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盛典在北京CBD建国门附近一家豪华酒店举办。久时文化传媒集团的工作人员里，仅总裁陈舒、内容副总裁于莉、影视副总裁王文浩、内容总监方昊和高级策划编辑顾云岚是嘉宾。
　　　主办方给所有嘉宾安排了一场盛典正式开始前的预热下午茶及冷餐会，邀请大家于当天下午三点到酒店的咖啡厅参与。
　　　这场Pre-party的到场者无不是内容行业精英，是个极佳的社交场合。
　　　顾云岚本来打定主意与同事们混在一起，装作普通观众，不参与嘉宾活动。却又担心段朝夕独自赴会应付不来。段朝夕是个极内向的人，面对伶俐的小鱼儿，势必占不到上风。
　　　正犹豫着到底去不去，没想到段朝夕事先来电。段朝夕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着还是别与小鱼儿照面的好。她从外地过来，打算一直待在主办方统一订的酒店客房内，直到盛典开始后直接去会场。
　　　两人一拍即合，共同决定不去下午茶了。不过段朝夕作为新人作者，在红毯仪式上露个面还是很有必要的。顾云岚想，自己就别走红毯了，到时段朝夕走红毯时，站在场外帮她声援就行。
　　　顾云岚跟方昊报备了此事。方昊表示理解，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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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典当日，红毯仪式将于傍晚六点正式开始，同事们约好五点钟到酒店大堂会和。
　　　顾云岚把自己收到的邀请函和嘉宾卡借给了小楼，让小楼陪着肖遥去参加下午茶。她则一个午觉直接睡到三点半，还是被世间无欢的来电吵醒的。
　　　顾云岚揭开眼罩，从被子中伸出手抓来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世间无欢，稍微皱了皱眉。
　　　那边，世间无欢问：“云岚老师，下午茶开始了，你还没到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顾云岚说：“我不去了。”
　　　世间无欢没想到顾云岚是这个答案，他停顿了一下，才有些惊讶地问：“今晚都不来了？”
　　　“哦，不是。”顾云岚解释，“只是不去下午茶了。”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那你到了告诉我，我去接你入场。”
　　　顾云岚婉拒道：“你今天是主角，应该很忙吧。不必特意管我，我自己可以的。”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顾云岚看了眼时间：“我要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到时再说吧。真的，你忙你的。挂了啊。”
　　　世间无欢说：“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顾云岚起床洗澡，穿了件还算得体的烟灰色羊毛衫，配上黑色牛仔裤和小踝靴，套上从头裹到脚的羽绒服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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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的咖啡厅内，绯色窗帘半开半闭，阳光影影绰绰照进来，渲染出温暖的色调。一字排开的冷餐桌上，整齐摆放着一座座精致的点心塔。吧台后面，调酒师与咖啡师现场制作着饮品，并由服务生传送给需要的宾客。
　　　全国内容行业的顶级人物在此汇聚一堂。
　　　世间无欢身穿靛蓝色西服套装，并在翻领上别致地装饰了一枚纯银錾刻的羽毛造型胸针，配一条夜空色星辰碎纹领带。他的头发梳向右侧，几缕发丝慵懒地坠在右颊；左脸则干净爽利地一览无余，凸显出左耳上点缀的一枚十字耳坠。
　　　世间无欢端着一杯特调鸡尾酒，与几位极光视频的高层攀谈着。在此过程中，不断有人上前与他打招呼，其实是借机在极光视频高层面前混个脸熟。世间无欢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几乎是全场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小鱼儿在作者圈的风评不好，没什么朋友。但她特别会来事。今天的她盘了头发，化了浓妆，穿一袭银色亮片露背修身连衣长裙。裙身是包臀收摆高开衩的款式，她像一条人鱼般在会场穿梭。虽然不受作者待见，但她仍主动上前与各机构来的从业大佬搭话，一时间倒也如鱼得水。
　　　方昊穿一身传统的黑色西装，领带也是黑色的。虽然色彩上并不出挑，但因裁剪得体，更显得稳重利落。他与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人少处的一个卡座上低声谈论着什么。这名中年男子不常在这类场合露面，没人知道他是谁。方昊作为多年的从业者，这个会场上认识他的人倒挺多，但此刻有更多更值得社交的人选，方昊并不是那些人的首要选择。因此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事实上，中年男子是极光集团资本中心副总裁，方昊心中已经有一个计划，他正一步步地推进。他虽不爱热闹场合，也不喜欢社交，但身在职场多年的他已经明白，有些事，不愿意做，也得做。有些机会不会主动降临，而是要靠自己争取。
　　　因此，当顾云岚跟自己说她不想来这场茶会时，他理解地认可了。但是，她不愿意做的事，他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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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完正事，中年男子先行离席了。方昊则独自继续坐在原处，在手机上记录刚才谈话的要点。
　　　世间无欢那边也差不多了。此时，他正被一帮大胆的女作者围在中间调笑。这帮女作者是耽美圈的太太们，古灵精怪得很。她们倒不是对世间无欢有什么想法，只是知道不少世间无欢的绯闻，又同在网上写作相熟多年，不免拿世间无欢开涮。
　　　正聊着，小鱼儿扭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她取了一块点心，看了这些人一眼，又转身离去了。
　　　“看看，小鱼儿今天打扮得挺讲究。我看她是拼了命想站在世间无欢身边不输气场。”她们的言语中满是对小鱼儿的鄙视。
　　　世间无欢说：“就她？得了吧。我为什么要让她站我身边？”
　　　“听说了吗？今年她要拿最佳女作家。”
　　　获奖名单一般不提前公布，而是颁奖典礼上现场开封。但如果跟极光的工作人员相熟，总会得到点小道消息。年度最佳男作家和最佳女作家是每年分量最重的两个奖项，今年的男作家毫无悬念地非世间无欢莫属，但没想到，小鱼儿竟然也要拿这个奖。
　　　世间无欢的心里如吃下苍蝇一般难受，他脸色有些难看：“这消息可不可靠？”
　　　“你跟极光的人不是熟吗？去问问啊。”
　　　世间无欢一直没有打听获奖名单的习惯，以他的身份，犯不着打听这些。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人问问，她们已经岔开了话题。
　　　有人上手摩挲世间无欢衣领上的胸针：“看着像羽毛笔，挺别致的，哪儿买的？”
　　　“啧啧啧，你的品位和那些直男天壤之别，我一直有个想法，你不会是姐妹吧？”
　　　“这耳环也好看，哪儿买的？”
　　　世间无欢无奈地摆摆手：“你们饶了我吧。”
　　　这一摆手，她们又发现了他手上的腕表：“啊，蓝水鬼！今年版权又卖了多少钱？”
　　　世间无欢应付不暇，找了个借口溜到人少的地方图清静，却一眼瞥见卡座里的方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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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无欢坐到方昊的身旁：“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方昊瞥他一眼：“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世间无欢用眼神示意那边那群美女作者们。方昊当然领教过她们的厉害，点了点头。
　　　她们看见世间无欢和方昊坐在一起，都笑得浮想联翩，交头接耳地叽叽喳喳。世间无欢以手抚额，生无可恋地仰头靠在卡座的椅背上，问方昊：“你在太太们心中的地位真是无可撼动。知道她们刚才怎么说你吗？”
　　　方昊“哼”了一声，没搭话，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世间无欢道：“她们说，你才是成熟女性的最爱。我这种人啊，只配有小女生喜欢。”
　　　“她们随便说说罢了。”
　　　“不，”世间无欢伸出食指摆了摆，“我觉得她们说得没错。你看她们只调戏我，明明都喜欢你，却不敢来跟你开玩笑。方昊，你教教我，怎么吸引成熟女性？”
　　　方昊捏住他食指，指了指上面那个指环：“首先，把这个摘了。”又指了指世间无欢耳上的耳坠，“这也摘了。”
　　　“嘁，直男。” 世间无欢学着太太们的语气。过了一会儿，又说：“顾云岚虽然不是小女生。但也不是成熟女性吧。”
　　　方昊收起手机，问道：“作为嘉宾邀请她，是你跟极光的人提的吗？”
　　　世间无欢承认：“是。”
　　　“我就知道。”方昊毫不意外。
　　　“既然知道，你作为上司，不帮她拒绝我的好意——或者说是不怀好意吗？”
　　　“参加这种大型活动是她的机会。只要不是不择手段得来的机会，我没有理由替她做决定。”
　　　“你说起道理来总是一套一套。”
　　　“但没料到她最后自己决定不来，不是吗？”方昊难得地反唇相讥了一句。
　　　世间无欢没有在意：“我做我愿意做的事就好。”
　　　“别让她知道是你帮她要来嘉宾名额的。”
　　　“还用你说。”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互相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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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昊没想到的是，于莉手捧一杯咖啡，主动找来这里。她先是跟世间无欢客套了一番，让他下一部作品一定要继续交给久时文化传媒集团出版实体书，转而对方昊说：“能不能聊聊？”
　　　世间无欢见状，起身去找肖遥和小楼去了，留下方昊和于莉在卡座。
　　　“你知道吗，空降的领导特别难当。”于莉示弱。
　　　方昊笑着“嗯”了一声，不知道于莉什么意思。
　　　“他们都说你是郑总的人，我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又特地招了顾云岚。人们乐于看戏，却不顾事实。你看，你并不是谁的人，你只是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顾云岚也不是我的人，她也只是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罢了。有能力的人不屑于站队，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于莉本身并不热衷于职场斗争，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想要稳住脚跟而已。现在她已经看清形势，给方昊发挥的空间，让他信任自己就可以了。两人之间原本也没什么真正的矛盾，只是排外是人的本性。于莉想借这个机会，让方昊彻底对自己放下芥蒂。
　　　方昊领情：“之前的工作上，您几乎是给我一路绿灯，我的提案您基本不会驳回，多谢于总关照。”
　　　于莉笑了：“红毯上有伴了吗？”
　　　方昊脑海里闪过顾云岚的样子，但她说过自己不来走红毯了。方昊摇摇头。
　　　于莉抛出橄榄枝：“那咱俩搭个伴？”
　　　女上司主动发出邀请，方昊没有理由拒绝，他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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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点整，顾云岚下了地铁，穿着羽绒服疾步往酒店赶去。
　　　北京的十二月，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地平线上还隐约有点亮光，但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分割得支离破碎。
　　　干冷的寒风吹得顾云岚的头发显得毛糙而凌乱，她跟着旋转门进了酒店大堂，才终于觉得暖和了些。只见步行梯前已经铺上长长的红毯，红毯两侧放了围栏，围栏后面，举着镜头的媒体、举着应援灯牌的各家粉丝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明亮的聚光灯打在红毯上，打在红毯尽头的签到展板上。今天来现场的除了作者，还有几部极光视频大制作电视剧的演员。两位国内一线明星将要到场。
　　　顾云岚给段朝夕打电话：“我到了，你下楼吧。我在大堂等你。”
　　　顾云岚刚挂了电话，只见何纬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跑到面前。
　　　“云岚，你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打扮，别被小鱼儿比下去吗？”
　　　“我……我能算什么嘉宾啊，就不走红毯了，算了吧。”
　　　何纬仿佛自己不能走红毯，捶胸顿足地遗憾着。
　　　段朝夕与顾云岚碰了头。她稍微打扮了一下，穿了白衬衣和英伦风的格纹短裙。这身打扮放在日常会觉得不错，但要放在红毯上未免黯然失色。顾云岚此刻理解了何纬的心情，她也暗暗替段朝夕思索着，要怎样才能在红毯上争取到一个镜头？
　　　何纬不知道段朝夕是嘉宾要走红毯的事，倒没有太在意。只告诉她们，大堂后面开辟了一处休息间，久时文化传媒集团的同事都在那边。两人跟着何纬去了休息间。
　　　顾云岚跟小楼约好的，自己到了后要告诉小楼。她给小楼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已经在大堂这边的一个休息室候场了。
　　　小楼说，茶会那边也差不多了，她马上来找她。
　　　顾云岚不知道的是，同在休息间的冯娜，也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小桃发去了一条信息：“段朝夕来了。”
　　　冯娜算准了，同样在外候场的小桃，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茶会中的小鱼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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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岚看了一圈在场的同事，疑惑地问：“宋微微没来？”
　　　“她啊，”何纬八卦地说，“在红毯两边排着呢。”
　　　“挤在那儿干什么？”
　　　“等着看咱们昊哥呗。”
　　　顾云岚失神了一瞬，这时小楼挽着肖遥走进休息间，世间无欢跟在他俩的身后。世间无欢一进屋，便如黑夜中闯入的一束火花，耀眼地照亮了四周。女编辑群中发出一阵低呼。
　　　顾云岚看到世间无欢，数日不见，哪怕在网上谈论工作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一见到他本人，便本能地感到他像一团灼热的火焰那样烧向自己。终于还是躲不过去。她在心底默念——平常心对待，像对待其他作者那样对待，像对段朝夕那样对待。不去逢迎，但也不要故意冷落。态度自然一点，再自然一点。
　　　可顾云岚脸上到底还是只能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朝着世间无欢点头打招呼。
　　　世间无欢完全无视了其他人，径直走向顾云岚：“云岚老师，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门口传来一阵轻笑，一个女生的声音说：“哟，都在这儿呢，好久不见啊。”
　　　所有人寻声看去，是小鱼儿和小桃。一个是前签约作者，一个是前同事，虽然她们已跳槽到新东家，但大家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其他人与她们寒暄了几句。只有顾云岚和段朝夕，以及世间无欢、小楼和肖遥，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小鱼儿蹬着十五厘米的红色高跟鞋，连衣裙上的银色亮片在灯光下如鳞甲一般。她盛气凌人走到段朝夕面前，俯视因没穿高跟鞋而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段朝夕：“这位是谁？之前从没见过啊。”她看向其他编辑问，“你们新来的实习生？”摆明了明知故问。
　　　段朝夕脸憋得通红，顾云岚走上前一步，微笑着说：“是你抄袭过的段朝夕啊。怎么，认得作品，认不得作者本人？”
　　　“我说怎么不认识，原来是那个来碰瓷我，想红想疯了的小作者。”小鱼儿上下打量了段朝夕几眼，“好不容易得到入场的机会吧？哎，也好，见见世面。不是说我抄你吗？可惜啊，最后笑着站在台上的是我，而你只能在观众席看着。”
　　　看来她还不知道段朝夕也是嘉宾的事。顾云岚说：“你怎么肯定她只能当观众？”
　　　小鱼儿斜睨顾云岚一眼：“这又是谁？我好像没在跟你说话吧。”
　　　小桃告诉她：“段朝夕的责编。”
　　　“哦，我当是谁呢。自己带的作者不红，想方设法地帮着作者上蹿下跳，一个小编辑而已。”
　　　见其他人面露恹色，小鱼儿见好就收，傲慢说道：“哎，我要去准备红毯仪式，和待会儿的领奖了。先走一步。”
　　　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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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此情形，世间无欢俯在顾云岚耳边悄声说：“我有点事，失陪一会儿。待会儿等我。”
　　　顾云岚心里只盘算着怎么反击小鱼儿，没太在意世间无欢的话，只“哦”了一声。
　　　世间无欢走出休息间，马上给自己在极光的熟人打了个电话：“跟你打听个事，今年最佳女作者，是不是小鱼儿？”
　　　“哥，你打听这干什么？”
　　　“就说是不是？”
　　　“是啊，哥，怎么了？”
　　　“你别管了。”世间无欢挂了电话，朝着晚会筹备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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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间里，何纬和小楼围在顾云岚和段朝夕两旁，双口相声般义愤填膺地说着：“看看，看看，看她那样子，这还能忍？”
　　　“不能忍。”
　　　“别低调了，走红毯啊，艳压她！”
　　　“压！”
　　　“这身恐怕衣服不行。”
　　　“怕什么，SKP那么近，马上去买！”
　　　“对，买！”
　　　顾云岚本来也替段朝夕着急，她心底认同了何纬和小楼的提议，看着段朝夕试探地问：“要不，就去买一身？”
　　　段朝夕看了看时间，五点半了：“来不及了吧，红毯六点就开始了。”
　　　何纬说：“六点开始，又不是六点结束。八点才结束呢，在那之前赶来都可以。”
　　　段朝夕犹豫着““我不太习惯这种……”她求救地看向顾云岚，“小岚姐，你可以陪我吗？”
　　　“啊，我？”顾云岚本来已经忘了自己也是嘉宾的事。
　　　小楼说：“岚岚，你怕什么啊，我们给你撑腰。你正儿八经被邀请的，怎么不能走红毯了。走，你跟段朝夕一起的。”
　　　“SKP的衣服很贵吧……”
　　　“千金难买你高兴，千金难买不受气！”何纬怂恿着，“顾云岚，你想一想，《乱世之子》现在实销回款的数据是不是已经6万多套了？一套定价288，这码洋就是小两千万。年终奖可是1%的码洋提成啊。小二十万到手，现在不花，什么时候花？”他又转向段朝夕，“你也刚卖了版权，虽然不像那些大神动不动就卖几百上千万，但几十万也实打实地到手了，是不是？买啊！”
　　　小楼说：“别再磨蹭了。岚岚，实在不行，我买，算我买的，借给你俩今天穿，行不？咱们现在就去买！我说了，今天要无条件地支持你。现在可不能看着你受气。”
　　　顾云岚虽然不愿高调行事，但面对别人的挑衅，她也不甘退缩。她看出段朝夕其实已经心动，只是不好意思独自一人招摇行事。顾云岚拉起段朝夕的手：“好，今天我陪你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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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让肖遥留在现场随时汇报情况。自己则和何纬一起，带着顾云岚和段朝夕直奔SKP商场。
　　　何纬之前做过几年时尚杂志编辑，经验丰富。他一眼相中橱窗里一套真丝材质的白色休闲西装，对顾云岚说：“就它了，试试。不瞒你说，我给人挑衣服，从不用试第二套。”
　　　顾云岚本来还怕何纬和小楼两人给自己挑什么低胸露背礼服，对于何纬目前的提议，她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甚至她曾想象过自己穿这种套装的样子。在她的想象里，自己在三十岁时应该是一名成功的职业女性，在出席某些重要场合时，便应该有这样一身质地高级、细节考究的简洁职业装。现在只不过是提前拥有它，提前穿上它，提前去出席重要的场合而已。
　　　导购给顾云岚搭配了一件黑色吊带打底，她进试衣间，换上了这身衣服。当她从试衣间走出来时，何纬难掩得意地在一旁说了句“perfect”，小楼和段朝夕忍不住“哇”了一声。
　　　“待会儿去买鞋。你这一身，不用配太高的高跟鞋。一双五厘米的就可以了。”
　　　“哦……”
　　　何纬又看了看段朝夕，段朝夕的个子不高，是娇小型身材。何纬说：“你的话，白衬衣配高腰短裙很好。但现在这身太学生气了。”
　　　一行人快步在商场中行走，何纬双眼雷达般扫视过橱窗及店内陈列的服饰，终于，他在一条祖母绿的及膝裙前停下。他驻足凝视了几秒，在同一家店内找出一件垂坠感上佳的白色衬衫，请导购取来合适的尺码，递给段朝夕换上。
　　　段朝夕试穿之后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都是白衬衫，但这一件与段朝夕原来穿的那件完全不同。它不是今天的主角，但奠定了高级的质感，并凸显出那条裙子。丝绒质地，轻盈的大裙摆，做了复古的百褶造型，如夏日森林。
　　　“要配银色的十厘米高跟鞋。这样你和云岚一起走红毯时，不会有太大身高差。”
　　　顾云岚和段朝夕买了何纬指定的高跟鞋款式。她们已经很满意了，以为这样就够了。何纬看了看时间，刚六点过。他运筹帷幄道：“不够。妆面要跟上。而且都穿成这样了，头发不做造型怎么行？”
　　　“啊？”
　　　“别啊了，抓紧时间，快跟我走！”
　　　他带着顾云岚和段朝夕先到商场一层的一家彩妆专柜，对相熟的柜姐说：“李姐，这两人是我朋友，帮她们试个全妆，不用太浓。”
　　　“行。”李姐招呼来另一名柜姐，两人分别给顾云岚和段朝夕上妆。她看上去跟何纬很熟，玩笑道，“不买点东西，帮我们冲冲销售额？”
　　　小楼抢着道：“正好我粉底快用完了，你们家热卖的这个眼影盘和正红色口红也一直想入。你先给她俩试妆，我买。”
　　　顾云岚在心底对小楼道了声谢。她已经放弃抵抗，彻底豁出去任人摆布。段朝夕看上去也是如此。
　　　化好妆，两人又被何纬拉去五楼的一家发廊。对于造型上的建议，小楼全程插不上话，只能跟在后面负责拎包加赞美。看样子，这家发廊何纬也经常光顾，一进去他便与发型师招呼道：“Kevin，Any两位老师麻烦了，快，最快的速度给她俩头发做个造型。不用洗了，直接做。”
　　　顾云岚和段朝夕被按到椅子上坐下，发型师问：“想做什么样的？”
　　　何纬替她俩答道：“慵懒中带着知性，看似随意却别出心裁。不要太夸张，但一定要精致，体现出当代独立女性自信的光辉。而且要快！”
　　　这么抽象的描述，谁能听懂啊？顾云岚正想着怎么补充，发型师却比了个OK的手势，说：“懂了。”
　　　三十分钟后，顾云岚的女式大背头完成了，与她一身白色职业西装搭配起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英气。段朝夕的头发本身泛着自然黄色，发型师给她做了欧式复古辫发，更与她那条祖母绿丝绒裙相得益彰。
　　　何纬再次陷入自我陶醉：“完美，太完美了。”
　　　“七点过了……”小楼提醒道，“肖遥发信息说，红毯那边工作人员在催场了，他已经被抓壮丁入场了。没法在外面等我们了。”
　　　“那我们快过去吧。”
　　　“嗯，”小楼点头，“我叫车了，它在商场外等我们了。”
　　　顾云岚疑惑：“这么近还叫车？”
　　　何纬说，“还是小楼周到，当然得叫了！看看你俩这身造型，走路过去，还不全给风吹坏了。走吧，快上车。”
　　　一行人下楼，看见停在商场外的S级奔驰。顾云岚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小楼看见顾云岚表情，赶紧说：“抱歉，这是网上能约到的最高级的车了……四个人坐是有点挤，凑合坐吧。”
　　　“我不是嫌它挤，我是说……”
　　　段朝夕接过话：“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俩别临阵退缩啊。现在你俩就是我们久时文化传媒集团的面子，想想小鱼儿那劲头，想想春光工作室到处抢作者的卑鄙手段！”何纬说，“我喜欢的一句话说，要玩就玩个大的。”他打开车门，让女士们坐进后座，自己再坐到副驾。
　　　顾云岚恍如梦游一般，乘车直杀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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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顾云岚他们冲去SKP时，世间无欢去了盛典筹备室。他一进屋，只见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椅子上吃盒饭，自己要找的人并不在其中。
　　　世间无欢问道：“你们邓总呢？”
　　　邓青云，极光集团文娱中心文学总监，极光·年度IP盛典总导演，是个出了名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女人。工作人员回答：“邓总啊，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去导播室了，怎么可能还在这儿。”
　　　“导播室在哪儿？”
　　　“就在盛典那个会场隔壁。”
　　　“好。”
　　　马上就六点了，导播室里全员就位，掌管机位的导演全神贯注盯着监视器。目前，极光视频上的直播通道已经开启，摄像机正对红毯。红毯主持人在测试话筒，并与现场粉丝互动。
　　　邓青云对着麦克风说：“红毯现场工作人员，赶紧确保第一批走红毯的嘉宾就位。”耳返中收到肯定答复后，她点了点头，站到监视器后面，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世间无欢突兀地闯入这个空间，走到邓青云身旁：“邓总，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邓青云侧头看见他，眉头一皱：“你来这儿做什么？”
　　　“看您挺忙，我就不绕弯子直说了。我听说今年的最佳女作家是小鱼儿。如果不是最好，但如果是，希望您郑重考虑一下，收回这个奖项。”
　　　邓青云不敢置信地上下看了世间无欢几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无欢，我记得你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奖项颁给谁，经过了组委会、评委和集团高层的层层讨论。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去准备走红毯吧。我这边很忙。”
　　　“邓总，”世间无欢加重语气，“如果你们不收回这个奖项，我不敢保证自己今晚会做什么。”他指了指监视器强调道，“这是现场直播。”
　　　邓青云笑了：“你在威胁我？威胁极光集团？别闹了，你现在好好回去，我当你之前这些话都没说过。”
　　　“我不是威胁，是恳求。”
　　　“你知道的，这种大型活动，一环扣一环，箭在弦上了，没有用的。”邓青云看看表，对其他工作人员宣布，“倒计时1分钟。”
　　　所有人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世间无欢识趣地退到一旁。倒计时结束后，红毯仪式准时开始了。第一位嘉宾从红毯入场，是一名从业者。他踏着红毯，从酒店进门处一直横穿大堂，再一步步迈上步行梯，最后在步行梯尽头平台的展板前站定，接过礼仪小姐递来的笔，签下名字。因为咖位不够，主持人只简短介绍地了他两句，镜头很快切到下一位嘉宾身上。
　　　等走红毯的流程进入正轨，世间无欢再次上前对邓青云说：“我知道，我不算什么。写网文的作者千万个，今天没了我，明天也可以推出别人。而极光集团呢？资本，霸主，龙头，王者。我没想过要蜉蝣撼树，螳臂当车，没想过有资格拿自己当筹码与极光谈判，但是，我是在恳求您。邓总，考虑一下吧。”
　　　世间无欢难得摆出如此低的姿态，邓青云看着他：“为什么？”
　　　顾云岚委屈的样子划过脑海。但是，不仅仅为此。
　　　世间无欢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所有辛辛苦苦原创的写作者不愿意，所有还想捍卫内容产业的从业者不愿意。”
　　　“已经晚了，你走吧。”
　　　“邓总，我虽不是威胁，但是——我不是在恳求极光的同意，而是在恳求极光做出选择。小鱼儿与极光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她的那部电视剧也不是极光集团投资的。你们现在给她颁奖，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平衡舆论，体现盛典的公正性，证明并不是所有获奖者都是极光系的人。二是她那部电视剧，阵容尤为豪华，听说极光视频已经买了版权，明年要开播，可是……一部抄袭的作品而已。极光不是还有很多优质的自制剧吗？而我呢，我所有版权都在极光手里。如果要选，为什么不选我？我现在明确表态，如果今天奖颁给她，我将从极光撤出一切版权，不惜任何代价。”
　　　世间无欢直直逼视着邓青云，而邓青云也看着他，半晌后低声呵斥道：“幼稚。”
　　　“我等您的决定。”说完，世间无欢找了个椅子坐下。他不打算走了，在他们改主意以前。如果他们不改主意，他就一直坐在这儿，不出席今晚的任何活动。
　　　反正顾云岚也不参加红毯了。一个人走，或者随便跟谁走，有什么意思？热热闹闹的盛典有什么意思，得奖有什么意思？鲜花，掌声，名利，有什么意思？
　　　了然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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