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医伤同席卿疼惜

书名:梧枝还亦亦 作者:周楚嬛 本章字数:4066 下载APP
可这次孟怜笙没好脾气的纵着他,“你胳膊上的伤不疼了?先去弄伤。”

    薛良在孟怜笙来之前就吃了止痛药,现在药劲上来还真没什么痛感了,但他也没再任性,很听话地翻出了一个手提箱大小的医援箱,想来这间密室就是用来处理紧急情况的,所以时时备着医疗用具和干粮。

    不过他把医援箱放在条状矮桌上,又拿起了倒扣在茶盘上的青花瓷杯子,猫着腰走到桌子另一侧,打开和房子输水管相连的水阀接水。

    “狗 娘 养的老货…老子嗓子都冒烟了。”

    虽这么骂着,可他却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喊了这么久,因为当时如果再让孟怜笙那么叫下去,他就真要因为被孟怜笙叫出火而假戏真做了,想到这,他恨不得立马抽自己一巴掌。

    那时涌向身下的热流的确不是错觉,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人只是叫两声他就能这样?难道是吃了太久的素饥不择食了?

    也不对,他身边从不缺女人,最近的事着实很多,让他夜以继日的忙,没时间去理会这些生理需求,可再饥不择食也不能惦记上窝边的草吧??

    薛良东想西想,总结下来只有一条:一定是孟怜笙,他一定是被孟怜笙的美色所迷惑了。

    虽说商贾军阀玩男旦这种事很寻常,可他一向是对男男苟合之事十分不屑,就算孟怜笙好看他也不能有那种念想吧?小孩儿要是知道他对他动过这种邪念,那两人无比纯洁的友谊岂不是要和他say goodbye了?

    薛良一时之间情绪复杂,主要还是震惊自己会对男人……这么想着,一不留神杯子里的水就已经溢出来好多了。

    感觉到手上的冰凉他才收回思绪关了水阀。

    喝完水总算进入了正题,薛良盘腿坐在软榻上,脱下外面的暗青对襟衫的一个袖子,露出半个胸膛和那条受伤的胳膊,三角肌上围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孟怜笙见薛良单手在起医援箱上的金属夹扣,就上前帮他打开。箱子被对半分开,略扫了一眼里面,一面是镊子,剪刀,绷带、医用酒精、双氧水、生理盐水、药棉花等医用器材,另一面是一些药品。

    薛良把衬衫解开,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他脱下那只受伤手臂的袖子,流畅的肌肉线条彰显着这双手臂的有力,他的军人身份平时都被混账督军的形象盖过去了,以至于孟怜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薛良的身材这么健硕有型。

    这样一比,他和那些脑满肠肥的达官显贵真算天壤之别。为了干扰各方视听他平日里是个贪图享乐的废物点心,可看这情势,想必他私下里从未懈怠过,这么一看,孟怜笙更信他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了。

    薛良将绷带一圈一圈绕开,露出了一条将近十公分的伤口,狰狞着向它的主人示威,几乎是一瞬间就渗出了暗红的血液,上面不知是什么东西粘连着,孟怜笙隐约能在上面看到被那东西勾出的肉,只觉得血肉模糊,不忍再看。

    薛良对那骇人的血肉视而不见,甚至还能分心跟他说话:“对了,那天给你纸条的人我让人去查了,你说的那个孩子我也找人问过,只可惜没问出来什么,那孩子只说是有个黑衣服的男人在没人的巷子里给他的纸条和钱,长什么样记不清了。”

    他边说边用纱布止血后又局部消了下毒,拿起镊子专心地歪头挑伤口里面的东西,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

    孟怜笙看着他都疼,注意力全放在他的伤上了,对薛良刚才的话只含糊地应了声,又有些担心地说:“要不你还是咬个东西吧。”

    薛良牵唇扯出一个笑道:“你来之前我偷偷吃了一片镇痛药,疼也是能忍的。”

    “哦…”孟怜笙反应过来:“你吃了药那时还掐我?”

    “卿卿是说什么时候啊?”薛良笑地促狭,孟怜笙耳根一红,平静道:“你自己知道。”

    薛良弯着眼睛解释:“那不是药劲还没上来嘛。”

    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那到段长衫遮掩下的劲瘦腰身就没忍住,那么干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正常极了。

    “……”

    “卿卿。”薛良突然叫他。

    “怎么了?”

    薛良道:“我伤口里还有铁片子,太深了看不到,你帮我揪出来。”

    孟怜笙道:“我看血淋淋的东西时间长容易犯恶心,万一一个手抖弄感染了怎么办?”

    薛良道:“你不是学过医吗?”

    “我只学过中医,而且就学了一年,只能通晓一些药理。”孟怜笙又问:“你怎么知道?”

    “你师父跟我说的。”薛良把镊子放在他手上:“死马当活马医吧,你放心弄,感染了也不会死人。”

    怎么不会死人?孟怜笙知道薛良在宽他的心。

    但屋子里除了自己没人能帮到他,孟怜笙沉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他接过镊子绕到薛良右侧坐下,又深吸了两口气,果然见两个小手指甲大小的铁片嵌在肉里。

    孟怜笙想起他刚进门时薛良就一直忍着,中间滑下楼梯和他调侃,跟温冰然说话都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实际他可能早就疼得不行了吧……所以才会刚上楼时后背就被汗水浸湿,所以才会靠着他喘气,所以才会去掐他的腰。

    想到了这,孟怜笙的心一下就软了,原来总是把他护在身后的薛良也会小孩子般掐他的腰喊疼。

    不过看到那铁片勾着肉时他又紧皱眉头,他对薛良道:“你忍着点,会很疼。”他抿了抿唇又说:“要是忍不住,你就,就再掐我也行。”

    孟怜笙没听见那人回答,随着一个小铁片的抽离明显觉得他胸腔一震。

    孟怜笙起初以为这是疼的,后来才知道他这是在把笑从鼻子里发出来。不过这笑与以往的那些都不同,很轻很轻,几乎让人很难察觉,可却又比以往的那些都真诚,颇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味在。

    薛良感觉伤口处又是一痛,孟怜笙又把一片指甲尖大小的铁片取出来,他的掌心全是汗,还沾上了些薛良伤口上的血,他拿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手,又打算给薛良缠上纱布,只听薛良忽然小声道:“舍不得了。”

    他知道这是在回他刚才那句,孟怜笙抬头,可却落入薛良幽深的眸子中。呼吸节奏有些乱,两人早就没了安全距离,因为薛良此刻正向右偏着头,两人的脸差不多只有一个掌距。

    三秒后,薛良好像才反应过来般把头歪过去,原本想就这么看看他,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

    薛良有点像只偷了腥被发现的猫,干咳了一声掩饰心虚和尴尬,夺过孟怜笙手中的纱布:“我自己来。”一边缠着一边纠结要不要对他道个谢,不过一直到缠完他也没说出一个谢字,他实在不太熟练说这个字了。

    两人对之前的尴尬很默契的闭口不提,因为薛良说那屋子外面可能会有窃听器,所以孟怜笙是肯定不会出去睡的,只能跟薛良挤在这么一张小床上了。

月洗高梧,风愈发的薄凉,飒飒吹散了几朵看不清的云。

   承乾府外不远处一角幽暗的下房内,男人听着耳边嘶嘶的电流声摘下了耳麦型接收器陷入沉思。


    身体底下是软垫,一个足够双人盖的毛毯盖在身上。可能是身上有伤的缘故,薛良一会踢踢被子一会又要抓痒,反正就是睡不着。

    孟怜笙也被他扰的不得安眠,干脆也不睡了,平躺着睁开眼,却见棚顶的换气扇正对着脸,他可不想一直这么盯着它,在这密室里唯一一个枕头上动了动脖子偏头看薛良,找了个话题道:“你不枕枕头不难受吗?”

    “不难受,我平时也不枕。”薛良闭着眼睛道。

    脖子倒没什么,他以前打仗时比这还艰苦百倍的环境都照样生存,几个糙老爷们住一个帐篷里,打呼噜放屁什么声都有。有时为了防备偷袭直接在战壕里一个睡着一个醒着的小憩,头皮直接贴着土面子。但那群兵痞子都是粗鲁人,睡着了随便撂腿打把式都无所谓。

    孟怜笙却不一样,薛良总觉得这人娇贵的跟珠白玉兰似的,这种娇贵不是寻常戏子成角儿之后的矫揉造作,而是通身的气质如此,清雅矜贵到是别人总会下意识的对他小心些,当然,也包括他。

    可他现在真的很没有办法,不知怎地,自从跟孟怜笙躺在这张小床上,小孩的贴近让他感觉很热,不光身体热,丹田之处莫名起了一团邪火,薛良努力的压制,总算表面上让人看不出身体的反应。

    他不敢翻身,这床实在太小了,他一个翻身身体的随便什么部位就直接贴在孟怜笙身上了。

    他刚想说他脖子不难受,命根子难受,只听孟怜笙就又说:“既然你睡不着,那能给我讲故事吗?”

    “我会的故事还没你会唱的戏码多。”薛良勉强笑道。

    “那就不讲故事,你看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了,你知道我以前学过医,可我还不知道你,要不就讲讲你以前的事吧。”孟怜笙真诚道。

    薛良很少和人聊他的过往,有些甚至提都不能提,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因为孟怜笙的那句“我们是朋友”,又或者他是直接被眼前人期待的目光打败了。他弯了弯眉目,开口问道:“卿卿想知道什么事?”

    孟怜笙发觉歪头太久脖子也是会不舒服的,又转过头看着换气扇,“你和我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薛良枕着那只没受伤的手,翻眼想了想,时间齿轮在他脑中逆时针转了几转,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孟怜笙不仅问回了薛良封存已久的记忆,更将他缓缓从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抽离,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军营。

    “那得是十多年前了。”薛良把胳膊从脖子底抽回,又道:“我跟商队走散被抓去从军,在什么营来着?边西营?记不清了。反正是在那个营里认识的。”

    煤油灯没有熄,孟怜笙盯着换气扇的中心轴问:“我师父还当过兵?”

    薛良道:“何止啊,还打过仗呢。”

    “我听他说当年他在津门是个有点名气的小角儿,因为在租界里杀了两个洋人,为了不连累戏班子一路逃,躲进了军队,那时我又正好进了他在的军营。”

    “就这么认识了呗。”也是缘分使然。

    孟怜笙觉着他师父身上应该还得有点什么比话本还好听的传奇故事,他又翻过身亟待问道:“然后呢然后呢?你俩怎么成好兄弟的?”

    薛良突然想逗逗他,就促狭一笑:“然后啊…就先这样再那样了呗。”

    孟怜笙听得正在兴头上,哪里能乖乖同意,他推了推薛良道:“哎呀,少拿乔,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