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本使嫁过人

书名:骄阳 作者:知闲闲 本章字数:3172 下载APP
进了封州大狱,褚骄阳直径去了男囚。
  邵漳和李鹏义的嘴,翻过来调过去,都是各种调戏褚骄阳的下流话。
  褚骄阳低着眉眼不言语,任由他们吐沫星子横飞。
  不多一会儿,葛子晋带着药童进来了。将两碗煎好的药放到的牢房内。
  邵漳把被褚骄阳戳了三个窟窿的右手举起来,看着葛子晋的纶巾嘲讽道:
  “葛军医被京都来的御史摘了桃子还不知,当真是可怜的很。”
  本可以一下子拔出的袖箭,结果葛子晋称自己手上力道弱,难拔入骨之钉,磨磨唧唧拔了半个时辰,疼得他死去活来。
  “刚才抓药时,手上无力抖了下,药里掺了味毒药,还是别喝了。”
  葛子晋俯身去取牢中的碗,不想邵漳一脸不屑的夺过,一仰头全部下肚,一滴没剩。
  “鹏义兄怕死?”褚骄阳坐在凳子上,看着不肯喝药的李鹏义。
  “我哪舍得死啊,毕竟我这身子都被褚使看过了,还等着褚使疼惜呢。”李鹏义端起药碗,把药倒在了地上。
  “好呀,本使这就如鹏义兄的意。”褚骄阳手一挥,狱卒便上前打开了狱门,押着邵漳和李鹏义两人往外走。
  邵漳刚要说话,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了,急忙呜哇的挣扎起来。
  “葛军医也是心疼你们,让你们少浪费点口水,毕竟一会要出汗。”
  褚骄阳手中转着马鞭,看着其他囚犯,“褚爷我的炙炉许久没开了,今儿个让大家涨涨见识。”
  别人不太清楚,李鹏义却是尝过炙炉滋味的。
  那是一个干燥到青砖断裂,尘土乱飞的,无白昼黑夜更替封闭囚室。
  人在里面会慢慢的脱水、心慌、眩晕、乏力,到将死临的界点,会有药童给灌上吊命的汤药,施以醒神的银针,保证人断不了气。
  周而复始,直到此人毫无斗志,精神涣散。
  李鹏义挣扎的低吼着:“我们还带着伤,你要是弄死我们,你也好不了。”
  “让你死了,那是褚爷我没本事。”
  叮嘱狱卒把其他人送到炙炉围观后,褚骄阳离开了男囚。
  本可安稳待到刑满释放的人,被人鼓动生了叛逆之心,那就要为自己的抉择承担责任。
  “荒唐人的言语,褚使不用介怀。”紧跟着褚骄阳出来的葛子晋,轻声安慰着她。
  “并非荒唐之言,本使有什么好介怀的。”褚骄阳停住脚步,回身看着葛子晋。
  葛子晋闻言心中一慌,思索褚骄阳话中所指之事,竟险些撞到她身上,稳住脚步,讪讪道:“褚使不必这样折辱自己。”
  “本使嫁过人或是睡了男人,就是自辱?”
  褚骄阳脸上的讥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葛子晋。
  葛子晋忙回道:“子晋不是这个意思,褚使过往子晋不敢介怀。”
  褚骄阳嫁过人一事,在云行口中说出后,不到半日就在封州传开了。
  与葛子晋交好的州军,更是给他讲了二龙山发生的所有事。
  起初他并不以为意,三年前褚骄阳在土匪窝把他救出后,他就一直跟在她身侧。
  从未听她或朝中人提及她的前夫,想来她与前夫已再无瓜葛。
  可是在大狱门后,看到受鞭刑的褚骄阳,待云行与别的男人的不同,他心中慌了。
  褚骄阳心中冷笑,不敢介怀?
  她和云行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来介怀,也不允许任何人来试探。
  “下药之事,绝无下次。”
  邵漳和李鹏义受刑受罪,是因为他们煽动众人,险些引起封州动乱。
  但葛子晋因私怨,在二人药里动手脚的这种夹带私仇之举,她不能姑息。
  葛子晋带不安解释道,“护褚使万事,是子晋该做的,褚使与子晋生分,不知子晋做错了什么。”
  “我当年不过是顺路顺手而已,葛军医愿留在军中,与我而言就是还了那恩,葛军医不需额外为我做任何事。”
  原本褚骄阳不想与葛子晋说这番话,可近日他所做所行,让褚骄阳觉得人还是要冷漠一些好。
  “褚使,子晋并不是因亏欠才如此。”葛子晋脸色有些不适,但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子晋只是对褚使心悦……”
  葛子晋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褚骄阳已经往女囚走去。
  他忙提步追赶褚骄阳,却不想褚骄阳头也不回的说道:
  “葛军医就此止步,你我还能以上下级或半个同袍相处。”
  葛子晋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来到女囚,进了金千千的牢房,撩起她脖子上的头发,看着那道明显的红印,褚骄阳问道:“还疼吗?”
  金千千啃着鸡腿,嘟囔的反问:“我说不疼,你是不是还得掐我一顿?”
  这要是别人掐的,她拼了命也要掐回来。
  可这人是褚骄阳,她只能甘之如饴的受着。
  是她先呈了褚骄阳的恩,后又背弃了与褚骄阳之间的义。
  “那就只能放你回二龙山做老大了。”挖了一块药膏,褚骄阳涂在红痕上。
  一听褚骄阳说放自己回二龙山,金千千差点扔到手中的鸡腿。
  “太阳,你这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怕褚骄阳用二龙山威胁她,因为她清楚,褚骄阳让她做的事,对二龙山无害,或者可以说,那些事都是给二龙山添光加彩的。
  但放她回二龙山当真正的老大,那就是应了褚骄阳当年给她的承诺:
  他日你要是不愿和我同在一个狗窝,那我就放你回二龙山做老大。
  此后我是军,你是匪,各凭天命。
  这三年二龙山在褚骄阳的庇佑下,不仅安稳度日,适龄的孩子在褚骄阳安排下,也都到城中读书受学。
  想到此,金千千更加悔恨自己的一时冲动,活生生把已经摘掉的土匪帽子,又给扣了回来。
  “当年你为护一山流民与其他土匪结盟,现在又为山中求学的孩子苟且在狱中,你这骨头倒是可以随意折。”
  褚骄阳来到金千千另一侧,继续给她上药。
  “我的骨头也可以为你折,只是你不相信。”金千千把脖子一歪,露出上面的掐痕。
  “太阳,我这个人虽然心眼直,但也大致看明白了。”金千千少顿,把一肚子的话挑挑拣拣后,继续说道:
  “云御史气势汹汹而来,却只判了我收监五日,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这心眼怎么不早点通透。”
  不去劫云行,哪有后面的这些破烂事。
  似是为了惩罚金千千,褚骄阳狠狠的按了下她脖子上的穴位,疼得她龇牙咧嘴。
  “还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想起云行的那张脸,金千千添了下嘴角的油渍,咬了口鸡腿,“不过在青州驿站,我撵你出房,并不是因为他给的好处。”
  褚骄阳敛着眉眼,继续给金千千上药。
  “太阳,官场的事我不懂,可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我还是懂的。既然他有心和你结交,你也别因为前夫那点破事躲着他了。”
  转脸看褚骄阳的神情没有变化,定了定胆子,金千千又继续唠叨着:
  “太阳,两条腿男人遍地是。前夫死了就死了,年节啥得你也没少了他香火,算是仁至义尽了,别为他守着那不当饭吃的破贞节牌坊了。”
  褚骄阳勾着金千千的下巴,把叼着鸡腿的那张明艳的脸抬高几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褚骄阳很沉很低的声音,让金千千不由得打了个颤,把鸡腿从口中拿出来,磕磕绊绊得回道:“云御史说的。”
  “云行说的?”褚骄阳盯着金千千的眼,一字一字的反问道。
  他会说她“前夫”已经“死了”?
  这是多大的恨意或诅咒。
  金千千缩着脖子,慌忙扯开话题,怕褚骄阳发现自己说了慌。
  “县官不如现管,我在封州一天,就护二龙山一天。”松开金千千下巴,褚骄阳把药膏扔到她怀里。
  “好好在这里修理骨头,做人骨头不能弯,气节不能失。”
  “那你呢?”
  金千千起身拦住褚骄阳,“这几年对自己剥皮抽骨,对朝中那些王八羔子忍气吞声,是不要这骨,不要这气了吗?”
  轻咬舌尖,褚骄阳心如死灰。
  她的骨与气,早在三年前大婚当天,就被那个远在幽宁二州,曾经教会她骨气二字为何物的北金镇南王,给拔走了。
  这世间,早已再无云行口中那个生而带就傲骨的褚骄阳了。
  “我是条疯狗,不配骨气二字,但我希望你记住,故国不可叛,故土不可割,故人不可背。”
  看着褚骄阳渐远的背影,金千千地大声喊住了她:
  “褚骄阳,若我从始至终都愿与你并肩,你可会信我,此生绝不会失了骨气?”
  褚骄阳停住脚步,过了许久后,坚定的说道:“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