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四章 你不希望我在你身边?

书名:致命追踪·孪 作者:玉朵朵 本章字数:11667 下载APP
威海卫机场,站在登机口。
   谷雨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老赵他们有消息了?”
   “打捞上来两具尸体,男性,经比对,是海州海警。”来机场的路上,孙扬致电林衡,说了四件事。一是,B里同意飓风的申请,为了市民生命安全,马上搜索荣成与H国之间的公海海域,由威海卫市GAJ具体负责;二是,H国警方同意飓风的协查请求,他们已在H国海岸周边寻找林懿莹;三是,H国警方从沉船海域打捞出两具尸体,经查验身份,是海州登船搜查的两名海警;四是,因工作需要,要求飓风队员林衡即刻归队,全权负责公海猎杀一案,同时借调绿城市局刑侦大队警员谷雨进飓风,协同林衡办案。说完这四个事,孙扬直接安排工作,要求林衡和谷雨马上赶往H国,与H国警方对接,商讨我国与H国公海海域搜查方案,同时查明胡家兄妹与公海猎杀召集者雷.史密的关系,务必成功阻止这次猎杀。
   没有结果也算是好结果,谷雨掩饰住内心的庆幸,极力淡然再淡然,“还在打捞?”
   “嗯。毕竟当时船上的人不少。”林衡不是没有留意到谷雨的异样,只是他心里一直在琢磨其他事,顾不上开解她。在海州时,他的确想把谷雨带到身边,想时时刻刻看见她,所以孙扬试探他,暗示想把谷雨弄进飓风时,因为那时他还不确定她的心意,只是隐晦地同意了。但真正能把她带到身边,时时刻刻在他眼前时,他突然间犹豫了,胡家兄妹与雷.史密有直接关系,这是他之前没有掌握的新情况,因为他一己之私,把她拽进这么危险的境地,真的好吗?
   他内心有答案,不好。他只是单纯地想把谷雨时时刻刻带到身边,并不想她涉险。尤其经过水乳交融的那一夜之后,这种不想达到了新的高度。
   这个案子牵涉到赵立华,她会同意退出?踌躇不定中,登机广播响起。
   “谷雨。”
   “嗯?”
   “你要不要回绿城?”
   “孙队不是让去H国吗?”找到两名海警,说明沉船确实是那艘。只打捞出两个人,其他人呢?老赵生死未卜,谷雨心里乱成一锅粥,没听出林衡话里有话。
   谷雨一路胡思乱想,登了机,坐到座位上。
   谷雨靠窗,林衡坐到她身边。
   “阿衡,你说会不会有这种情况……。”谷雨咽下未说完的话。林衡很少心事重重,这会儿脸上大喇喇露出“我有心事”的表情,出了什么事?
   林衡回神,“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谷雨仔细回想了一下,登机前他就怪怪的。呃,不对,从路上接到孙扬的电话,他就有些神思不属,是绿城又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老赵已经发生意外,他并不想她知道?还想到这个可能性,谷雨的心大力一抽,人就有些失稳,“邬倩倩他们也发生了意外?”
   林衡回神,侧过身,看到谷雨眼底里的纠结与担忧,她关心的人明明是赵立华,问出来的偏是邬倩倩,小丫头还是认为赵立华在透过她怀念赵垚,执拗地和赵立华划开界线。那么他呢?他告诉她,他从未把她当成赵垚,在他眼里,她是谷子,她是谷雨,她是她自己,她听进去了吗?会不会只是表面上听进去了,其实心里还是很介意,“H国那边只找到两名海警的遗体。丫头,别担心,立华会吉人天相。”
   那夜之前,他与她初见,他叫她谷雨或谷小雨,彼此知道对方是联系五年的人后,他叫她谷子或小谷子。那夜之后,他的称呼更多了,诱哄她时叫她乖,调情撩她时叫她宝贝,无可奈何时叫她丫头,她从来不知,他是这样的男人,“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衡伸手,给谷雨扣安全扣,“对于以后的生活,你是怎么规划的?”
   “……。”这个还真没有仔细想过,不过他这么一问,谷雨心里更狐疑,想了一想,“先解决手头上这个案子,然后把五年前的事查清楚。”
   猎杀案的召集者居然是雷.史密,雷.史密是什么人林衡清楚,雷.史密曾经用过什么残忍的手段他更清楚,这个案子由开始的剔骨案延伸到现在,已非一个绿城市局能拿得下来,孙扬明确告知,B里总指挥,飓风主导,绿城、海州、威海卫等所有涉及案件的市局均需全力配合,如果不是他,谷雨不会有参与这种案子的机会,可这种机会对于现在的林衡来说,内心很抗拒,不愿意谷雨参与其中,可是怎么才能让谷雨主动退出呢?林衡问得很艰难,很小心翼翼,“不然,你调整一下计划,先查五年前的事?!”
   他一直劝慰让她活在当下,现在却提议让她先查五年前的事。他不想让她参与失踪案?谷雨隐约猜出林衡的意思,却误会了他的本意,“飞机马上起飞,你想让我退出失踪案?!是不是老赵出事了?他……溺海身亡了?”
   仿若有把利刃突然间劈开了脑袋,骤然而来的巨痛让谷雨难以承受,她身子剧烈一震,迅速抬起双手抱头,指尖狠狠掐在伤疤处,想撕开那伤疤,想把那痛从脑袋里掏出来,扔掉,扔得远远的。
   “小谷子,怎么了?头又疼了?”林衡一把把谷雨揽在怀里,双手摁在她的伤痕处,手法灵巧,力道由重到低,边按摩她的伤痕处边急切询问:“有没有好一点?”
   那痛来得迅猛,去得也疾。数十秒过去,痛感已渐弱,又数十秒过去,谷雨苍白的脸颊慢慢回了血。发顶是他轻柔的双手,耳边是他关切的问询声,这五年,他没有出现时,每次发病都是她自己独自撑过去,他出现之后,虽说发病的频率高了,但似乎每次他都在身边。五年来,她终于知道,被人捧在手心里是什么感觉,被人关爱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她才认识到,她是真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愿意把自己交给林衡,愿意在他面前脱掉坚强的外衣,弱成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姿态,“嗯。好多了。”
   “立华没有出事,不要自己吓自己。”谷雨头部巨痛是赵垚的脑干在作崇,没有科学根据,却是神经干细胞移植术后常见反应。因知谷雨介意,所以林衡无法用专业术语给她解释,只能选择这种说法,“都怪我,没有说清楚,吓到你了。”
   “不怪你。头疼是老毛病,和那个没关系。”以前犯病的时间点和林衡有关,现在似乎和赵立华也有关,是赵垚残存意识的觉醒,还是只是单纯的术后反应,恰好在说起赵立华的时候发作了?谷雨不得而知,却又十分想知道。也许,是该找个脑外专家咨询一些专业问题了。
   “谷子,从现有资料来看,并不能确定你手术的供体来自于赵垚。”右手还在伤痕上轻柔摁压,林衡用左手抬起谷雨的下巴,让她和他四目相望,“你之前一直视立华为兄,应该并不完全因为他对你的特别关爱。谷子,好好想想,耀东和俞炜华是不是对你也很好,可你并没有视他们为兄。所以,不要逃避。”
   她极有可能被赵垚夺去思想,从林衡出现的那一刻,赵垚的记忆就不断的跑出来。现在乍一听到赵立华出事,赵垚又出现了。以后,她会和林衡生活在一起,赵立华回来,她也会和赵立华日日相见,赵垚会不会完全夺了她的思想?谷雨眼底雾气上涌,“林衡,我害怕。”
   “即使真是她的脑干,她也不可能主宰你的思想,你只是有她部分记忆。乖,你忘了我的专业是什么,不要怕。”以前29年的人生里,林衡从未这么哄过人,自和谷雨有了亲密的关系,他无师自通,瞬间领会了怎么诱哄她,怎么让她开心,怎么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他想,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这种行为是男人本能,与生俱来,不需刻意学习。以前不会,是谷雨还没有出现,现在能心甘情愿,能无师自通,因为她出现了,因为他爱她,“乖,手术虽然非你所愿,但现在已是既定事实。既然如此,就接受一切,不要害怕,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万一……。”
   “没有万一。你只是进行了神经干细胞移植,并非整脑移植。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问题,你永远都是你自己。”世界医学领域,没有哪个国家成功做过整脑移植手术。现代医学发达,手术并非不能做,是道德争议过于集中,所以直到现在公开资料中仍没有人类活体脑移植手术案例。
   头部痛感完全过去,谷雨因疼痛而皱起的眉渐渐舒展,“你为了让我安心……。”
   林衡放开托在谷雨下巴处的手,揽她入怀,“不是为了让你安心,乖,你是脑额叶受损,接受了供体的神经干细胞做了手术。”
   谷雨听不懂专业,但意思她明白了。即使脑干来自于赵垚,赵垚也不能主宰她的思想,她永远都是她自己。许是相信了林衡,又许是知道再担心也无济于事,谷雨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飞机升空,谷雨靠在林衡肩头,侧望着小窗外的夜空。
   年前年后不过月余时间,先是知道顾家爸爸不是她的亲生父亲,然后得悉她居然移植了赵立华亲生妹妹的神经干细胞,赵立华对她的关爱其实是透过她看自己的亲生妹妹,顷刻之间,她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妹的孤儿。她彷徨,她无助,她无依,她正不知如何面对,他来了,他先是林衡,然后是WN,现在她靠着的他,是与WN合二为一的林衡,“林衡,你真的确定,你爱的人是我。”
   “我确定,我爱的人是你。”林衡理解谷雨,太多的事在短时间砸到她身上,会患得患失正常,会胡思乱想也正常,可他不希望她一直纠结这个问题,“谷子,我对赵垚从未动过情,不想过多聊及往事,是因为她已经去世,我不想过多提一个过世之人的情感。”
   “真的没有她的因素?”
   “谷子,如果说以前我是愧对赵垚的话,现在我对她多了一份感激,感谢因为她,你没有在五年前去世,还能出现在我面前。”赵垚是他极力压在心底不去触碰的痛楚,他对她的愧疚之情并未消失,相反,推测出谷雨脑中存活着赵垚的部分脑组织之后,愧疚加深了,但这些,他并不想谷雨知道,所有的苦痛他一个人扛着就行了。
   “哦。”窗外,开始有星光闪烁,谷雨凝望着那些若隐若现的星海,“林衡……。”
   “去掉姓。”
   “衡……。”一个字好怪,谷雨叫不出来。回身,看向林衡的眼神略窘略羞,“叫一个字好怪。”
   “叫我阿衡。”父亲去世前一直叫他林衡,父亲去世后,他不想任何人叫这两个字。谷雨,是唯一的例外。
   “阿衡。”
   “嗯。”林衡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乖,要不要睡会?”
   谷雨摇头,头再度靠回林衡肩上,不过没再往窗外看,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为什么问我以后的规划?”
   “为什么选择警务工作?”林衡不答反问。应该不是顾建国的意思,如果顾建国希望她成为出色的警务工作者,必不会因为顾忌她的安全与他做交易。如果是梦想,那便很难说服她退出公海猎杀。
   “术后醒来就是警校的学生。我想,应该是少年时代的梦想吧?!”
   应该?少年时代?并不肯定,也并不是现在最希望的职业。林衡心里暗喜,“所以,你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其实并非非警务工作不可。”
   “刚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后来我发现,我必须也只能进警务系统,而且必须干刑侦。”
   “想得到顾局的认可?”
   “醒来以后,我忘了所有事,所有的人。顾家爸爸告诉我,他是我爸爸,我还有妈妈和妹妹。住院期间,一直是顾家爸爸照顾我。我问他妈妈和妹妹在哪,他说,妈妈身体不好,妹妹在家照顾她。”谷雨两眼迷离,似是回到了五年前,“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肯定很伤心,顾妈妈不是身体不好,是伤心过度,谷钰在照顾她。他们一家三口既要承受失去谷雨的痛苦,还要消化由我充当谷雨的事实。对他们来说,真的很残忍。”
   林衡想安慰谷雨,却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很苍白,这种事,没有经历过不会感同身受,语言太单薄,安慰不了她。
   谷雨眼底掠过一丝凄凉的笑,“顾家爸爸告诉我,他是我爸爸,我叫谷雨。他让我不要害怕,说我失忆只是术后反应,说不记得也不打紧,只要记得家里人很爱我就可以了。”
   “出院后,顾爸爸带我回了家。我记得很清楚,回家路上,我脑中幻想了无数个妈妈和妹妹迎我回家的场景,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我满腔期待变成满腹狐疑,顾家妈妈躺在卧室,避不见面,谷钰眼神奇怪打量着我,我问谷钰,妈妈的身体是不是还没有好转。谷钰听了之后,惊讶地瞪大眼睛,愣了好半响才看向顾家爸爸,用目光向他救助。顾爸爸告诉我,我妈那场病很严重,让我先去休息,暂时不要打扰她。”
   谷雨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亲生女儿刚刚惨死,凶手的女儿顶替成为她的女儿。顾妈妈不是病得很重,那时候,她应该恨不得杀了我吧?!我和顾妈妈都在床躺着,顾家爸爸很忙,谷钰请假在家照顾我和顾妈妈,顾妈妈很沉默,整天整天不说话,也不让谷钰在她卧室待,谷钰便和我慢慢熟悉起来,她对我很友善,后来,她告诉我,她和我是双胞胎姐妹,我很震惊,问她,为什么我们长得不一样,她说,我们是异卵双生,不像很正常。那时候我真傻,居然相信了。”
   谷雨的笑越来越苦涩,“三个月后,顾家妈妈起床了,我欣喜万分,虽然我不记得她,但我想和她亲近,因为她是我妈。我叫她妈,她不回应我。我特意在她眼前晃,她对我视而不见。我很委屈,质问她为什么,顾爸爸安慰我,说车祸前我惹她生气了,她很生气才会这样。我向谷钰求证,谷钰告诉我,我以前总和妈妈对着干,我妈不让我报警校,我偏偏报考了警校,我妈不让我看我爸的卷宗,我偏偏偷偷去书房看我爸带回家加班用的资料,所以才会出车祸。妈不是喜欢我,她只是还没有谅解我。我那时候真的很傻,我相信了顾家爸爸和谷钰的话。”
   “我给她道歉,告诉她,我以后会听她的话,可她还是不理我。后来,我想通了,她是我妈,只要我努力,她肯定会原谅我。我想了很多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想让她关注我,想让她像对谷钰那样对我。我在家胡闹,搞破坏,我故意摔碎茶杯,故意把谷钰气哭,一天天过去,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理我,她不是生我的气,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我开始对我妈有意见,心里对谷钰也生出了嫉妒。我觉得我世界里只有我爸了,我想离我爸近一些,我开始用功,我的功课越来越好,我如愿进了市局,努力进刑侦大队。每次有案子,我都冲锋在前。我成功了,我工作越优秀,我爸就越担心我,无论在队里还是在家里,他对我的关注都比谷钰多。他一向大公无私,却私下给李队打招呼,让他护我周全,甚至要求李队,必要的时候调整我的工作内容,也不能让我发生危险,他把更多的关爱给了我。”
   谷雨抬眼,“我是不是很自私?”
   林衡心里懊恼,他应该直接一些,他没有想到,迂回去问,会让谷雨回忆起往事,“乖,都过去了,不想了。”
   谷雨苦笑,“再后来,我发现了,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
   林衡边给谷雨盖上薄毯边柔声阻止她继续说:“休息一会儿,嗯?”
   “你不希望我在你身边。”谷雨极力掩饰住眼底的犹疑,极力压住眼里上涌的雾气,“是吗?”
   林衡彻底后悔,他纯粹担心她的安全,才想让她退出,迂回去问,不仅让她回忆起伤心事,更严重的是让她误会了,“我的错。我应该直接一些。B里最新资料,公海猎杀策划者是雷.史密,他是五年前跨国毒品案主谋,也是那案子唯一的漏网之鱼。五年来,国际刑警从未停止过搜查他,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他手段很残忍,你资历还浅,身手还没有好到让我放心,我不想你涉险。”
   “……。”谷雨语塞,不想她涉险她理解,她资历浅,说得过去,身手还没有好到让他放心,几个意思?嫌她身手太差,嫌她累赘?
   “谷子,我和他打过交道,他与正常人思维不同,在他的世界里,钱、权、色、情均不能左右他,他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五年前,我与他在T国交锋,如果不是他妹妹挡了一枪,估计我已经不在了。”
   “他妹妹替你挡枪?你认识她?!”
   “不认识。”
   “她不想她哥造杀孽?!”
   “应该是不想让他多背一条人命。他和他妹应该是同卵双生,长得很像。”雷.史密行事只有喜欢与不喜欢、愿意与不愿意,但很显然,对于妹妹,雷.史密是在意的,他有种直觉,雷.史密和妹妹应该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他们的肢体语言太亲密,而且最后雷.史密冒着被射杀的危险抢回妹妹的遗体,那场景让他始终无法忘却。他和雷.史密之间有一条命,再次交锋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生死之战,所以他不能拿谷雨冒险。但这些,他不想谷雨知道。
   可是,聪明如谷雨,又怎会猜不出他的用意,“如果是因为我们俩的关系,你因为担心我会发生危险,不想我参加案子。那我们还是暂时终结这种关系,等案子结束,我们再重新开始。”
   “丫头,我和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旦确定就是一辈子。我问过你,你很确定。我给你说过,我也很确定。中途我不可能离场,也不会让你离场。所以,以后不要说终结关系这种话。”林衡咬牙切齿,小丫头片子,他还没有说出让她退出,她已经威胁他了,“今天是第一次,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那晚情到浓时,他确实在她耳边呢喃,告诉她,他和她已经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他和她这辈子会相依相爱,会手牵手走到生命的终结。她以为那只是男女之间你侬我侬时的甜言蜜语,没料到在这方面他竟连句揶揄玩笑都不允许,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嘴上依旧揶揄他,“怕我会有危险,就把我带到身边,寸步不离,毕竟国内比你身手好的人不多。”
   林衡脸色稍好,但还是希望谷雨能退出,“乖,就这一次,你先回绿城,这案子了了以后,我去哪都把你带在身边,保证寸步不离。”
   “那还是……唔。”
   林衡急切地覆上谷雨的唇,惩罚性地轻轻撕咬她的唇,“我说过,不想听到第二遍。”
   嘴被堵着,谷雨边推搡林衡边呼痛,“疼……唔……我不说了……放开我。”
   闻言,林衡动作轻柔下来。那吻,变成春风拂细柳。
   谷雨身子虚软,推搡着林衡的力道弱下来。许久后,林衡才放开谷雨。谷雨慢慢回神,意识到他们在公共场合吻到脑中断片,小脸不禁一红,还好是晚上,身边乘客都盖着薄毯在浅眠。
   “你保证,办案期间会和我寸步不离?”
   “我保证。”
   “睡会儿?”
   “嗯。”
   
   H国。光州,周子夫家。
   赵立华推开最后一间卧室门,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邬倩倩。他快速走过去,轻拍她的脸颊,压低声音,“倩倩,倩倩。”
   邬倩倩沉沉而睡,没有反应。
   赵立华直接掐向邬倩倩的人中穴,药物控制和昏迷是两回事,刺激人中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不能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他知道楼下那个年轻男子遭受了胡一凡的毒手,他能猜出等待年轻男子的结果是什么,他想救所有能救下的人,可他很清楚的知道,以他现在的体能,他连独自逃出去都做不到,他救不了那个年轻男子,他也无法以一已之力带邬倩倩离开。
   “倩倩。”一秒又一秒,赵立华手开始哆嗦,多日未进食,他已浑身虚脱,“倩倩,醒醒。”
   赵立华有些绝望,他没有想到胡家兄妹会给他一直注射药物,他不怕死,他只是担心他死之后,谷雨他们找不到倩倩,他更担心,他没有机会告诉谷雨,他喜欢她。
   赵立华再无一丝气力,手臂软软垂下,他绝望地看着邬倩倩。做为兄长,他不合格,垚垚惨死,五年了他还没有抓到凶手,倩倩失踪五年,他终于找到了她,却无法带她安全离开。做为男人,他同样不合格,从他做那个决定开始,从他看到他的小姑娘第一眼开始,他的目光就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他察觉自己对小姑娘不一样时,他还以为他是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后来,他发现那感觉不是兄妹之情,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爱上了他的小姑娘。可是,一个妹妹惨死,一个妹妹失踪,他怎么敢幸福,怎么能幸福?!所以,他告诉自己,等抓到杀死垚垚的凶手,等找到倩倩,他会告诉他的小姑娘,他爱她,很爱很爱。可现在,他找到了倩倩,却根本无法带她离开。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小姑娘,无法让她知道,他很爱她。
   眼底酸涩,雾气上涌。赵立华轻抚邬倩倩的脸颊,“倩倩,是大哥不好,大哥带不走你。对不起。”
   指腹在邬倩倩面颊上游走,到眉下时他停下动作,拿开手指,看向邬倩倩眉下位置,这里什么时候有个小疤?疤不大,痕却不小。看形状像是手术疤痕,这位置会做什么手术?赵立华想起赵垚,她眉下这个位置有一颗小痣。他记得很清楚,大约六年前,赵垚想去掉那个小痣,医生告诉她,她那颗痣虽然小,却是突起状态,俗称痦,不能选择激光,只能选择手术,术后留疤的可能性很大。当时他劝阻她,说那是美人痦,不用做。赵垚很是郁闷,在他面前念叨了好一阵子。垚垚和倩倩是同卵双生,容貌相似度很高,小时候脸上唯一的区别便是那颗痣,垚垚有,倩倩没有。
   赵立华内心疑窦丛生,正待仔细看那个疤,邬倩倩眼睫微动,慢慢睁开眼睛。待对上赵立华的眼睛,脸上顿时现出惊喜,“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被救出去了?”
   大哥?五年前倩倩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他。五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叫他大哥,可他心里充满了疑虑。
   “倩倩,你爱立夫吗?”赵立华答非所问。五年前两个妹妹出事前,市局恰好有件棘手的案子,他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姐妹俩,他只知道,垚垚天天去找倩倩,倩倩终于解开心结,接纳了垚垚。小姐妹俩一起逛街,两人逛完街垚垚会跟着倩倩回胡家,待到太晚时垚垚会留宿胡家。当时,他很欣慰,也很开心,觉得小姐妹彼此之间有了依靠。壵壵和倩倩出事时,他在外地出外勤,接到消息赶回绿城时,垚垚已无生命体征,倩倩和胡立夫分手,已经不知所踪。他不知道那期间两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们当时经历了什么。他自责,他痛恨自己,他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他。
   邬倩倩微愣,“大哥,立夫被抓了?”
   赵立华并不回答邬倩倩的话,他目沉如水盯着她,“你爱他吗?”
   “爱。”邬倩倩点头。
   “囚禁你的那个人,是立夫吗?”他和倩倩相认只有短短23天,他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她被拐以后经历过什么,他只知道,邬倩倩17岁认识胡立夫,18岁和胡立夫确认恋爱关系,20岁住进胡家准备嫁给胡立夫。从17岁到20岁,她和胡立夫相处过三年,两人之间是最亲密的人,应该能精准地分辩出胡立夫和胡立伟的区别。
   “他长得和立夫一模一样,但他们的性格不一样。五年前,立夫很温润,待人接物让很舒服,立伟内向,不擅言辞,平常除了读书,只和家里人交流。现在,他有时很温和,有时很暴躁,我有些怕他。上次我醒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有时觉得自己是立伟。”邬倩倩仔细打量赵立华,想分辩他是话里有话,还是试探什么,“哥,我们现在在哪?”
   “我们应该不在国内。”上次醒来,他能感觉到运输工具是船,刚才楼下那名年轻男子说的是H语,他们兄妹二人应该是过海离境来到了H国。胡家兄妹想干什么,H国是目的地?
   “M国?!”胡立夫曾说过,会带她到M国,他们在M国注册结婚,他还说,他想和她生一个儿子,他说,男孩子是泼小子,可以粗放生长,不需要他操那么多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能放在她身上。
   “他的最终目的地是M国?!”赵立华内心震惊,倩倩失踪时护照信息显示最后的入境地就是M国,M国是胡家兄妹真正的大本营?H国是中转地,还是他们在这里要办更重要的事?
   “这里不是M国?!哥,我们还被他们控制着,是吗?”邬倩倩惊惶地打量着四周,室内摆设很有特点,她在偶像剧看过这种摆设,“H国?!”
   “很大可能。倩倩,他是立夫吗?”
   “他知道我和立夫在一起时说过的话。”
   赵立华虽没有真正经历过男欢女爱,但年岁在,自然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并不是从感觉上确认的,是吗,倩倩?”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她确实感觉他不是立夫,胡立夫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当时她想自己亲手去证实,可紧要关头他刹了车,“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
   赵立华的目光落在邬倩倩眉下,“即使是同卵双生,也会有区别,就像你和垚垚,垚垚眉下有颗痦痣,你没有。他们两兄弟呢,有哪是不一样的?”
   邬倩倩眼神一跳,“他们的左眼,眼皮不一样。”
   “现在那个人呢?”
   “和立夫一模一样。”
   “那地方是可以整形的。”
   “大哥,带我逃出去,我不想再被他囚着。”
   “倩倩,你觉得,他为什么囚你五年?”
   “他说,是因为看到我和林衡打视频电话,担心我离开他,才把我囚禁起来。立夫看到的应该是垚垚,她留宿胡家时和男友微信视频,立夫误以为垚垚是我。”
   胡家?赵立华记得很清楚,自第一次见面邬倩倩就称胡家为我家,“这么没有安全感,不像我认识的立夫。”
   “大哥,你怀疑他不是立夫?!”
   “他和胡立伟同卵双生,他们之间如果有一个人刻意模仿另一人,外人很难分辩。”赵立华紧紧盯着邬倩倩的双眼,但愿是他多想了,“毕竟容貌上的微小差别,通过微整可以改变。”
   邬倩倩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你是说,他是胡立伟,他通过微整整得和立夫一模一样?!”
   她慌乱的原因是她自己还是胡立夫?赵立华无法确定,“如果他囚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呢?”
   “不是因为我?”邬倩倩皱眉想一瞬,便震惊地抬头,“因为立夫?!”
   “垚垚曾告诉过我,胡立伟对胡立夫占用欲很强,如果不是因为胡立夫和你马上结婚,她都怀疑他们兄弟俩有一腿。”当年他听到赵垚的吐槽时笑斥小丫头胡说八道,邬倩倩失踪之后,他找到胡立夫理论,胡立夫拿出一封邬倩倩的告别信,信中很清楚地表达出,她想嫁的是胡立夫,不是整个胡家,她为了胡立夫已经努力很长时间,她累了,不想再努力了,所以她离开了。那时候他才知道邬倩倩经历了什么,胡立夫居然因为自家弟弟接纳不了邬倩倩而提出暂缓结婚。那天,他把胡立夫往死里揍,他赵立华失而复得的妹妹,他视若珍宝的家人,胡立夫怎么可以这样对待。
   “你是说,他想见立夫,而立夫这些年一直避而不见他?!”邬倩倩瞪圆眼睛,“我是他的砝码?!”
   “五年时间,不短。不过,你这砝码好像不管用。”赵立华思路越来越清晰,“倩倩,为什么?”
   邬倩倩似是仍在震惊中,仍没有回过神,说话有些机械,“立夫不愿意见我?!不,不是。是他不知道我被囚着。”
   “五年时间,不短。”赵立华重复。
   “大哥,你什么意思?”
   “倩倩,砝码是有价值的,在我们获救之前,你要尽最大努力护自己周全。”从走廊故意摔到的地方找到这里,从迫使倩倩苏醒到现在,已经十多分钟。时间不长,可也不短,已经足够胡家兄妹处理好楼下的年轻男子,“我只有两个妹妹,已经失去一个垚垚,不能再失去一个。”
   多方试探,突然煽情,邬倩倩意外,“大哥……。”
   外面隐约有声音传来,赵立华截口,“倩倩,切记,保住你自己最重要,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我。”
   声音渐近,邬倩倩面色惨白,“大哥,救我回家,我不想跟着这一家疯子去在国外定居。”
   “我尽力。”
   赵立华的手再次落在邬倩倩眉下,轻抚那凹过去的小小疤痕,他那可怜的妹妹,除了经历过胡家的变态遭遇,还经历了什么,有没有来自于亲生兄妹的伤害?如果有,他怎么对得起死在庐州的母亲。如果有,五年的煎熬会变成一辈子的折磨。活着,他无法面对林衡,这五年林衡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死去,他无法面对他那可怜的妹妹。还有,他离开宿舍之前看到的那条拍卖信息,是什么意思?这一路上,清醒的时候他除了想办法自救,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出发去胡家之前他看到的那条拍卖信息,如果有真的,小妹五年前已经不在,被拍卖的就是倩倩。国内拐卖儿童妇女偏远地区高发,但大都交易额不超过万元,他们有完整的产业链,但基本上都是中间人和买家面对面交易。倩倩则是被人网上拍卖,交易用欧元结算,这和国内拐卖不一个性质。况且5万欧元这种价位的交易,也高于国内,买家不是国人,买家买大活人干什么?他想过各种可能,最后倾向于器官买卖,这也能解释的通,胡家兄妹俩为什么冒着风险也要一直带着他。
   “倩倩,你身上有没有伤口或针孔?”
   “伤口没有。针孔有,他们一直给我打针。”
   “针孔除了那些部位,其他地方有吗?”
   “没有。”
   “你确定?”
   “确定。”
   “那就好。”
   “大哥,我不跟他们走。”
   “倩倩,放心,大哥一定会救你出去。”
   “大哥……。”邬倩倩眼窝湿润。
   “别哭。他们来了。”
   赵立华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他努力撑着努力望向房门,“立夫,无论你想干什么,让我和倩倩待在一个房间。”
   胡立夫大步走到床边,拂开赵立华的手,一脸关切望着床上沉睡的女人,“倩倩,倩倩。”
   邬倩倩无声无息。
   胡立夫的目光落在邬倩倩的人中穴位置,“立华,你虽从事法医,专业应该没忘。掐人中穴能让她醒来?!”
   胡立夫边说,边反手用手背抚向邬倩倩的右侧脸颊,轻轻的,从下颌到耳朵,再到眼睫。他手下,邬倩倩像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赵立华目沉如水看着胡立夫,“病急乱投医,这种心情,你不懂。立夫,她自小被拐卖,刚和我相认便被你囚了,我想确认她没事。”
   “你想怎么确认?”
   “等她醒来,我想亲口确认。”
   胡立夫像看傻子一样看赵立华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弯腰抱起邬倩倩,转身向外走去。
   “我问的时候,你可以在场。”赵立华床里面那一侧的手慢慢摸向衬衣下摆处。
   胡立夫走到门边,冷声交待胡一凡,“他抗药了。可以再加5g。”
   胡一凡提着药箱进门,来到赵立华跟前,拿出针剂,熟练地扎进他的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