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照华认为,保送不需要再去适应环境,每天都能回家,家里休息环境比住宿好,而且东高的教学也不差,所以推荐林誉书保送。
林誉书问了几个平时要好的同学,基本都选保送。
而江自清不用说,过了大半年,两人俨然已经成为不可割舍的伙伴,林誉书怎么选他就怎么选。
纠结数天后,林誉书交了保送表,上课时就松懈下来了,每个保送的人都这样,有保障了就不怎么想读了,只有江自清每天还跟着班上一起做卷子。
夏靖淮没有问林誉书,林誉书也没告诉他,但上课时林誉书趴在桌上睡觉,夏靖淮玩命地念书,不用说也知道了。
林誉书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他,却始终无法开口,他们表面上还是和平时一样,心里却仿佛隔了一层。
夏天来了,中考越来越近了,所有人的心底有种蠢蠢欲动的心思在萌动。哪怕是保送生,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躁动,同班同学只好通过发泄般的某些活动来纾解情绪。
男生们下课后总喜欢去开女生的小玩笑,害得被欺负的女孩趴在桌子上哭到上课,睁着通红的眼开始学习。
课间上完厕所后一群男生在走廊外挤墙角,有时挤得过火了就推推搡搡地打起架来,臭着脸大骂一顿绝交,几天后又恢复关系。
不知道又是谁的提议,一群人逃了晚自习,溜到网吧玩,离经叛道的爽感刺激着半大少年的心,就连林誉书都跟着去了。
江自清吃完晚饭回来,发现空了半个教室,问了一圈才了解到情况。
林誉书他们进不了网吧,只能去闹市区的黑网吧,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有吸d的。
江自清当即蹙眉出去,摸出手机给易照华打电话,打了个车朝闹市区跑。
“在什么地方?”易照华听见儿子参与到这种事,马上就来了火气。
江自清和易照华几乎同时赶到,站在街上,看见易照华坐在自己车的副驾上,驾驶位上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易照华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说:“你先上车。”
江自清嗫嚅道:“我……我去那边找找看……”
黑网吧一片混乱,一群初中生打了鸡血般在吵吵嚷嚷,冷不防林誉书的耳朵被两根手指钳着,拉到一边。
“哎,谁啊!”林誉书大叫,待得发现是易照华,马上耗子见了猫般一个哆嗦,手里的烟都吓掉了。
其余人迅速扔掉烟,一连串“阿姨好”。
易照华说:“回去上晚自习,你们班主任都打电话来了!别让老师担心。”
数人马上道好好好,这就走,易照华看了一眼见有十几个人,车上坐不下,便不再管他们。
学生们散了,林誉书跟着同学回了教室,见江自清还没回来,心想不会是他去告状的吧。
今天恰好是杨义监晚自习,把林誉书叫去批了一次,语重心长地说了些不是保送就能不读书之类的话,又批评他带着一群同学混,没带好头。
林誉书听完后回来,整个人都蔫了,江自清才心神不定地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林誉书发短信:【你上哪去了?】
江自清还没把手机关机,手机一颤,他连忙捂着手机,放在桌肚里回复:【找你去了,下次别去那些地方,危险。】
林誉书想了想,应该不是江自清打小报告才对,便没再找他麻烦。
直到盛夏来时,毕业考与升学考试都结束了,最后一天走出考场的刹那,林誉书倏然意识到:初中结束了!
他的初中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中考的最后一天下起了大雨,林誉书和江自清在小卖部躲雨,等易照华来接他们。
“王子!以后东高见啊!”有人从考场出来给他打招呼。
林誉书朝他挥手,喊道:“再见!”
金梓阳在小卖部里躲雨喝汽水,学生们把挎包甩到屁股后面,大声地聊天。
“来来!”林誉书买了一整条烟,每人分一包,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大家都在说考试和答案的事,江自清在和沈渺渺说笑。
夏靖淮出考场很晚,在小卖部里收了雨伞,林誉书把烟给他一包,忽然觉得想做点什么来纪念他的初中生活,于是朝夏靖淮说:“跑?”
金梓阳没反应过来:“什么?”
夏靖淮笑了,大声道:“跑!”
两人笑着大步冲进了雨中。
“哎!弟!雨这么大!”江自清吓了一跳忙追出去。
“伞!打伞呀!”沈渺渺撑着伞追出去。
金梓阳连忙跟上,路过沈渺渺时喊道:“学委,打什么伞,来享受自由。”
大雨倾盆,暴雷肆虐,十来名学生欢呼着跟上,跑进了雨中,沈渺渺有点无语,但还是收了伞,跟着他们犯病。
所有人没有任何意义地发疯大嚷,用狂奔来宣泄着年轻的冲动。
在暴雨里,他们冲出了母校,高亮的红绿灯、红色的橱窗、红白相间的广告海报、绿色的绿植,外面的世界无一不洋溢着热情与活力。
林誉书跑过他们平时等车的车站,在一家奶茶店门口停下。
“喝奶茶!”林誉书道:“我请客!”
夏靖淮道:“不,我请你喝!以前都是我给你买喝的!”
数人在奶茶店门口人手一杯热奶茶,并肩站在屋檐下,夏靖淮过来和他们挨个拥抱,甚至也抱了他一直抱有敌意的江自清。
大家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走了,将离开他们,独自前去航高追寻未来。
他抱到林誉书的时候,把林誉书紧紧抱着,眼里满是泪水,说:“再见。”
众人都没有说话,林誉书心里很难过,紧紧地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
雨越下越大,奶茶店里播着青春的歌曲,许多年后,林誉书仍记得这一幕。
夏靖淮和初中的伙伴们告别后,独自走进雨里打车,朝他们使劲挥手,说:“大家都在海城,以后一起出来玩!”
夏靖淮走了,整个暑假没有联系过东中的任何人。
出租车在暴雨中掉头离开时,仿佛永远的带走了夏靖淮,也带走了林誉书的整个初中时代。