弥补的事情才可以缓和这种情绪。
所以他也没有阻止许水,只是一如既往地纠正了许水不合时宜的小心翼翼。
……
何秀珍做了一大锅椰子鸡汤,两只肥美的黄鸡,混着奶白的椰子块,捞起来便让人食欲大开。
三个男生,饭量到底是有些大的,所以才会一次性放两只鸡进去一起煮。何秀珍手艺向来是好的,何乌看见瘦巴巴的许清一直在吃。
他的吃相很好,似乎是有被好好指导且矫正过,哪怕再饿,眼前的食物有多好吃,他也只是稍微放快动作,但吃相还是从容不迫的,甚至是文雅的。
总好过许水。何乌不可避免地想起来那天许水吃米线,许水那日吃米线的速度和模样实在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哪怕现在的许水吃相也很从容,不慌不忙。
一锅椰子鸡很快吃个大半,只剩下一些骨头多的块儿。何秀珍很高兴,一顿饭下来整个人都是眉开眼笑的,嘴里不停念叨着待会再出去买多点材料回来做,要给他们吃个够。
也怪不得,何乌食欲一向不重,不管是吃什么饭吃什么菜都是一脸平静。他吃过就算,也没什么反馈和评价,更不会管好吃与不好吃,横竖吃到最后都会剩,也没见得哪一碟菜稍微剩少一点的,让最开始还愿意下厨的何秀珍渐渐没了下厨的兴致。这会许水和许清两兄弟用行动给足她面子,让她重拾起下厨的兴头来了。于是晚饭他们又吃了一顿大餐——何秀珍来了兴致就会去尝试其他菜式,今晚何秀珍做了一锅海鲜杂烩,同样是一顿清场,也没怎么剩菜剩饭。
“你今晚带清清和阿水出去溜一圈呗。”何乌刚洗完碗筷,出到客厅便听见何秀珍这样说。
何乌微微皱眉:“有什么好逛的?”
“你带路喽,总不能让清清一小孩憋在屋子里。小孩子嘛,总得多出去玩玩转转,这都跟他哥那样了,老成得闷慌。”何秀珍摆摆手。
何乌想了想,看一眼在阳台处坐一块,似乎又在用俚语嘀嘀咕咕的两兄弟,又扫一眼外面的天色。
“行,晚一点先,现在还早。”何乌说着,回房去拿衣服进沐浴间洗澡去。
今天太阳不错,太阳能上面有热水下来,不需要烧煤气。何乌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水刚开始是凉的,到后面缓一会才能变热。热水淋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锁骨,以及锁骨往下的胸肌,腹肌,腰身,又隐入深处去。
旁边有镜子,热气氤氲里,何乌抹一下镜子,一道辙迹,让被雾气逐渐笼罩得看不清的镜子清晰起来。
他的锁骨处有一个深得已经结成疤的咬痕——陈年旧痕,何乌隔着镜子,盯着这块齿痕疤发呆。
总有一种往事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但看到耻辱的这里时又总感觉没有过去很久——事实上算来,也确实不是很久,那个噩梦离自己也还远没到可以完全遗忘的地步。
何秀珍的提议,其实放在平时的话,他会一口回绝并且表示不管他的事,然后会把何秀珍惹恼跳脚,骂他不懂事,狗脾气越来越炸。
他逐渐地回忆不起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仿佛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变化很大,说他换了一个人,说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仿佛他们都很怀念以前的自己,对于现在的自己总会有些不满意。
以前还没带上这个耻辱性疤痕的自己到底有多完美有多受人欢迎?他好像还是有一点朦胧记忆,只是抓不住,也回不去。哪怕他实实在在那样过,哪怕没有什么人格分裂之说,他还是感到了恍然。
可许水没有。
许水不曾问过他什么,也不曾去过问他太多,哪怕问到了,也只是一下,又带过。他好像一直都把自己当最开始那个“何乌”来对待,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没有说过一句“你怎么这样子了”之类的话。
明明何秀珍说,他以前很早就认识许水了,好像还关系匪浅。
结果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记忆点——仿佛许水这个人,在他以前被抹杀一般。
何乌甩了甩水,开始挤沐浴露洗澡,面对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他仍旧草草略过,尽可能地不去过多触碰。
因为什么?
因为脏,因为恶心。
他突然又感到烦躁,“恶心”这个字眼仿佛是引发这次烦躁的点。
所以,到底是哪里恶心?是许水?是那些言语?是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还是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
恶心。
很恶心。
好像他又开始一棒子打死,把所有东西都认作是“恶心”的,不可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