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书名:一墨惊华 作者:七渺渔 本章字数:6643 下载APP
“咚——”一声清脆的铜锣响后。
  参赛者们停下来,将最后脱模的墨锭放在台面上以供赏鉴。
  六月末,暑气未消,微风掺杂着一丝热气。
  原本喧哗的季度赛比赛现场,次第静默下来。原本说着话的人,也都伸长脖子看着赛场上,表情各异。
  前两位的墨锭工整有余,新意不足,而最后一位……
  飞燕含铃,嘴角处又向外延伸了一株桃花。
  桃花灼灼绽放,飞燕像是衔着整个春日,为凛冽寒冬带来复苏。
  
  短暂的静默后,像是平静的湖面落入一颗石子,顿时沸反盈天。
  “咦,她的墨模不是摔坏了吗,怎么……”
  “笨呐,这都看不出来?钟姑娘在碎裂处略作修改,竟比从前更为完善。”
  “飞燕衔春,实乃巧思啊!”
  “没想到碎裂成这个程度,还能补救回来,钟姑娘太厉害了……”
  
  底下人议论纷纷,钟晚心绪却异常的平静,或许,她已经尽力了,剩下只能听天命。
  抬眸,望向台上屏风处。油灯在一旁燃烧,几道身影晃过。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李长青仍然未公布结果。
  钟晚垂眸,悄悄蜷缩起掌心。
  静默地等待着宣判落下来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有人说:“钟姑娘,恭喜你啊!”
  恍然以为是错觉,抬头看去,便见邵怀音站在自己面前,将一副卷轴递给自己。
  那卷轴边缘泛着金色,小小一卷,窝在掌心却沉甸甸的。
  她知道,任何的赏钱都无所谓,而只要得到这方卷轴,她便取得了参加贡墨大赛的资格。
  邵怀音把卷轴递给她,笑道:“我经历了这么多次比试,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钟晚无意深究她所说的“最特别”,接过卷轴,朝她轻轻笑道:“多谢坊主。”
  其他两名参赛者,也纷纷向钟晚表示了祝贺。
  钟晚垂眸,不着痕迹打量他们。
  这两人虽遗憾,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愤懑与怨怼。
  难道不是他们弄坏了墨模?
  念头浅浅掠过,比赛结束了,场上场下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钟晚也要离场,却刚好看到李顺站在不远处,看似在与小厮说话,余光却一直瞥向她。
  钟晚头皮一阵阵发麻,生怕又被他盯上,连忙加快步伐。
  这时梁逍走来,见他好似要同自己说什么,钟晚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他的衣角掉头就走。
  圆润修长的指尖捏着他的衣角,梁逍错愕片刻,眼角泛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待避开李顺的视线,钟晚这才停了下来。
  还不待梁逍开口,她便道:“明日晌午我在酒楼办庆功宴,你一定要来。”
  这是钟晚一早便考量好的事,她喜欢热闹,正好这段时日忙碌不已,也可放松放松。她在熙洲没什么友人,除了陈巧巧她们,便只有曾经不对付的梁逍了。
  现在想来,若没有梁逍,她当初在九原山时就已经命丧黄泉。
  有的时候——比起不对付来形容他们,“默契”一词却更为恰当。
  梁逍沉吟片刻:“哦?被你邀约的只有我是男子?”
  钟晚下意识点点头,忽见他神色意味深长,以为他怕孤身前来觉得不自在……
  正待开口,梁逍却是折扇一敲手心,桃花眼弯起,嘴角浅笑:“好啊。”
  眼前的人面如冠玉,笑起来时斜飞入鬓,面容愈发英挺俊朗。
  钟晚一瞬失神,反应过来时,忽的发现心口莫名加速……
  唔,她这是累着了,需要休息?
  梁逍见她走神,用折扇敲了敲她脑门:“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晌午。”
  钟晚捂着脑门:“嗯……”
  待梁逍走后,明玥便找了过来,大老远便蹦蹦跳跳朝她挥手:“小……晚儿!”
  她欢天喜地跑来:“我刚听管事说,你得了头筹,可要书信一封给老太太?”
  钟晚正有此意,两人朝着住处走去。
  最后一场比试定在傍晚结束,又因她的墨模摔坏,往后延迟了一个时辰,眼下夜幕笼罩,无边星子遍布穹宇,大约明日是一个好天。
  踏着星光回去,钟晚洗漱过后,便伏在案前给家里写信。
  信上,她还把卷轴画了出来。
  有些小小的得意在里头。
  这些年,她多少还是有些玩物丧志,仗着有家里兜底,做事并不尽心。
  而这次的季度赛,却是她少有的仅凭自己的能力博得头筹,
  而且,她竟是比想象中更有耐力!
  这次季度赛一波三折,若是往常,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此次竟意外坚持下来!
  洋洋洒洒写完一封信,夜已深了,她揉揉干涩的双眼,美美的一觉睡到天亮。
  
  -
  无边的夜幕下,熙洲城外一处黑黝黝的树林中,有两道身影在马不停蹄地奔波。
  突然,其中一道身影停下。
  阮覃走到一半,发现曾柳河没跟上来,回头望去:“阿河,怎么了?”
  曾柳河抬眸望着远处的熙洲城门,他们已经离开熙洲了,此后就算县令倾巢出动,也难以寻到他的踪迹。
  眼看就要离开这出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心口弥漫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其他的。清冷的月光透过窸窸窣窣的树叶,斑驳在他俩上。
  男人望了她一眼,忽然低声:“那人给你的钱财,你拿着,此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阮覃已把事情始末告知他。
  他并不觉得自己忘恩负义,反而阮覃利用他得到这泼天的财富。
  她能安然无忧度过一辈子……
  他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没想到终于到来了。
  阮覃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阿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沉默,阮覃好似被滔天的怒火裹挟:“为了救你出来,我铤而走险,甚至不顾一切,结果你竟转头就想抛弃我!”
  曾柳河冷笑:“阮小姐,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是为了钱,你过不惯现在的清苦日子,有一个巨富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岂会轻易放弃?”
  “你……”阮覃瞳孔震颤,忽觉胸口好似被狠狠撕扯了一番,疼痛难以自持。
  可她不允自己露出软弱的一面,握着拳头恨恨道:“贱男人!你以为自己是谁?”
  曾柳河嗤笑,他就知道,这便是阮覃的真面目,之前不过是伪装罢了……
  这个女人心思毒辣又蛮横,一旦遇到不合心意的事,就会大吵大闹。
  可是曾柳河已经不想再惯着她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阿河!”
  身后传来阮覃的呼唤声,隐约中有一丝破音,他步伐一顿,又重新迈步。
  身影渐渐没入浓黑的夜色中。
  他一直向前走,并未回头。
  而阮覃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角缀着一丝泪水,跌跌撞撞般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荆钗散乱,整个人狼狈不已,眸色中蓄满了迷惑和不解。
  为什么,阿河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她把阿河救了出来,阿河为何要离她而去?
  他不是同父亲说过,会一直一直陪着自己的吗?
  阮覃抱着膝盖,低低地呜咽出声。
  破碎的嗓音也堙灭在无边的月色中。
  
  -
  季度赛结束后,钟晚有几日的休息日,次日,她起了一个大早,窝在榻上看话本,到了晌午,便利落地起身准备去饭馆。
  今儿她穿了一件白色襦裙,外罩淡蓝色轻纱,衬得她整个人清新脱俗。
  路上,明玥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自家小姐,默默感叹:虽然和小姐一同长大,但她的美貌自己一直未能“习惯”呢。
  钟晚粉雕玉琢的面孔,一双眸子似猫瞳灵动圆润,褪去了墨坊里灰扑扑的衣裳,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她嫌麻烦,干脆买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果然周围的视线少了,她也舒服了。
  步入饭馆,昨儿明玥便提前预订了厢房,报出名字,店小二便热情招呼她们。
  熙洲城内的饭馆大大小小,多如牛毛,而这一家名为春来的饭馆是当地最为知名的,据说陛下曾经南下巡查,来过这家店,赐下“天下第一刀”的匾额。
  一进去,便能听到悦耳的丝竹管弦之音,如一把柔软的丝绸,滑过人的耳畔。
  钟家请人吃饭是有章法的,尤其是这般的庆功宴,因而钟晚一早敲定要来春来饭馆。
  但是等两人踩着乐声,飘飘然落座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糟糕,她不是要装穷吗!
  正懵逼之际,外头响起脚步声,店小二道:“客官,就是这间房嘞!”
  一只修长的玉手滑开木门,紧接着高大挺拔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却正是梁逍。
  男人一袭青衣,手持折扇,像是湖边柳树下闲庭漫步的贵公子,慵懒之余,又有一丝矜贵。举手投足间,有一丝令人意外的上位者气势。
  钟晚正愣神,便见他几步落坐,笑眯眯道:“钟姑娘会挑地方,此地极好。”
  钟晚讪讪一笑,决定还是找补一番:“说来,我也是被人推荐,才选的这个地方……没想到,还挺贵的,不过还好,我存了些钱,咱们省着点花就是了。”
  说完只有一个想法:丢人,太丢人啦!她何时请客,还这般扭扭捏捏?
  梁逍却只是浅笑:“无妨,有酒就够了。”
  见他并为深入探究,钟晚松了口气,见时辰不早,抬眸望向门口。
  陈巧巧她们怎么还没来?
  刚这般想,门口便传来一道轻笑,陈巧巧人未至声先行:“嚯,这里好气派!”
  陈巧巧拉着孟青影大大咧咧走进来,
  一看到梁逍,她露出意外的神色:“梁公子也在?”
  紧接着,目光就在梁逍和钟晚身上梭巡,眼神促狭。
  钟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说了之前自己差点被害,是梁逍帮了她。
  陈巧巧这才收敛神情,几个人陆陆续续落座,钟晚知道陈巧巧是大胃王,便让她先点菜,陈巧巧也没跟她客气,点了几个硬菜准备打打牙祭。
  席间,明玥忙前忙后为钟晚斟茶。
  陈巧巧心直口快道:“晚儿,明玥,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亲姐妹。”
  钟晚:“啊?”
  陈巧巧:“那为何明玥这般照顾你,都快成了你的丫鬟!”
  呃……
  其他几人也齐刷刷看向钟晚,钟晚有些尴尬,很快便道:“我们打小一同长大,亲如姐妹,明玥沉稳做事利索,便总会想着多照顾我一些。”
  “晚儿说得对。”明玥讪讪一笑,原本准备斟茶的手收了回去。
  大小姐要融入这里生活,可不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般过去,钟晚不经意间抬眸,便撞入了梁逍深邃的视线。
  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却不显得女气,因眉眼挺拔,而更显得英姿勃勃。
  这双眸看人时,总有一些似有若无的多情,如今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钟晚惴惴地捏紧茶杯,难道梁逍发现什么了,自己隐藏什么的事要暴露了?!
  梁逍只是浅笑:“钟姑娘的眉眼与明姑娘生得不像,也只说是亲如姐妹。”
  原来是在打量她和明玥的长相……钟晚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一门心思打牙祭。
  菜都上来了,春来楼不愧是御赐过招牌的酒楼,一个个菜品令人食指大动。
  钟晚尝了几口,顿时惊为天人,最近用餐都在墨坊饭堂,饭堂里的菜色一如既往的简单甚至是可以称之为简陋,她口味挑剔,都快饿清减了。
  如今总算能大快朵颐。
  只是她淑女风范拿捏得极好,
  陈巧巧看不惯她拿乔,于是特别彪悍地给她斟酒:“喝!今日不醉不归!”
  “等等,晚儿她不能喝酒……”明玥连忙出声阻拦。
  陈巧巧已经有了醉意,面上一片坨红,也不搭理明玥,
  嘿嘿一笑勾住钟晚的脖子:“给我喝,不喝今天不让你走了,嘿嘿嘿……”
  酒鬼果然可怕。
  钟晚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就着她手里的酒杯喝了。
  明玥阻拦她喝酒是很有前车之鉴的,她向来不胜酒力,大约是几年前的大年夜,她偷偷喝了半瓶果酒,结果发起了酒疯,气得老太太把她禁足整整半年。
  “晚儿,你是不是我的好姐妹?是的话就给我喝……”
  “还剩一点。”
  “唔,再来一杯吧……”
  “呵呵,我喝半杯,你再喝剩下半杯。”
  就这般推杯换盏,钟晚被陈巧巧灌了不少酒。最后陈巧巧还想给她倒酒,却发现人趴在桌上,面色烧得通红,双眸迷迷蒙蒙,像是已经醉过去。
  “啊?”陈巧巧惊了,
  她没想到钟晚竟是这般不能喝,就连孟青影也能和她过几招呢……
  钟晚摇摇晃晃起身,还有最后一丝清醒,“我,我出去醒醒酒。”
  “我也去。”明玥连忙站起来。
  钟晚回头看着她,俏皮地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指头摁着她的鼻尖,把她摁回去。
  “你给我做好,你又不是我、我的婢女,总跟着我跑做什么!”
  明玥无言以对了,
  一想到方才才撇清两人主人和仆从的关系,便只能作罢。
  “我出去一趟。”梁逍突然起身。
  太平盛世之下,男女大防并不严重,
  但梁逍毕竟是男子,喝了茶水想去方便也有可能,三个女人便没多问。
  陈巧巧继续喝酒;孟青影低头咬着青菜;明玥则忧心忡忡地看向门口。
  从厢房出来,钟晚趴在栏杆上,晌午的风在回廊打了个转儿,竟意外有些凉爽。
  她撑着手肘,眼神迷蒙,盯着头顶上来回打转的红灯笼发呆。
  家里对她没有约束,除了喝酒这件事儿,眼下她已然醉的神志不清,只觉得眼前阵阵重影。
  她笑嘻嘻地看着,脸庞红彤彤的,双眸湿润,愈发得清丽动人。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有人笑音油滑道:“哎哟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店里招待不周吗?”
  钟晚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人,柔荑虚空戳了戳,调笑道:“你说呢?”
  来人看着钟晚这般明媚,心底躁动被勾起,
  舔着唇角笑道:“定是招待不周了,姑娘不妨跟我去,我好生伺候你一番……”
  “不去。”钟晚只想在这儿吹风,一口回绝了他。
  男人也不恼,趁着她脚下不稳正要摔倒之际,便顺势接住了她,温香软玉在怀,男人眼底翻涌着情绪,喉咙干涩道:“看来姑娘是想跟我走了。”
  “不……”
  而后不等钟晚拒绝的话音出口,便强硬地将她带走。迷迷糊糊的钟晚只觉得自己好似被铁链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心中觉得厌烦,想要挣脱:“走、走开……”
  男人带着她走到回廊的拐角处,这是一处死角,来往之人都窥不见这里头的场景。
  男人露出真面目,笑容淫邪勾起她的下巴:“姑娘不舒服?被男人伺候就好了。”
  钟晚迷蒙的看着他,想要挣脱他,却被后者拽住手腕,一把推倒在墙上。
  男人正要伸手去撕开衣襟,一嗅芳泽,身后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猛地拽出去,摔倒在地。他被坏了好事,又摔疼得呲牙咧嘴,
  当即没好脸色,抬眸破口大骂看到眼前高大的男人,顿时止了声。
  这人眉眼阴沉,周身有一股上位者强烈的威压,令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滚。”梁逍眼神不耐,低低出声。
  男人再也不敢肖想美人,连滚带爬的离开。
  “梁、梁逍……”钟晚眼神水蒙蒙的看着眼前人,好似不知方才经历过什么,她摇摇晃晃,笑道,“你怎么来了?”
  却是下一瞬,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前摔去。梁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鼻尖霎时弥漫着女子身上特有的温软香甜,他略失神片刻,改为只是虚虚搀扶着她。
  距离极尽,钟晚猛地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片刻,鼻尖猛地擦过鼻尖。
  只是瞬息之间,梁逍的心口好似要跳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好似很难抵抗她。
  钟晚却仍在笑,
  甚至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头:“你怎么总是看起来没个正经的啊。”
  到底是谁没正经。
  梁逍忍耐地叹了口气,扣住她乱动的手指,无言片刻道:“我带你去休息。”
  眼下她衣衫完好,却多少有些狼狈,若叫外人看到,指不定有什么风言风语。
  “哦。”大抵是他的语气比较严厉,这回钟晚乖了。
  梁逍拉着她手,带她往前头休息间走去,钟晚脚下步伐不稳,“砰”一下撞到他后背,钟晚捂着鼻子,双眸红通通的看着他,好似在控诉他的“恶行”一般。
  梁逍只觉得好笑,自己肩胛骨隐隐作痛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恶人先告状。
  但到底是个小醉鬼罢了。
  梁逍呼出一口气,眉心拧起,直接一个打横,将她扛了起来。
  钟晚整个人倒挂在他背上。
  总算是安静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钟晚安分一会儿,又开始躁动了。
  眼前休息间近在眼前,他加快步伐,想要将她放进去。
  下一瞬,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从腰部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僵立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像一尊快要风化的雕像。
  钟晚居然照着他的腰背咬了一口!
  她是属小狗的吗?!
  梁逍脚步虚浮,好不容把她送到休息间,像是打过一场“硬仗”。
  “呼噜噜……”
  始作俑者小脸淡淡的绯红色,嘴角弧度维扬,安然地枕着软塌入眠。
  甚至还打起呼噜。
  梁逍:“……”
  东升日落,晌午日头偏移,半明半昧的光从窗棂外切入,檐角灯笼打着转儿。
  窗外的喧哗似乎都被隔去。
  安静中,他垂眸看着眼前人,思绪有片刻恍惚。
  说起来,除了当年病重的母亲,他好似从未如此专注的去照料一个人。
  指尖轻轻缠绕着睡梦中的人垂落下来的发丝,他嘴角噙着笑,眸中有股暖流。
  这时,钟晚突然睁开眼。
  梁逍动作僵了一瞬,复而恢复平常。他淡笑:“小醉鬼醒了?”
  被他称呼“小醉鬼”,钟晚心尖好似被什么轻轻勾了一下,酥酥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